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觅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才反应过来,是那壮汉的喘息声!
自己刚刚太过专注,所以才一直没有听到。
还有就是自己不太适应这幅身体,之前根本没往那个方面去想。
这也太牛逼了,这幅身体要是放到之前的世界,怕是已经能拳打阿里,脚踢泰森了吧。
沈觅正幻想着,耳边的喘息声却越来越小。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线索,自然不会轻易放手,连忙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专注之下,喘息声越发清楚,沈觅踮起脚步,朝声音的方向移了过去。
随着沈觅越走越近,那喘息声也变得急促起来,他甚至还能隐约听到壮汉加速的心跳声。
沈觅心中暗笑,“这老小子,竟然学缩头乌龟躲在了树上,我说怎么找了好几圈都看不见人。”
今天就叫你王八翻壳——四脚朝天!
沈觅猛地跃上树梢,一脚将壮汉踢了出去。壮汉毫无防备,重重地摔在了泥地之上。
他倒也硬气,从高处摔落,连哼都不哼,起身便逃。
这林子沈觅都转了三圈,早已知晓前方是一条死路,此时根本不着急,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果不其然,壮汉跑了一会儿,戛然而止,呆愣在道路的尽头。
沈觅姗姗赶到,“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壮汉转过头来,眼神中满是怒意:“你不是说要饶我一命的么?”
沈觅耸了耸肩,道:“是我说的,又不是我的主子说的,现在我可是奉命行事。”
见壮汉不说话,沈觅继续道:“要怪就怪你太贪心,得罪了浊染城,能活命就不错了,还想着宝贝,真不知道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壮汉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了那枚玉钗,道:“我若是把这钗子还你,你可愿意放我走?”
沈觅摸着自己的下巴,连续几天没有回家,下巴上已经长满了胡茬。
“给我一个放走你的理由。”
在原主的记忆中,无垢玉极为珍贵,由它做成的钗子若是放在现代社会,至少值一辆布加迪威龙。
沈觅作为一个职业惯犯,难免有些动心。
若是杀了他,回去谎称没有找到,这钗子不就是自己的了?
壮汉见沈觅目露凶光,身子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个方形的木匣。
沈觅不动声色。
木匣样式古朴,材质破烂,不像是什么宝贝。
壮汉见他不感兴趣,连忙打开木匣,里面闪出一道紫光。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这是……”
木匣里面有一颗鸡蛋大小的紫色珠子,周围噼里啪啦的闪着电光,电光明灭间,珠子在匣中剧烈地跳动,若不是匣深,几乎就要跳了出来。
“跳……”沈觅几乎脱口而出。
要是个女的或许还感兴趣,我一大老爷们,要它干什么?
“是神纹。”壮汉见他不识货,提示道:“是雷系神纹。”
壮汉生怕沈觅对他下手,连忙抓起那珠子,捏在手里,叫道:“你应该知道,神纹一旦附着人身,便绝无可能拔除。”
“你若是再走一步,我现在就将它捏碎,到时候你就算杀了我,人死纹黯,你也什么都得不到。”
沈觅见他情绪激动,也不敢贸然向前,只得用话试探道:“你当我没见过神纹么?”
“浊染城中隔不了多久就会晋升一个五难尘师,城主授予他的神纹都是我们灰鳞卫送去的,也没见哪个会自己跳的。”
壮汉道:“那些尘师用的都是些后天神纹,我这个是先天神纹。”
神纹还分先天后天?
那还分不分公母?
你当你是行者孙糊弄银角大王呢?
可看他神情慌张,语气激动,倒也不像是在说谎。
沈觅刚想再问,忽然看到山寨的方向忽然亮起了一片火光。
我靠,不会是少城主又出事了吧?
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沈觅满脸黑线,却不敢再多耽搁,心中犹豫片刻,终于打定主意,道:“放下神纹和玉钗滚吧,以后不要出现在浊染城。”
壮汉身后无路,身前是沈觅,只得朝一侧跑去,跑出老远,才将那珠子和玉钗扔向沈觅。
沈觅顺手接住,嘀咕一句:“人与人之间怎么一点信任都没有。”
说完,也不敢过多耽搁,朝山寨方向跑去。
等回到山寨,才发现那火光是火把发出来的。
只不过举火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几乎将整个山头点亮。
沈觅跳上一块土坡,向里看去。
最外一圈的人身披鳞袍,正是自己最为熟悉的灰鳞卫,里面的人则皆是一身灰袍,袍子上绣着螣蛇,有的两个翅膀,有的三个。
沈觅心中一沉,扫视着人群。
果不其然,看到了王池和赵毅。
他挥着手示意二人过来。
王池眼尖,一下就看到了他,跑过来笑嘻嘻地打招呼:“头儿,你还活着呀,我们都打算给你点丧灯了。”
“去你的,”沈觅打了他一巴掌,不过印象中他一向嘴贱,也没在意。
赵毅没说什么,只冲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沈觅问道:“你们怎么这么快?还带来了这么多神官。”
在原主的记忆中,神官与灰鳞卫的关系并不好。
王池叹了口气,道:“大祭司来了。”
“什么?”沈觅心中一惊。
就在这时,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仿佛连雨声都停止了。
沈觅看到,寨中的塔楼里走出来一位老人,老人白发白髯,身披灰袍,长袍之上的螣蛇栩栩如生,五只翅膀全部张开,仿佛随时都要飞出去一般。
玉瑶被他抱在怀里,昏睡了过去,表情平静,应该睡的很香。
老人面色阴沉,不怒自威,对着众人扫视了一圈。
他双目泛着橙黄的荧光,瞳仁如尖刀一般倒竖,简直像蛇瞳一样。
虽然只有一眼,但与他对视瞬间,沈觅的额头立刻便升起了一层细汗。
身旁的王池更加不堪,若不是沈觅扶着,恐怕已经瘫在地上了。
直到大祭司收回了目光,这才心有余悸地低声叫道:“头儿,你看见了没,大祭司长了双蛇瞳。”
大祭司据说已经三年没来浊染城了,就算来了,也不是沈觅等人能够见的到的。
“我又不瞎,”沈觅把他推开:“瞧把你吓的。”
王池瞪大眼睛,呲着他那突兀的门牙道:“那可是浊染城的大祭司,行衍王朝最强的九大神官之一,你不害怕吗?”
沈觅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道:“怎么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你见到城主了?”
王池惊讶道:“你不知道?”
继而又一脸鄙夷的说道:“也是,你整天就跟个破木桩打情骂俏,难怪不知道。”
见沈觅做势要打,连忙解释道:“少城主是大祭司的关门弟子,大祭司最疼她。”
接着,他又感慨道:“今天少城主出了这么大的事,正好碰上他回来,以他的脾气,怕不是要把山头都给荡平喽。”
说话间,沈觅看到一个身穿四羽螣袍的神官一路小跑到大祭司身边,耳语了两句。
大祭司点了点头,开口道:“上施恩于天,下覆秽于渊,承日月之昭昭,载昼夜之昏昏。”
他的声音悠长低沉,像是在耳边呢喃,虽然不大,但每个字都如同刀刻斧凿一般,刺入沈觅的耳朵里,让他十分难受。
紧接着,大祭司与他怀里的玉瑶破碎成无数白色的尘埃,在空中飘散不见。
沈觅突然感觉脚下的地面一阵剧烈的震颤,紧接着便看到那三层高的塔楼迅速的沉入了地面之中。
塔楼沉没的地方生出一个巨大的漩坑,不断吞噬着周围的土地。眨眼的功夫便已延伸至整个山寨。
“跑!”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山寨周围的灰鳞卫与神官们开始夺路狂奔。
沈觅一边跑一边骂王池:“你个乌鸦嘴!”
可骂了没两句,却发现身旁的王池和赵毅全都不见了。
沈觅刚要回头去找,却被身后人群推搡着冲向了前面。
糟糕!
那两人实力远不如我,怕不是被人群给踩在脚下了。
沈觅大吼一声,跳到空中,踩着人的肩膀,朝回跑去。
他一边跑一边大叫着二人的名字。
可嘈杂混乱的人群中根本听不到任何回应。
漩坑越来越大,眼见就要吞噬过来,沈觅看着不断下沉的土地,心中升起了一丝绝望。
突然,一个黑影掠过,将他拦腰抱起,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两只脚已经离开了地面。
“你跑反了。”
耳边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嘲讽。
沈觅大叫:“还有人没有逃出来!”
他被那人夹在了腋下,双腿悬空,根本无力反抗。
那人呵呵笑道:“放心,不会有人出事的,神官们会去救落下的人,师父他老人家刚回来就杀人,城主又要找我们麻烦了。”
沈觅定睛一看,那人好像就是和大祭司耳语的四羽神官。
那人虽然抱着沈觅,但跑起来仍健步如飞,眨眼间便将人群甩在了身后。
“这世上还真有比我方向感还差的人。”
那人声音里含着笑意,竟大有找到知音的感觉。
沈觅差点没被他气的吐血,自己再怎么路痴也不可能往漩坑里跑吧?
“您是?”
沈觅没有将心里的吐槽说出来,反而用了敬语。
神官和灰鳞卫虽然分属两个不同的体系,但四羽神官地位仅次于大祭司,他一个小小的七等持刀卫显然是惹不起的。
“我姓卫,名承易,字驰骛,久未回浊染城,你不认识我也正常。”
“我就说卫大人器宇轩昂,见过一面就一定会记得。”沈觅连忙客气道。
卫承易大笑,对沈觅的马屁视若无睹,道:“器宇轩昂应该说你才对,你修为低微,却能孤身一人杀入山寨,大败数百号山匪,实在是勇气可嘉啊。”
沈觅有些无语,这谣言传的也太快了吧?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从哪听来的。
不过细一琢磨,虽然这话说的不对,但结果似乎和现在一样。
而且那些山匪此时让大祭司埋在了地下,死无对证,这个功劳也不会有人跟自己抢。
索性不再反驳,谦虚道:“侥幸而已。”
卫承易感慨道:“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作为,果然是后生可畏啊。”
沈觅看着他没有一丝皱纹的脸,总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
“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徒弟?”卫承易冷不丁地开口问道。
徒弟?
沈觅被问的有些猝不及防。
神官与灰鳞卫在浊染城属于两个对立的体系,做他的徒弟有点当走狗的意味。
但两人的地位相差太多,这么大的便宜没有人会拒绝。
问题是,真的有这种好事吗?
“怎么,你不乐意吗?”卫承易见他犹豫,不由有些惊讶。
沈觅想了想,试探道:“沈某何德何能,能做四羽神官的弟子。”
卫承易道:“不瞒你说,来之前我曾请朋友卜过一卦,说你小子有承天继地之命,日后必有翻云覆雨之能。”
“嘿嘿,”他笑道:“咱这不是想趁着你还未显露头角,先捡个便宜师父当当,等你以后飞黄腾达了,好来孝敬我。”
这个世界的人似乎都挺信命的啊。
翻云覆雨之能?
自己倒是会,只不过得在特定的地方才能施展。
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自己也就欣然接受。
毕竟初来乍到,有个四羽神官罩着,百利而无一害。
沈觅道:“美意难却,沈某拜见师父。”
卫承易很是高兴,大笑道:“好。”
紧接着,他又说道:“好徒儿,你最近有没有感觉自己吃的很多,平日里还老爱犯困,一睡的少了,就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先祖分封八城,在城中设立神官,神官隶属王都,有卜筮、祭祀之职,同时也是王都下派负责检察八城的重要机构。
——《浮世新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