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阿芝的四肢还在无力挥动着,她不甘心地抬起头,微启薄唇,吐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你们,你们是怎么…怎么知道,我知道的?”
沈觅埋怨地白了陆瑾一眼,对一个小姑娘竟然下这么重的手,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刚才得意洋洋的表情都已经写在脸上了,我们自然不难看出来。”
“这一招虽然厉害,但缺点在于太过单一,明眼人吃个两三次苦头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旦他明白过来,这招的威力就会大打折扣。”
“所以我们便商量,把这招设计的花样多一点。”
“比如我刺你左肩三次,就代表让他在我身子右侧三寸的位置发射暗劲,再比如刺你眉心,就代表向上发射。”
“其实还有很多花样没用,没想到你这么不走运,第一次就中了招。”
阿芝听完他解释,想起自己至少接了十来次五度相生律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还露出一副自大的模样被对方看穿。
一想到这,不由得怒火攻心,狂吐了一大口鲜血,脑袋一沉,彻底的昏了过去。
沈觅“啧”了一声,心说陆瑾这家伙真残忍。
接着他转向其余众人,抬了抬手,说道:“那个……”
他刚一开口,众人一片哗然,全都连连后退。
这三个人是众人中最厉害的,阿芝更是他们平日里惹都不敢惹的对象,今日却全都被沈觅打倒。
说心里不害怕那一定是假的。
沈觅挠了挠头,说道:“你们别着急,我是想说,以后不要派这种小朋友来战斗,你看,空有一身实力,心智却不成熟,有什么用?”
“还有,那…那个,别躲了,公子,该兑现你的承诺了吧?快把第三碗酒也给喝了吧?”
人群先是一阵沉默,紧接着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保护少爷!那家伙要对少爷下手了!”
这句话一出口,众人顿时醒悟了过来,拔刀的拔刀,凝剑的凝剑,如临大敌一般,全都将剑尖指向沈觅。
沈觅刚要解释自己不想对他下手,却听那公子哥哇呀一声惨叫。
紧接着便看到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飞快朝外面走去。
走的时候,还不断有噗噗声从他那里传来。
阵阵恶臭瞬间弥漫整个大厅。
又听不知谁喊了一句,“公子走了,咱们也快撤!”
那群人又一溜烟的朝屋外跑去,眨眼间便全都消失不见。
晏晏看到公子哥那副滑稽的模样笑得眼睛都眯在了一起:“他那是怎么了?”
沈觅斜乜了她一眼,说道:“你用来坑陆瑾的泻药,自己不知道威力吗?”
晏晏神色一变,急着争辩道:“你,你,血口喷人,谁准备泻药啦,谁想下在饭菜里给陆大人吃啦。”
沈觅看了看那还剩半坛的烈酒,答非所问道:“你那泻药味道大的很,需以辛辣的东西辅佐,吃了才不会察觉。”
“若是你想下在普通饭菜里,唉,”沈觅叹了口气,说道:“那今天这幅模样的可就是你了。”
“我,我,”晏晏眼珠急转,想着说辞,“哎呀,这里都被那个家伙弄臭了,我们赶快离开吧。”
这个倒是实话。
沈觅点点头,问陆瑾道:“怎么样,你伤口没问题吧,还能走动吗?”
“我没事,”陆瑾指了指墙上的阿芝,问道:“她怎么办?”
这些家伙可真行,逃命连同伴都不要了。
“要不在这等会?”沈觅提议道。
阿芝这个姿势,实在不太正常,让沈觅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的某些岛国的小电影,现在他们走了,难免会有人趁她不备占便宜。
“唔…”
不过其余两人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显然对这个提议不太满意。
沈觅也觉得这味道实在太大,多呆一分钟都是在慢性自杀。
“算了,”沈觅想了想,“先把她带回去吧,晏晏姑娘一会儿帮忙给包扎一下,毕竟是咱们打伤的人家。”
陆瑾忽然开口道:“你确定?她可是五难尘师,等她醒来,就算身上有伤,咱们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没事,能打败她一次,就能打败她两次,再说,我还有这个。”说着,沈觅从怀里掏出一个锁尘镯出来。
晏晏长大嘴巴:“你怎么什么都有?”
那表情有二分惊讶,三分佩服,还有五分好奇。
沈觅耸了耸肩,说道:“机会从不垂青没有准备的人,再说,我一个灰鳞卫,随身带着锁尘镯很正常吧?”
陆瑾道:“那要是段干一族的人找来怎么办?”
“他要是想找,没有这个人也会来得,你就……哎,”沈觅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他看向陆瑾,难得的,陆瑾的眼神里竟有一丝焦虑。
沈觅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过来,说道:“知道了,附近有没有客栈,咱们今晚住在客栈里吧。”
陆瑾看向他,弱不可闻地说道:“谢谢。”
什么?
这家伙竟然说了谢谢?
沈觅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刚想再调侃他两句,却听晏晏说道:“啊,咱们不住陆伯父家里了吗?”
沈觅白了她一眼,怪她坏了自己好事,没好气地说道:“住陆伯父家里,你想跟我睡一张桌子吗?”
晏晏笑嘻嘻地说道:“只要不让我花钱,睡一张桌子也可以。”
随即她又问道:“那你打算要几间客房?”
“就一间!”沈觅痛心疾首地说道。
一想到又要自己花钱,他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一样。
晏晏见他生气,自顾自地嘟囔道:“那还不是睡一张床。”
到了客栈,沈觅选了一间最便宜的房间。
客栈的老板反复强调了房间里只有一个床之后,才终于无奈的让小二领着他们进去。
刚一进屋,里面便传来一股发霉的味道。
店小二打开窗户,略带歉意地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这间房一直都被当做仓库使用,所以没有打扫过,还希望客官不要见怪。”
“没关系。”沈觅正义凌然地说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年轻人就要多吃些苦头。”
毕竟一晚上只要二十文,少城主那边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最晚明天也能到了,反正只住这一晚上,能将就就将就。
毕竟睡得不舒服可以第二天补回来,钱没了就真的没了。
不过晏晏以这里尘土太多,容易感染伤口为由,命令沈觅把整个房间都打扫一遍。
这几个人中,晏晏是疡医,得治疗阿芝,阿芝自然不必说,还在昏迷状态,陆瑾也是病人,不能剧烈运动。
所以也只能沈觅干活。
无奈之下,沈觅只得跟客栈的伙计借了水盆和抹布,将房间擦了个干净。
等到全部都收拾完整,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晏晏那边也已经为阿芝处理好了伤口,只不过阿芝却还是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晏晏摸着她的额头,有些心疼地说道:“不知道她平日里都干些什么,身子操劳过多,本就虚弱,再这么一折腾,又伤了风寒,一时半会估计醒不过来了。”
沈觅听懂她的意思,想了想,说道:“那就把绑着她的绳子解开吧,但锁尘镯不能撤。”
忽然,安静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咕噜”声。
沈觅诧异地看向晏晏,晏晏则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沈觅无奈:“你们一天都没怎么吃饭,出去吃点东西吧,我来看着她。”
说着,从腰间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晏晏。
“嗯…”晏晏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银子,问道:“你不吃了吗?”
沈觅瞪她:“这银子里面也有我一份,你们给我带回来!”
“这点钱哪够三个人吃得呀……”晏晏刚想叫苦,却见沈觅面色不善,她害怕一会儿这点钱也被沈觅收走,连忙闭上了嘴,拉着陆瑾出了房门。
见他们离开,沈觅斜倚在床榻的角柱上,闭目养神。
一天的劳累但他脑袋发沉,昏昏欲睡。
可刚一闭上眼,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连忙又将眼睛睁开。
床上,阿芝双目紧闭,圆圆的脸蛋通红,似乎在做着恶梦,贝齿直把下唇咬得发青。
沈觅帮她掩了掩被子,继续倚在角柱上休息。
可还没过一会儿,又觉得身体生寒,这是危险来临本能的反应。
他连忙再次睁开双眼。
阿芝依旧保持着刚才的样子,一动没动。
什么情况?
沈觅猛地一巴掌打向阿芝,在她面颊不足一寸的地方停下。
他抬起手,去看阿芝的反应,却见她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白天的时候阿芝给自己的压迫感太强,所以导致自己有些杯弓蛇影?
我有那么怂么?
算了,沈觅拍了拍脸,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等他们回来再睡吧。
可房间里安静无声,只有偶尔能够听到外面若有若无的叫卖声,再加上天色昏沉,这种环境实在是太容易催眠了。
困意就像潮水一般向沈觅席卷而来。
他只坚持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再次合上了双眼。
这一觉,他睡得很不舒服,身后的柱子硌得他生疼。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沈觅终于受不了这难受的姿势,醒了过来。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屋内昏暗无光,什么都看不清。
若非还能隐约听到外面传来的一两声吆喝,他甚至怀疑自己身处地狱之中。
醒来之后,他的嗓子都快要冒烟了。
迷迷糊糊间,沈觅支撑起僵硬的身子,想要去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找茶水喝。
就在他身子刚坐起来一半的时候,余光中忽然瞥到一旁。
房间里,桌子的位置,坐着一个人影。
客栈大多以住宿为主,但有一些客栈也会兼供客商堆货并代办转运。因此在客栈中并未所有房间都是用来住人的。
但如果客源丰富,房间供不应求,客栈的掌柜也会为了贪图利益,将堆货的房间以便宜的价格出售给需要租住的顾客。
——《浮世新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