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大门被打开,一个穿着印着“好又多超市”红色工作马甲的年轻妇人正拎着一个篮子走了进来。
“妈妈”“妈”
媛媛立马反应过来,直接从冷白腿上跳下来冲了过去,冷白也赶忙起身,双手在大腿上搓了搓,喊了一声妈之后,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毕竟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到母亲应该是异变前一年从苏江省回来过年的时候了,一转眼就是3年多,冷白看着妈妈疲惫的眼神,眼眶开始泛红,不管后来多么艰难,不管遇到了多少事情,虽然性格已经成熟了太多,但是想到老妈这些年的辛苦,冷白依然心里泛酸。
“小丽呀,赶紧过来吃饭,还没开始吃呢。”刘婶也出来招呼。
万丽看了站在房门边的冷白一眼,然后对刘婶笑道:“不了,我回来的时候在超市吃过了,今天店里备货,累的不行,明天终于可以休息一天。”说着准备换拖鞋,媛媛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妈妈背后,手拉着万丽的裤子。
“妈,你手里拎的什么呀,看着还挺多的。”冷白看着老妈手里拎着的篮子问道。
万丽神色突然有点伤感,叹了口气:“明天你不是休息吗?你刘阿姨刚好要回乡里,咱们搭一下你刘阿姨的顺风车,回去祭祖。”
冷白心里一颤,猛的想起来,明天应该就是父亲的忌日,当即也没有开口,默默的转身,一顿饭吃的有点索然无味。
…………
县道上,一辆白色的马自达缓缓行驶,冷白将妹妹抱在腿上坐在后排,刘阿姨开着车,老妈正在前面跟刘阿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207县道是前两年刚修的柏油路,原先坑坑洼洼的道路也正在重新翻新,新的县道修好后,回乡里的时间起码减少了一大半,只要半个小时不到就可以到梅镇,然后再走水泥的乡道回到三松乡。
冷白的老家在绿林村,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多少豪杰,这个名字一度让小时候的冷白在学校无比自豪,总有一种自己出身绿林好汉的感觉,别的小朋友一问你是哪个村的,冷白总是很自豪的告诉他:“我是绿林的”,稚气里透着霸气。
梅镇的肥肠粉是当地一绝,从小父亲经常骑着摩托带着冷白从村里到镇上吃早饭,从小冷白就吃不腻。
很快,车拐过一个路口,就看到梅镇广场的石碑,一个骑着马的石雕手里握着一面旗帜,石碑周围全是早上晨练的老头老太太,随着务工人员的流出,现在镇上7成以上的都是老年人。
甚至有些老人自从儿女进城务工之后,再见面,已经是自己躺在床榻上,时日不多的时候了,想想现在的人为了生存,年轻人与老人都背负了太多太多,生离死别反而更像是生活里的一件小事情。
没有在梅镇停留,直接从柏油路转到乡道上,往乡里走,到绿林村的时候,已经快10点,媛媛已经躺在后排睡着了,粉嫩的鼻翼一开一合,冷白没舍得叫醒她,将媛媛直接抱起来往村里走。
绿林村不大,大概也就30多户人家,在一个山的山脚下,山下不远处有个水库,零星散落着很多大大小小的鱼塘,进到村里也冷冷清清的,有条件的都搬到了镇上,老人也走了许多,剩下的基本都是落叶归根或者子女没有在镇上置办房产的。
只有零星的几户人家的房顶还存有一点炊烟,鸡鸣狗叫声倒是不绝于耳,一股牛粪的味道直接冲入鼻腔,媛媛皱了皱小鼻子,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哥哥正抱着自己,哼唧了一声,猛的看到身后跟着一只黄狗,呀的一声吓了一跳。
从记事起,冷白这边就实行的是土葬,很少有人火葬,村后的大山上,数条小路都是祭祖的人一年一年走出来的,七拐八绕的,不熟悉的根本找不到自己应该去哪里,甚至会直接迷失在山上。
以前都是老爸带着冷白来,老爸教冷白用松针垫在屁股下沿着缓坡往下滑,摘树莓与杜鹃花,都是可以吃的,把杜鹃花的花蕊摘掉就可以吃花瓣了。
“哥,我有点饿。”怀里的媛媛委屈巴巴的看着冷白哼唧道。
冷白也是无语,看着四周黄土墙上贴着的牛粪饼子,冲入鼻腔的牛粪味道,你跟我说你饿了?
摸了摸自己的裤兜里,幸好自己机灵,临走的时候从家里的干果袋子里抓了一把炒花生,把媛媛放下来,冷白边走边剥花生,媛媛迈着短腿,穿着一双会闪光的小旅游鞋,右手系着的平安绳上的铃铛一晃一晃的发出“铛铛铛”的声响。
把花生上的红衣剥去,一粒一粒的往媛媛的小嘴里塞,嚼的嘎嘣嘎嘣的。
村子人不多,加上冷白回来的少,大部分的老人都不认识,路上有认出老妈的,冷白就笑呵呵的叫爷爷奶奶,媛媛也奶声奶气的跟着叫,一路上倒是又收获了不少糖果,揣在媛媛的裤兜里,鼓鼓囊囊的。
看着山下鱼塘边的一条小路,最多也就双脚宽,路两旁都是一些不认识的灌木,冷白就一阵腰疼,老妈拎着篮子,冷白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拆糖果的媛媛,心里一阵哼哼,这要是抱着这个小祖宗,万一摔了可咋整。
仿佛看出了哥哥的窘迫,媛媛小大人似的翻了个白眼:“哥,我可以走你前面,如果我走不动了你再抱我就好了呀。”说着还很体贴的拍了拍冷白的大腿,然后高举着手里的糖果给冷白。
走在小路上,冷白一直微微弯着腰,两只手护在媛媛的两边,小家伙走起来倒不慢,遇到爬不上去的台阶,冷白就抱一下,如此走走停停。
路两边还有许许多多的小路,茂密的树荫下,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零散分布的墓碑,有新的刚撒上黄土石灰,有的已经长满了杂草灌木,这要是晚上到这里还不得吓出个好歹来。
媛媛最先坚持不住,冷白随即将小家伙抱起,爬了大概10几分钟,老妈往右拐入一个小路,冷白跟在身后,不久就看到一个坟茔。
老妈蹲下把墓碑边的杂草清理掉,又把去年祭奠的时候插上的香烛撤掉,冷白看着墓碑上刻着的:“爱夫冷国峰之墓”竖着的一排字下面分别是母亲、冷白、媛媛的名字。
老爸有个哥哥,但是在那个年代,家里养不起,被冷白的爷爷奶奶将他送给了别的人家,听老爸说后来就了无音讯了。爷爷奶奶在冷白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到现在,冷白都没见过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在浙省。
老妈先是拿出篮子里放在碗里的一块白肉、一条红烧鱼、还有一块装在碗里的白豆腐摆在碑前的空地上,然后取出一瓶剑南春白酒跟三个酒杯,摆好把酒倒上,点燃香烛,插在土里,紧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黄鹤楼的香烟,拆开拿出一根,点燃后夹在三根香的中间。
“小白,你把媛媛带到一边玩会儿,我跟你爸说会儿话,一会你跟媛媛过来磕头”老妈回头冲着冷白说道。
冷白看到老妈眼眶红红的,但是媛媛在,老妈估计也是憋住不让自己哭出来,赶忙抱着媛媛回到刚刚的小路上,陪着媛媛找树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