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一边往咚咚咚的门口走一边喊着:“别敲啦别敲啦,门锁本来就有问题别敲啦。”她心里想着如果是该死的物业就扇他一巴掌,她极其看不惯这个小区的物业那副耀武扬威的样子。
她在家里的时候不喜欢做那个高高在上被人类称之为神明的东西,因为这实在是太累了——倒不如做个普通正常的、有点小钱的女人,不用考虑太多,钱自有来处,丈夫虽然有点神经但总归是爱自己的——虽然吵架是日常但从没有动过手,几个小崽子对自己也相当孝顺,领养的那个虽然已经四五十岁了但对她依旧尊敬。
在家里只需要享受生活的柴米油盐就好。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又是今天上午那个在咖啡馆和自己对线的便衣军人小哥,他实际上只有二十多岁,和自己两个女儿大不了多少...哀的眼神比上午稍微温柔了点,只探出了个头问道:“什么事?”
“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这个房子的门锁有问题。”小哥连忙解释道,看样子他并没有想伸头进来东张西望的欲望,可以稍微放心一点。
“没事,怎么了?”哀连忙摇头。
“刚刚接到命令,以后我就是这个项目里你们和大爷们的传声筒了,是他们的命令。”他把一张名片和一串钥匙递给了哀,“这是我的名片新房子的钥匙,以后直接这么联系就好了。”
“好的。”哀点头,“想进来喝杯冰水吗?重庆的太阳从一楼跑到七楼不喝杯水还是挺难受的。”
“那有劳您倒一杯水给我就好,我不用进去的。”小哥连忙说,“也省的你重新做一遍清洁。”
哀只好点头从冰箱里递给了他一瓶冰镇的可口可乐温柔地笑着说:“麻烦你了。”
“谢谢,看来战友们说你在私底下很温柔是真的。”小哥点头致谢。
“但我在某些人面前可不会那么温柔。”哀叹了口气,“你有事就先去忙你的吧,我等你的电话通知。”
“再见。”
“嗯,拜拜,”哀一边看着名片一边缓缓合上了门,“李润天。”
李润天从关门到下楼时心脏还是砰砰地跳着,他大概在门口做了大概十分钟的心理准备才敲的门,他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会敲得那么大声——因为他太紧张了,看上去这次敲门是这次交谈唯一不完美的一点。他怎么都想不到上面居然把这么恐怖的任务交给自己——他原本以为会找个什么谈判专家什么的高人去和她谈话。给恶鬼拉电话线这个任务他只感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当时就想推掉这个任务。
但那个大胡子元帅想都没想直接就题了一笔“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交给了李润天,十分罕见的又小声又耐心地解释道:“你的年龄比较小,她对年纪小的人会有少有的温柔感,这是,——如果是因为我判断失误而导致你的死亡,我愿意把我所有的财产都交给你的父母,甚至我都可以去你家当长工帮忙收苞谷收一辈子。”
“我不是需要元帅你发这种毒誓...”
“李润天!!!”元帅忽然像是训练新兵一样怒吼道。
“到!”李润天条件反射般地回答。
“军令如山!”元帅把自己题的字交给了李润天,“你去吧!”
“是!”他稀里糊涂地揣着元帅题的字,把字挂在了自己床头就离开了军营,那声“军令如山”直接把他的所有恐惧直接喝散了,直到他再次到了恶鬼的家门口。
不过好像真让元帅猜中了,她在私底下好像真的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和她在咖啡店里面的形象根本对不上,用“判若两人”这个词来说是最合适的。又知书达理又是个大美人——这样的女人真的让男人欲罢不能。
他想着想着忽然在楼梯间撞到了个女人,他连忙对着那个女人鞠躬道歉:“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他本以为这个女人会对着他死缠烂打而且撕着喉咙吼——“道歉!!!”
女人没有照着他想的那么发展,反而无所谓耸肩说:“没事,又没把我撞散架道什么歉呢?”然后像是妈妈桑一样说道,“你心事不安的样子太吓人了,小心点。”
“谢谢。”李润天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女人:她一头烫过的白色波浪长发,带着一副相当潇洒的墨镜——最惹火的是她穿着一件露肩的纯白色棉质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就算穿的那么随意也遮挡不住她火爆的身材。
而且这个女人好像在哪见过?也许是在哪个时装杂志?
“先生还在想什么呢?快去忙你的东西吧。”她对着李润天做了个飞吻直接杀进了他的心坎里,“下次见面我请你喝咖啡。”说完她就像猫一样轻巧地爬着楼梯离开了,只留下了风中凌乱的李润天。
他好像在网上看到过这个女人...她到底是谁呢?...
哀刚坐下就听到了富有节奏犹如弹钢琴的敲门声,她无可奈何地走了过去说道:“又是谁啊?你们人类是没有事情做吗?”说着就开了门,只见那个身材火爆的女人把墨镜取了下来对着哀做着鬼脸:“我好像真的没事情做呢~”
“小弥子!”哀眨巴着眼睛惊讶地看着弥——这个在外面浪了几十年的大女儿居然这么自觉地来找自己了!真可能是什么东西显灵了吧。
“妈咪~”弥一边撒娇一边跑过去抱着哀,“想死你了!”
胡枫不得不赞叹亚十礼确实有点先见之明,如果不是洗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别说有没有坐的位置了,连上不上得了车都是个问题。他偷瞥着亚十礼如冰晶般冷漠又美丽的面庞,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按照亚十礼的说法刚刚跟踪的人距离自己大概三百米左右,那几个人估计完全挤不上来吧。胡枫漫无目的地想着。上车之后两个人就基本没说话了,如果不是亚十礼轻轻地挽着胡枫的衣角就凭她这一身着装路人恐怕会误以为这是什么高科技等身手办。
渐渐地人也多了起来,亚十礼和胡枫只能稍微往后一点给上车的人多一点空间站着——忽然上来了个腿脚十分不方便穿着零四年那一代的军装的老大爷——看上去应该是断过腿的,而且他的半边脸上都是白斑,那边的眼睛上布满了血块,乍一看确实有点吓人。本来炎热的天气人本来就不大喜欢别人挨自己太近了,但又生怕把人家碰坏了只能把空间压缩的更小了。在自己身边坐着的人除了亚十礼和胡枫是学生之外就是抱着孩子的母亲或者从昨晚加班到现在在车上睡觉的中年男人,还有几个稍微不懂事的孩子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道德绑架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行为之一,至少胡枫是这么认为的。
胡枫看见后立刻站了起来给老人挤出了一条道然后搀扶着老人家到了刚刚坐的地方——结果回过头来那个位子已经被一个穿着JK的女学生翘着二郎腿给占了。他完全不想跟这种女学生说什么话,生怕她站起来怼着自己鼻子骂再把本来焦躁不安的车厢弄得更加火热。胡枫怎么想都十分郁闷,他真想摔下面子和所谓的素质把这个装嫩的女学生给狠狠骂一遍。
反而是亚十礼什么话都没说就相当懂事站了起来接过了胡枫的手把老人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老人颤抖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示感谢,而亚十礼只是把手指竖在了自己的嘴唇上示意老人不需要说什么,然后报以淡淡的微笑。胡枫差点以为面前这个举止相当端庄大方得体如天使般的女孩儿是什么中世纪的贵族少女,和那个装嫩的女学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胡枫这么想的时候亚十礼突然对着他像是抱歉一般吐了个舌头:“对不起,刚刚在想东西走神了...连你把我丢下跑了都还没注意得到。”
“才不是...丢下跑了呢。”胡枫翻了个白眼说道,他看向了老人的军装,“这是零四年发生三战时的衣服。”老人听了之后猛点头,眼睛里绽放出了奇异的光芒。
那是他一辈子最光辉的时候,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胡枫本来还想说他脸上的白斑的由来——很有可能是美军直接投掷白磷弹把老人的半边脸烧烂了,那次三战是导致在后来的位面战争中国家与国家之间根本不团结的根本原因。
忽然在一瞬间亚十礼的脸色变得很奇怪,她从震惊变为愤怒,胡枫愣了一下——他从没看到过亚十礼的脸色变了那么奇怪。
又过了一会儿亚十礼反手甩了后面一个人一巴掌,那清脆的响声把整个微微哄哄的的车厢给甩得霎时间安静了下来,胡枫甚至能从绷带的后面看到微微的红光。
“放干净你的手,另外我提一句,”亚十礼看上去彬彬有礼,但她眼睛中的光从没有消散,“你的屁股比我翘,还是去摸摸自己的去吧,混账。”
“但摸过了才知道你屁股的触感比我的好得多啊,小妞。”对方是个剃着绿色莫西干头发的男人,这一巴掌直接把他鼻血给甩出来了,但看上去他好像还挺享受这一巴掌的——但胡枫毫不犹豫地相信如果亚十礼愿意这个人的头都会被扇出车厢。
“离她远点。”胡枫站到了亚十礼的前面冷冷地看着男人的眼睛。
当车上正对着这个男人指手画脚的时候男人用调戏一般的眼神看着亚十礼笑着说:“哟哟哟,你是不是有红眼病啊,为什么眼睛缠着绷带你的视力还是跟没缠着一样呢?你这红红的眼睛让我看上去好害怕啊。”
“别人戴绷带的事情管你什么事?”胡枫说道,但车上的舆论声在霎时间从“电车色狼”变为了“怎么一个异能者也能这么光明正大地上电车”人们也离他们两个越来越远,甚至让出了一条空当,原本狭小的车厢变得更加拥挤。但人们宁愿更拥挤都不愿意背着两个人误伤到。
亚十礼捅着胡枫的胳膊肘,冷冷地说:“让开。”胡枫相当识趣地让开了后亚十礼直接一拳打在了男人的脸上,看到男人被揍到地上之后摩拳擦掌地:“害怕?你当然要感到害怕,你不仅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还惹了不该惹的人。”
“喂喂!”胡枫愣了一下,他想不到平时温和而雅的亚十礼出拳像是一个职业选手一样迅猛,宛如一条毒蛇在一瞬之间完成了咬伤和注射毒液——而且她居然会这么刚。但他又不想拦住亚十礼——如果恶人都能随便欺负异能者了那确实有愧于“异能者”这个名头了。
“你这还不把绷带给摘下来?”刚刚那一拳直接给男人打出了轻度脑震荡。
“揍你是不需要用眼睛看的。”亚十礼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冷冷地说,“还想挨打吗?异能者?”
“异能者?”胡枫一直挠着头,他已经完全理解不了亚十礼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了。
“普通人挨这一拳头早休克了。”亚十礼淡淡地说,“刚刚给他一巴掌的时候我就能感到他的皮肤和正常人不一样,所以才稍微用点力试探一下的,没想到真的是。”当亚十礼还在解释的时候从车头就跑来了一名看上去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警:“不能再打了!住手!”
哀摇晃可乐杯着看上去心情相当地不错,她现在和弥坐在屋顶上伴着吹过来的自然风喝可乐是相当的惬意,石桌上还有四五罐冰镇可乐够她俩聊一阵子了。
“来吧,现在说说怎么忽然想着要来我这边了?”哀大大咧咧地问着。
“我只是忽然想起来我有你这个妈妈和那个爹而已。”弥喝了口可乐淡淡地说,“不过我听小次郎说他不久之后也要过来,说是辅助你在中国创建退魔科。虽然西园寺蟲惑有点舍不得,但还是尊重了他的意愿。”
“还有好多好多人可能都会聚过来。”哀淡淡地说,“但你太忙了,我舍不得把你叫过来。”
“扯淡。”弥对着哀翻了个白眼,“说到底只不过是把我忘了而已。”
“也有这么个原因。”哀沉思着点头说。
“呐呐呐!你看!暴露了吧!”弥指着哀叫喊道。
“但才华可是一直没忘记你呢。”哀拿出手机把才华拍给自己的宿舍照片给弥看,“你看看海报上面的那个酷姐姐是谁?”
弥把头凑了过去,看到那张几乎一个人高的海报之后脸涨得跟猪肝一样红:“我靠。”
“这是妹妹对你深沉的爱啊,弥大小姐。”哀用挑逗般眼神看着弥。
“搞得我好惭愧啊。”弥把手机推开之后淡淡地说,“明明我感觉才华比我更酷的。”她忽然趴在石桌上轻声说,“我也好羡慕妈妈你和老头子啊。”
“羡慕什么,我倒还好,他现在就是个会魔法的普通人,连吸血鬼都不是更不用谈神社时期的神明躯体了,如果没有我的保护现在小孩子耍水果刀都能把他捅个半身不遂。”哀淡淡地说。
“话说老头子的魔法掌握得比你强吧?”弥忽然想起来了新现在就是个高阶的自由人法师。
“话是这么说...”哀缓缓点头说,“如果他愿意还是可以代替我的位置去参加位面战争的。”
“那他会老死吗?”弥说完就沉默下去了。
“会有那天的,到时候我要找我那几个朋友帮帮忙。”哀淡淡地说,“和普通人的爱情就像是风中残烛...”她看向了沉默不语的弥,“对不起,忘了你的丈夫就是个普通人。”
“他从大学的时候就和我一起在一起了,你不会忘了吧?”
“当然没忘。几年了?”
“29年。”弥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记得太清楚了,当时你瞒着老爹把证件偷出来给我和他去结婚的,这件事把老爹气的半个月没说过一句话,自己离家出走说是跑到山上和几个女妖怪乱搞去了。”
“当时真的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这王八蛋就在山上乐不思蜀了。”哀喝了口可乐,“但半个月之后他就回来了,还好。”
“现在你就不用怕他跑掉了吧?”
“怕,我没跟他说就算他死了我也有办法,他现在八成想的是怎么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乐趣里面去。”哀淡淡地说,“但也说不准,因为他现在的注意力在你的两个妹妹身上呢。”她想了一会儿后问道,“话说你这29年怎么过的?”
“这像是一个母亲该问的话吗?”弥拿着可乐瓶皱着眉头问道。
“我觉得像。”哀点头。
“这29年过的还蛮不错的,他对我很好,在性格脾气上我们两个互补,事业上也几乎是相互成就。”弥摇晃着可乐杯,“夫妻的意义大概就是这样吧,不过我们两个没有想过生孩子。
“那中野君这次没跟你来中国吗?”哀皱着眉头说,“我要给他做一下思想工作,这么一个孩子代表的东西太多太多了,而且他是个普通人,和你的寿命完全不能比——就算他死了你还有个睹物思人的余地。”
“老娘,你好像忘了他也已经五十多岁了。”弥仰头就把罐子中的可乐一饮而尽后趴在了桌子上,“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不管从什么方面来讲都晚了。”
“五十多岁多试试应该能成。”哀撑着下巴建议说。
“他已经死了,死于非常严重的脑溢血,很突然,人倒下去就死了。”弥说完大脑有点发麻,她轻声地说,“老妈。”
“我在。”
“帮忙把石凳弄到你旁边,我想把头搭在你的大腿上静静。”弥站了起来直接跪在了哀的脚边把头放了上去,有气无力地说,“算了,就这样吧,也挺舒服的。”
哀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弥的脸蛋,但弥忽然浑身颤抖着,声音支支吾吾地说:“很早期前我就问他要不要把他也弄成吸血鬼,他...”
“嘘,我知道普通人在想什么,你不用说话。”哀垂头看着弥淡淡地说,“不要装得很无所谓也不要忍下去了,会忍得心完全碎掉的。”哀说完弥就开始像个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空旷寂静的房顶上弥心碎的哭声萦绕在哀的心头。
忽然哀的常用机的响了,哀停顿了一下后抚摸着弥的头发接了电话:“你好。”
“你好,这里是重庆市渝中区七星岗公安局,请问你是春日野亚十礼的母亲吗?”对方是个声音甜美的小女孩儿。
“亚十礼杀人了?”哀挑起眉毛问道。
“没有没有,你的女儿很乖,只是把一个色狼给揍了,不过根据《李氏法案》我们这里需要给您见义勇为的女儿做个记录...还需要她的父母的身份...”女孩儿第一次听到能把杀人这两个字说的这么轻描淡写的母亲有点害怕。
“她爹现在不在我这,但我可以配合你们。”哀淡淡地说,“没杀人就好,你该问就问吧。”
“您的姓名?”
“春日野哀。”
“...”女孩儿震悚了一下,“春日野哀?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春日野哀吗?”
“也许是吧,另外今天我的国籍转成了中国。”哀一脸无辜地说道,“这些够了吗?”
“够了,完全够了,我们这就把您的女儿送出来,感谢你的配合。”女孩儿像是在躲瘟神一样语速相当迅速,说完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