酒饱饭足后,尽管桑祈百般推辞,卓文远依旧拽她上了马车,一路护送到太尉府门口。
车停后,桑祈轻轻跳下:“跟你说了不用送,我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孩,这点路我还是找得回来的。”
话毕便转头看向卓文远。
少年郎身着红袍玉锦,肤色在夜里被衬得如白玉般。
卓文远微微蹙眉,目光却一丝不少的落全在桑祈身上。
自打下午同宴云之碰面后,卓文远到现在都还沉着一张脸。
桑祈在心里无奈叹气。
她也是难得见卓文远生气气那么久。
记得上次卓文远那么生气,还是在西域,那次她为了找马,结果两人不甚被困在山洞里,差点就出不来了。
正直早春,草原天气依旧凉薄,还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后来一路回去,到了营地卓文远还发了一场高烧。
不过说起那次被困,还得感谢卓文远舍生忘死地相救,不然她可能就永远留在山洞里了。
想到这,桑祈便走近了马车的车窗,决定还是关心一下的好:“卓文远,卓文远!?”
“嗯?”
唤了两遍,卓文远才回神,一双桃花眼怔怔地看着桑祈。
“你想什么呢?”桑祈叉腰问道:“同宴云之讲完话到现在都一声不吭的,怎么?受他刺激了?”
卓文远发觉桑祈是在关心自己,一张俊脸又笑起来,嘴角弯弯:“是啊,受刺激了,和他吵架的时候旁边都没个人帮我。”
说了后还不够,又将头探出车窗来,一只小臂杵在窗沿上,眼睛都比先前亮了不少:“你说我特意多请了半天假带她出去玩,闹事的时候却缩在我背后一句不帮,那个人是不是很过分?”
桑祈突然就很后悔过来关心他……
于是冷哼一声:“我觉得那个人做得很对啊。”
心想着这人好像也没什么事啊,难不成就难过自己没帮他讲话?
但是桑祈上午刚刚招惹了宴云之,彼时要是再顶撞他,估计国子监就要没她一席之地了。
于是摆摆袖:“走了,告辞。”
便头也不回地离了去。
卓文远看着桑祈入了府,掩了大门,这才又沉下一张脸,坐回车内。
不对劲。
今日下午有司法课,还是天班的。
那怎么会酉时在庆丰楼碰到宴云之?
天班的课,非大事宴云之是不会也不能推掉的。
而庆丰楼是何许风花又鱼龙混杂之地,那宴云之又是何许自持高洁之人?
若不是有所需,肯定不会来这烟花柳巷的地方。
这么看来,定是宴云之在查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或许,这和他爹的死有什么关系?
早年,卓氏一家还在汴京城居住时,卓公还是一位名气不小的文官,而此刻宴云之的父亲任职宰相不久。
据后来浅酒所说,宴父为了宰相一职,和西昭通过关系,只不过后来宴父任职,怕被抓了把柄,便急于同西昭撇清干系,不想再卖情报给西昭,翻了脸不认人。
西昭自然不会作罢,于是耍了手段将宴氏私通的事挑于名堂,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而此刻六年一次的京察已过,卓公过了审查,准备升官晋职,为了顺利晋升,还特地备了礼品,给御史大夫献个好。
不料该人是宴父的暗处,登门拜访时正巧碰上西昭屠府,整个府邸血色连天,尸首遍地。
卓公一届文官,没见过这场面,当即吓晕了过去。
待宴宰相接到情报第一时间赶来,见到晕倒在地的卓公,便将其带回了府,威逼利诱他替自己背罪,将私通之事甩给了他。
后来公审,皇帝勃然大怒,衙门也顺着宴宰相的意思,判卓公死罪,九族全部流放西域。
卓公知道自己涉及此事,必死无疑,在牢中的最后几日,托人送了消息出去,请求苏家无论如何也要把自己的姐姐从西域接回来,送入宫中。
后历尽波折,才有了卓氏今日的高地。
想到自己的父亲被陷害而死,自己也因此背上罪臣之子的名字,无故被流放,卓文远攥紧了拳,心里发狠地想,他迟早要宴氏血债血偿,这些年活在边塞经历的苦与难,他一定要让宴氏一口一口尝回来。
恼怒之后卓文远渐渐平静下来,他必须沉住气,这样才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这样才能报仇雪恨。
他捏了捏眉心,又继续猜测。
当年被流放之时,他还是个孩童,宴云之比他年长个四五岁,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家父顶罪斩首后,这件事便被画上了句号,那宴云之是如何得知消息的?
可若事不关此,那宴云之又在调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