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觅问:“这是怎么回事?”
王池解释道:“没什么,这是那家伙定的规矩,等一会儿他看到银子就会给咱开门了。”
沈觅道:“哪有还没谈生意就先交钱的?”
王池道:“这叫应门费,意思是你来打扰人家,不管这单生意成与不成,都要给人家补偿。”
“这么大架子?”
“没办法,整个浊染城属他胆子最大,什么都敢收,之前我还见他收过内城女眷的贴身衣物,这要是被发现,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确实有些变态,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也有卖原味的。
不过我喜欢。
“等等,”沈觅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买过?”
王池正色道:“头儿,刚才给的应门费我就不管你要了,就当是做属下孝敬您的。”
……
沈觅刚想劝劝他,说女装虽好,但不能贪恋。
突然门开了。
稚童侧过半个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对视了一眼,跟着稚童朝内堂走去。
路上,沈觅小声问道:“这小孩走路怎么这么奇怪?都看不到她两腿在动,像是飘着一样。”
王池笑了笑,“这哪是什么小孩,根本是个人偶,这是廖神通惯用的伎俩,我第一次见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人偶?”
沈觅有些难以置信,这个世界的人工智能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会说话吗?”沈觅跃跃欲试,想要给那人偶做个图灵测试。
“怎么可能?”王池无奈道,“只不过是个灵巧的木工活,也就能跑跑腿之类的。”
两人被带到屋里,沈觅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颇感新鲜。
屋子不大,从中间被一道厚重的石台隔断,石台的上面是一条条精铜浇筑而成的栏杆。
栏杆的后面全都用帘子挡住,什么都看不到。
王池解释道:“做这行的,什么人都能遇到,不得不做些防护措施。”
沈觅看那铜栏杆,根根都有手腕粗细,就算是自己也很难打破。
不一会儿,里面掀起了一角帘子。
沈觅探头朝里面看去,黑漆漆一片。
栏杆的中间有一块两个巴掌大小的方窗,从里面缓缓送出来一张纸条。
人偶拿过纸条,递给了沈觅。
纸条就写了俩字:东西。
王池见了,说道:“头儿,人家让你把东西给他看看。”
沈觅一下子警惕起来:“这么粗的铜柱,我东西送进去了,他不还怎么办?”
王池道:“没事,廖神通在这干了也有十来年,信誉还是可以保障的。”
沈觅还是有些不放心,说道:“你跟他不是朋友么?就不能当面和他谈?”
王池有些尴尬道:“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我俩一起喝酒还行,做生意,他谁的面子都不给。”
“再说,我自从当了灰鳞卫,再也没有联系他了,他现在认不认识我都不一定。”
沈觅还是有些犹豫。
这世上有几个像自己这样视金钱如粪土的人?那可是少城主的玉钗。
王池在一旁劝道:“头儿,整个浊染城什么都收的也就他这么一个人,要是不找他,你那东西可不一定能卖的出去。”
“知道了,知道了。”沈觅挥了挥手,道:“你先转过去。”
王池急道:“头儿,你怎么连我都信不过?东西都不给看一眼的嘛?”
“不是不给你看,是怕以后出了事,牵连到你。”沈觅晓之以理。
王池双手抱胸,冷哼道:“头儿,你莫要小瞧我,今儿就算是死在这,我也一定要看一眼。”
“咱俩的关系你还信不过我?等事情过去了我就告诉你是什么。”沈觅动之以情。
王池丝毫不为所动:“既然你信咱俩的关系,就现在给我看。”
“今晚请你吃肘子。”
“好嘞。”王池立刻将身子转了过去。
……
沈觅掏出玉钗,看了一眼,终于还是放在了人偶的手上。
又等了一会儿。
人偶送过来一个木托盘,托盘上摆着一红一黑两个锦囊。
沈觅拍了拍一旁的王池,道:“行了,转过来吧,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王池转头看到托盘,脸上一喜,道:“头儿,成了,这意思是廖神通愿意接这活。”
“红色锦囊里装的是他给你的信物,黑色的是你的东西,你若是也同意,就拿红色,不同意就拿黑色。”
“这就完事了?”沈觅有些难以置信,“他什么都不问吗?”
王池感叹道:“啧啧,这就叫做专业,要不说为什么人家能在浊染城一干就是十几年呢。”
沈觅拿起红色的锦囊,人偶将托盘重新送回了方窗里。
他打开锦囊一看,里面是一枚玉扳指。
王池道:“等他联系到买家,就会用信鸽通知你,这扳指上有特殊的气味,只要你不离开浊染城,他的信鸽就能找到你。”
“那他要一直不找我怎么办?”
“不会的,一般的东西一两个时辰就能卖出去,好点的也就一天,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天的。”
“他给你扳指,说明你这东西确实不容易找到买家,头儿,没看出来,你还真有宝贝啊。”
说着,王池的眼里又开始冒光。
“这会儿赵毅是不是该出来了,走,咱们去找他。”
……
明月花影楼是外城中数一数二的酒楼,价格不菲,里面的人大多都是些商人、市贾。
虽说是外城庶民的酒楼,但名气实在是太大,很多内城的贵族也会自降身份,偷偷来此喝酒。
沈觅坐在二楼大堂,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听王池胡侃。
这里本不是他们的消费范围之内,但沈觅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成为千万富翁,加上之前死里逃生,便难得奢侈了一把。
王池显得很兴奋,坐在对面手舞足蹈,吐沫星子几次都险些跳到沈觅的茶杯里。
赵毅则有些局促,他应该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身上打着补丁的麻布衣服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二楼大堂是中空的,从这里可以看到一楼。
沈觅看到,一楼中央不知道什么时候搭起了一座两丈见方的台子。
他问王池:“这台子是干什么的?”
“跳舞啊!”王池兴致勃勃地介绍:“每天晚上花影楼都会有梦女跳舞。”
沈觅看了他一眼,鄙夷道:“跳个舞看把你高兴的,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王池咽了口口水,道:“头儿,你有所不知,这梦女跳完舞之后,看客们会纷纷送上情笺,情笺里面放上银票。”
“银票最多一百两,最少一两,梦女会根据数量从高到低排序,因为七与情谐音,所以排在第七位的可以享受梦女侍寝。”
沈觅不由咋舌,古代人都这么会玩吗?
王池说着,拉过来一个小二问道:“今天是哪位梦女跳舞?”
小二笑呵呵地答道:“客爷有福了,是咱花影四梦中的缠香姑娘亲自来跳。”
王池一下子激动起来,搓着手道:“头儿,今天咱可是来着了,缠香姑娘可是花影楼的招牌花魁。据说被她侍寝之后,男人身上都会留下淡淡的香气,多日不散呐。”
沈觅泼他冷水,“你有那么多银子么?”
王池嘿嘿一笑,说道:“也不一定是谁银子多谁就被选上,再说,今天能瞧一眼缠香姑娘,晚上做梦都有素材了。”
不一会儿,一声开场锣响起,嘈杂的大堂顿时安静了下来。
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踏着碎步走上台子。
女子身披薄纱,脸带丝巾,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眸子露在外面。
可唯独这一双眸子,却如春水荡波,情意绵绵,刚一登台,在场人便是一阵叫好。
王池感慨道:“头牌就是头牌,别的梦女上台,那都是能穿多少穿多少,生怕客人觉得她不够骚。”
“可人家缠香仅凭一双眼睛就赢了。”
随着乐声响起,缠香翩翩起舞,身上的薄纱裙被她挥舞的如同蝴蝶的翅膀一般,台下的叫好声就没停过。
过了一会儿,小二端上来三张信封,道:“三位爷,请在曲尽前做出决定。”
沈觅拿过信笺,捅了捅王池,问道:“你打算放多少?”
“五两。”王池无奈道:“这是我的极限了。头儿你要是肯借我,我还可以多加点。”
沈觅白了他一眼,又问赵毅:“你呢?”
赵毅糙脸又黑又红,支吾道:“我,我就算了吧。”
王池搭腔道:“头儿,你别理他,今天他刚和自己老婆见面,正所谓小别胜新婚,现在指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你放屁!”
赵毅被王池激怒,从袖兜里掏出二两碎银塞进了信封里。
沈觅看他拿信封的手都在颤抖,心中默默祈祷他别被选上,自己在这世上的朋友本就不多,可不能因为这种事再少一个。
“头儿打算放多少?”
二人都放了银子,均看向沈觅。
沈觅耸了耸肩,随手往里面放了十两银子。
侍不侍寝无所谓,只是单纯觉得这个游戏比较好玩。
缠香跳完舞,小二过来收走了信封,三人继续吃饭。
他们都没觉得会被选中,毕竟这里有钱的太多,几两银子实在算不得什么。
酒足饭饱之后,三人又胡扯了一会儿,终于有人站在台上宣布:“恭喜第二十七号客人,喜入春闺。”
沈觅默默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号码牌。
二十七。
春梦了无痕,梦醒人两散。能为人解乏消困,又不会纠缠的女子,俗世皆称之为梦女。
——《浮世新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