涔儿刚到地方便看到沈觅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她像是见鬼了一般长大了嘴巴,下一刻就要叫出声来。
沈觅连忙捂住她的嘴巴,低声道:“别出声,这里不安全。”
侍女还没走远,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二人,只见他们站在墙角,身子几乎贴在了一起,不由暗暗摇头:“这浊染城的人和咱们这种小地方的就是不一样,大白天的就亲亲腻腻,也不害臊。”
不过侍女误会涔儿了,她小脸涨得通红,玉手不住地拍打着沈觅的胸膛,显然是臊得不行。
沈觅轻笑一声,松开了手,说道:“你心跳声这么大吓唬谁呢?”
涔儿却没心情和他开玩笑,明亮的眸子中波光粼粼,声音还带着几分哽咽:“你没事…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
两人自打认识就一直针锋相对,涔儿第一次展现出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倒让沈觅有些不知所措。
他皱了皱眉:“少城主出了什么事吗?”
涔儿揉了揉眼睛,像是怕被沈觅发现她流泪,低着头说道:“他们威胁小姐,说小姐不走,就杀了你。”
“小姐暗中派了好几个灰鳞卫去找你,却全都消失不见了。”
被抓了?
是谁干的?
天人会?段干应祺?还是陆瑾?
沈觅想了想,说道:“去把少城主叫来,我在她房间里等她。”
涔儿紧张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沈觅神秘一笑:“被他们戏耍了这么久,咱们要开始反击了。”
涔儿眼神中闪过一丝欣喜,但很快被压制了下来,她重重点了下头,跑了出去。
路过的侍女看到她一溜烟从自己眼前经过,脸上还挂着淡淡地红晕,心中不由惊呼:“浊染城的人效率可真高。”
少城主的房间。
房间是段干弘毅特意为少城主准备的,看得出他用了心,整体都被翻修过,从房梁到立柱,全都用的上等松木。
房间很大,但并不空荡,摆了不少字画古玩,沈觅刚一进屋,就像饿死鬼看到美食一般,本能地兴奋起来。
他坐在楠木椅上,双手紧紧握住把手,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将这里的东西一扫而空。
“冷静,冷静,先思考一下段干应祺的计划。”
沈觅深吸一口气,集中注意想着。
“如果段干应祺打算明天发动暴乱,也就说自己这边还有时间。”
“但按照约定,明天少城主就要离开,天人会如果想嫁祸给段干一族,肯定不会甘心轻易让少城主就这样离开。”
“他们肯定还准备了什么计划,而且这个计划自己不知道,连段干应祺也可能不知道。”
信息太少,目前很难推断出来。
不过不管是什么计划,都不能忽视。
天人会行事阴狠毒辣,是比段干应祺还要可怕的对手。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少城主一身灰袍及地,衬得她身材修长笔直。
她就这么呆立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屋里的沈觅。
“沈…沈大人,”少城主清婉动人的声音游荡在空气之中,还夹杂着一丝微颤:“真的是你吗?”
沈觅连忙起身行礼,“属下无能,让少城主担心,还望赎罪。”
少城主躬身亲自将他搀扶起来,轻轻摇头,柔声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甚至打算委曲求全,明日返回浊染城了。”
沈觅心中一凛,只有他知道,少城主作出这个决定需要下多大的决心。
陆瑾没有说错,自己在少城主心中的地位,比自己想象得还要高。
“不过回来就好,”少城主长舒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沉重的负担,“有你在身边,我安心了许多。”
沈觅说道:“属下这次晴眉镇一行,虽然被抓,但也获得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说完,便将段干应祺和天人会勾结一事尽是告知少城主。唯独将陆瑾的身世瞒了下来。
少城主沉默半晌,良久才开口道:“你有什么打算?”
“擒贼先擒王,”沈觅直截了当地说道:“先控制住段干应祺。”
“天人会没了段干应祺这个帮手,在晴眉镇也就嚣张不起来了。”
少城主皱眉道:“以我们的人手要想擒住段干应祺应该不难,不过段干府上也有不少高手,真打起来很可能会伤及无辜。”
沈觅点点头,道:“不错,所以我不打算动用咱们的力量。我打算让你暗中将此事告知段干弘毅,让他来对付自己的弟弟。”
其实他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高允。
这家伙是晴眉镇一行的领头人,如果要使用灰鳞卫,必然绕不开他。
沈觅有心想将高允是奸细的事告诉少城主,但可惜自己没有证据,即便少城主信了,他手下那些灰鳞卫也未必会信。
贸然说出来很可能会被对方反咬一口,所以他选择等待。
只要高允的目的是少城主,迟早会露出马脚,所以他并不着急。
少城主柔声问道:“段干弘毅是他的大哥,他会相信咱们吗?”
“由不得他不信,”沈觅冷笑道:“事关他族长的身份,即便不一定是真的,他也一定会调查清楚。”
少城主微微颔首,生在贵胄家,这种因为权力兄弟反目的事情她见了太多,权力的诱惑不是简单靠亲情就能阻止的。
“那些去找你的灰鳞卫怎么办?”
沈觅道:“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段干应祺要对付的人是他大哥,不想节外生枝,轻易不会对他们下手。”
少城主想了想,又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就在今日晚宴,”沈觅笑道:“不过在这之前,我还些事要做。就当是晚宴的惊喜吧。”
少城主没有多问,她不能逗留太久,不然容易引起怀疑。
又叮嘱了一番沈觅,让他万事小心,便出了门。
沈觅这张脸被段干府的不少人都看见过,他也不敢太放肆。
于是又辛苦涔儿做了跑腿,让她将陆瑾带过来。
可惜,涔儿去了大约半个时辰,却孤零零的一个人回来了。
显然,这半个时辰她都没怎么闲着,光洁的额头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涔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自顾自地倒了杯凉茶,一口饮尽,茶水顺着嘴角一路流到她白皙的脖颈,她也丝毫不在乎。
“没找到,各个地方都找了,我几乎把每个人都问了一遍,都不知道他在哪。”
看样子,陆瑾已经不在乎暴露自己的身份了,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兆头,沈觅暗忖。
“喂,”涔儿对沈觅的好感维持没多久得时间,她看到自己累的半死,这家伙却悠闲地在屋子里喝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找他到底要干什么呀,害得我都快累散架了。”
沈觅耸耸肩,说道:“找不到他,惊喜都没了,跟你说了也白说。”
“哼,故弄玄虚,”涔儿瞪他:“我可告诉你,今天晚上少城主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涔儿,”沈觅忽然正色道:“这次晴眉镇一行真的很危险,我很可能会顾忌不到你,你要好好保护好自己。”
涔儿脸一红,支吾道:“你,你干嘛突然说这个,我才,我才不需要你保护呢。”
沈觅坏笑道:“我就是提醒你一下,那个段干应祺很好色,被他抓到了,嘿嘿……”
涔儿眼神惊慌,轻轻喘息,连樱唇都微微发颤:“你你,不许胡说!”
沈觅见到她这幅模样,才终于开心的大笑起来。
……
段干府,晚宴。
段干弘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几次在聊天时出神,多亏一旁的夫人提醒才不至于失态。
倒是段干应祺满面春光,大笑着调侃道:“大哥,今天是少城主呆在晴眉镇的最后一日,你怎么却像是丢了魂一样,莫不是不舍得少城主走?”
段干弘毅瞪了他一眼,斥责道:“当着少城主的面胡说什么?”
玉瑶浅笑着替他解围:“定是伯父这几日不辞辛劳一直陪着我,身子有些吃不消。”
段干应祺闪过一丝鄙夷,说道:“大哥这几年忙于政务,忽略了身体,倒确实比以前虚弱了很多,只怕再这样下去,若有敌人来犯晴眉镇,恐怕连骑马上战场的能力都没有了。”
段干弘毅紧皱着眉头,难得有些不高兴,质问道:“应祺,你是对我的做法有什么不满吗?”
段干应祺两眼望天,淡淡地回应道:“我哪敢有什么不满,族长的位置,可是父亲临终前亲手传给你的。”
“你,你…”段干弘毅手指着他,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姚琴夫人连忙拍着后背,帮他顺气,柔声道:“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好吵的,少城主可还在这呢,别让人家看了笑话。”
段干弘毅的手重重落在桌子上,将杯中白酒一口喝尽,生起闷气来。
早些时候,玉瑶与段干弘毅密谈,将段干应祺想要夺位的消息告诉了他。
他却像是一点也不知情,当时便愣在了原地,只一个劲地说着不可能。
玉瑶又苦口婆心,加之威逼利诱,才终于让他同意了自己的计划。
但在同意之时,他还不甘心,说这不过是给弟弟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他不相信弟弟会背叛自己。
恐怕今天晚宴魂不守舍的原因也应该是这个。
玉瑶在一旁看了不禁连连摇头。
他身为一族之长,却对弟弟行动一无所知,而稍微听到一些骇人的消息,也不会隐瞒自己的情绪。
这样的人,确实不太适合族长的位置。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是血的灰鳞卫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进来才走不到两步,便扑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口中狂呕鲜血,眼见是要活不成了。
行衍朝实行世袭制。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会由嫡长子来接替位置。当然,抵制不住权力的诱惑,抢班夺位的事情也屡见不鲜。
——《浮世新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