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云之悬在半空的手略显尴尬,按住气,问卓文远:“什么题?”
卓文远愣了一下,赶紧翻开书找题。
不翻还好,一翻他更愣了。
宴云之是位司法老师,而他却拿了本算术题。
卓文远懊悔刚刚走得太急,拿错了书,但立马又想出了主意。
他翻到书的最后一页,指着最后一题:“这题。”
宴云之接过书,只看了一眼,便抬起头来:“卓文远,你知道我是教什么的吗?”
宴云之说着将书合上,左手拿着,轻拍着右手手掌。
“自然知道,您是教司法的。”卓文远说着已经将桑祈拉到身后,意图明确。
“既然知道你还拿算术题问我?你不去寻其他博士,寻我?什么意思?”宴云之气得跳脚,这两人怎么一个比一个荒诞?
桑祈躲在卓文远身后差点笑出声来。
卓文远气定神闲:“早就听闻司业几年前高中状元,才识渊博,自当是精通各门学科。”
宴云之被气得无话可说,正当要开口惩罚时,卓文远却一把将书拿回:“既然司业不愿讲解那便不强求了,弟子回去自行研究,家中还有宴席,就先告退了。”
说罢欠身,一手牵起桑祈,欲走。
“慢着!什么宴席那么要紧?叫你敢如此怠慢师长?我要罚你们……”
卓文远自然不给他处罚的机会:“是官家的宴席。”
答完又正眼看向宴云之:“怕是司业也不好怠慢吧?”
宴云之被完全噎住。
官家的席,自然是容不得半点怠慢。
于是,两人在宴云之的怒视下悻悻离开。
前脚刚出书房,桑祈就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卓文远!哈哈哈哈!你竟拿了本算术题去问他,还能想出那么好的借口,哈哈哈哈……佩服!佩服!”
卓文远只觉得好心被狗吃了,轻轻一掌拍在桑祈脑袋上:“你还笑得出来?要不是为了救你,我能出这糗?”
“好好好,不笑你了。”桑祈捂着肚子止笑,“诶,对了,我刚刚听见司业和冯博士讲话了。”
“噢?讲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说你惦念儿女情长,屈尊来黄班呗。”桑祈早已见怪不怪,但也着实替卓文远感到可惜。
卓文远想解释:“阿祈,我……”
“哎呀我知道!”桑祈一副我都懂的样子,怕了拍卓文远的肩,“那坊间多少传闻,各种版本我都听了个遍,还差国子监里的那些?咱两关系咱两自己清楚!你放心,外头那些闲言碎语我是不理会的!”
这好好的儿女情长硬是被桑祈改成了兄弟情:“阿祈是不喜欢听那些流言蜚语吗?”
桑祈突然停下脚,用手背贴着卓文远的额头:“这没发烧啊?诶,敢问天下何人喜欢听别人在背后议论自己的?”后又话锋一转,“不过我不太在意就是了,都是传闻而已。”
卓文远沉默,自打他回汴京后,与姑姑联手,便在汴京布下了许多眼线,不过都在暗里。
那些传闻的方向他都有所控制,但内容是随他们编的,而今阿祈好像不太喜欢,那他还是下令停了所有动作吧。
桑祈打断卓文远的神游:“你方才说的什么,官家的宴席,那也是幌子吗?”
卓文远摇头:“官家哪是能拿去开玩笑的?今日中午确实有官家的宴席。”
桑祈惊:“真,真有?在桑府吗?为什么爹爹没告诉我啊?”
“所以不在桑府,在卓府啊。”卓文远难得见桑祈慌神,“今日官家正好得空,同我姑姑一同出宫采景,中午在卓府用膳,走吧。”
“走?走去哪?”桑祈惊后疑惑。
“当然是去卓府了!”卓文远有一种带人回家的感觉。
“不不不,不行!”桑祈连连摇头,“我还没和爹爹说呢!”
卓文远拉着她的手出了国子监就往马车上塞:“你爹爹也在我府上用膳。”
桑祈木讷地坐好:“见官家这么大的事,爹爹怎么没和我说!?”
卓文远笑笑,却又话里带话:“因为桑公叫我同你讲,你一上午都在折腾赌约的事,我哪来的机会同你讲?”
桑祈耷拉下脑袋,压根没体会到卓文远的醋意,看了看自己的学子服:“就穿这身去见官家?我还没见过官家呢,这样会不会给爹爹丢脸啊?”
真是木头脑袋!卓文远心里嘀咕一声,面上“唰”地一声把扇子打开,扇风降火:“当然不行了,但是本公子已为你备好了衣服,就在府上,是不是很细心?”
桑祈这下放心了,既然卓文远什么都准备好了,那她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开开心心吃顿饭,给官家留个好印象就好了:“细心,太细心了!以后谁要是嫁给你那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噢?那阿祈想不想有那样的福气呢?”卓文远脸上一副调侃的模样,手上却冒了一层细汗,手攥紧扇子,指尖泛白。
桑祈左手捏着衣角,右手却向卓文远打去:“卓文远你又戏弄我!”
话虽这么说,但心里却紧张。
这些话儿时卓文远也常说,一天就嚷嚷好几次,当时倒是没什么感觉,怎如今就有波澜了?
马车刚在卓府前停下,桑祈便掀帘而出,半分没有要同卓文远一起走的意思。
“诶,阿祈!”卓文远扇子攥得更紧了,心中连发三问。
阿祈是不是生气了?
是不是不喜欢他?
他是不是太心急了?
而前头的桑祈却越跑越快,点了门口的婢女便往更衣处去,其实她脸已经红成了柿子,她自然以为卓文远只是习惯了拿她寻乐,落荒而逃罢了,殊不知少年郎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