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觅愣了一下,看了看四周,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这才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人不是你杀的。”陆瑾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他望着沈觅,眼神如古井一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怒。
“我去过清远山了。”
“清远山?”沈觅皱眉,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你去清远山干嘛?”
陆瑾淡淡地说道:“我去找徐兴,他还欠我二两银子没有还。”
……
沈觅无语,这家伙居然会为了二两银子跑一趟清远山。
不过接下来的话,让沈觅觉得,自己无语得有些早了。
“大祭司用神通将清远山的人全都埋进了土里,我只得一个一个地翻找。”
沈觅咽了口口水,脑补出了画面。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天空大雨滂沱,电闪雷鸣,陆瑾面无表情,在深山老林里挖着尸体。
他不禁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问道:“那你找到了吗?”
陆瑾点点头,道:“找到了,不过他身上只有五钱银子。”
“那,那还真是,”沈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得打着哈哈道:“还真是可惜啊。”
陆瑾没有理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不过在翻找尸体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件事。”
“清远山上的所有尸体,都是一具具失去鲜血的干尸。”
陆瑾抬头看向沈觅,问道:“你杀人的时候,会吸干人血吗?”
沈觅心说,我又不是吸血鬼,吸那玩意干嘛?
他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个只有在阴天才会出现的香气!
沈觅曾推断,香气的主人可能是吸血鬼,但太过匪夷所思,所以当时并未在意。
但听陆瑾这么一说,他又忍不住联想起来,那晚在清远山时,自己也曾闻到过那个香气。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吸血鬼?
难道自己穿越的不是古代而是异世界?
陆瑾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继续说道:“所以传言说你一人大败数百名山匪,是假的。”
“那些人都不是你杀的。”
沈觅这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之前自己一直以为传言中所说,自己杀了几百名山匪是以讹传讹,其实山匪都是被大祭司埋进土里的。
现在看来,这些山匪估计早在大祭司来之前便已经毙命,所以他们才会认为是自己杀的。
可是谁下的手呢?
香气的来源吗?
她为什么要帮自己?
沈觅忽然想起廖神机死掉的那天晚上,香气也曾出现。
那时她故意露出马脚,勾引自己去追她,自己跑了大半个浊染城,导致错过了凶手与廖神机见面的时间。
当时自己以为香气和凶手是一伙儿的,故意在拖延自己的时间。
但过后一想,这种想法未免有些太不自量力。
那凶手可是尘师,以自己当时的实力,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也就是说香气拖延时间,不是在帮凶手,而是在帮自己。
两次出现,均救下了自己的性命。
看来自己猜的没错,这香气果然是自己这边的。
只不过为什么不现身就不清楚了。
也许可能跟她的身份有关?
杀人还要吸血,听上去不像是好人呐。
沈觅转念一想,这传言最开始好像是在便宜师父口中出现的。
按理说,他应该是看到过尸体什么样。
陆瑾能发现不对劲,难道他发现不了吗?
还是说,他故意隐瞒了真相?
可他又为什么这样做呢?
沈觅有些头痛。
本来以为,清远山一行的所有谜团在未光亭中已经全部解开,可现在看来,里面涉及到的秘密还远不止于此。
沈觅对那香气很感兴趣,想听听陆瑾的建议,问道:“你知道什么人会吸血吗?”
陆瑾摇摇头,道:“据我所知,行衍朝正统的修炼之法中,没有吸血夺命的功法。”
“除非……”
陆瑾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沈觅“啧”了一声,心说你人设这么高冷的一人,怎么也学会吊人胃口了。
“除非什么?”
陆瑾淡淡地说道:“没什么。”
说完又转回头,目视前方,不再看沈觅。
任凭沈觅怎么追问,他再也不愿透露一个字。
沈觅骂了句娘,折返回队伍之中。
王池见他回来,连忙拍着马屁,道:“还是头儿厉害,居然和那看厕所的聊了这么久。”
“怎么样,问出他为什么要跟来了吗?”
沈觅一拍脑袋,心说刚刚太过激动,把正事给忘了。
他赶忙驱马上前,追问陆瑾道:“你为什么要跟我们一起去晴眉镇?”
陆瑾这次倒没有继续装聋作哑,他说道:“晴眉镇是我的故乡。”
沈觅一怔,疑惑道:“晴眉镇上住着的不都是段干一族吗?”
陆瑾再次选择了沉默。
沈觅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得作罢。
回到队伍中,将陆瑾的话说给了王池听,盼望着他能知道点什么。
王池呲着牙,装模作样地沉思了半晌,才说道:“难道这个家伙其实是个世家子弟?”
“只不过因为脾气太臭所以才会被家族遗弃,跑来浊染城当灰鳞卫?”
“难不成他真名叫段干瑾?”
王池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越说越来劲,“我就说那家伙看上去气度不凡,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
“张秃头还总对人家吆五喝六的,没准这回他就是回去继承他爹的衣钵。”
“到时候陆瑾摇身一变,成了段干瑾,还不弄死张秃头。”
张波在沈觅穿越之前,对沈觅一直不怎么好,王池和赵毅作为他的手下也时常受到牵连。
王池对张波心中有怨言倒是情有可原。
沈觅想起从前的往事,笑着问道:“你这家伙,阿谀奉承最为在行,平时没少打点张波吧?”
“那为什么张波还要把你分到我这里来做手下?”
赵毅笑呵呵地说道:“这个我知道。”
“有一次灰鳞卫集体吃饭,王池喝多了,当着张波的面说内城的一个侍女身材如何如何好,嘴里尽是些下作的词。”
“那侍女正巧是张波的姘头,张波当时气的脸都绿了,第二天便将王池调离了他原本的肥差。”
沈觅嗤笑道:“你小子还有这种经历呢,我怎么都不知道。”
王池被揭了老底,心中郁闷,忍不住怼沈觅:“以前张波请吃饭,你和陆瑾从来都不在邀请名单。”
说着,他依旧不解气,对赵毅道:“你又好到哪去了,有次吃饭,张波让你倒酒,结果你紧张的手直哆嗦,一坛好酒,撒了张波一身。”
“最终还不是沦为和我为伍,一起成为了头儿的手下?”
沈觅不悦道:“合着来我这还委屈你了怎么着?”
王池连忙讨好道:“以前是,现在可不是了,头儿你都不知道,今早张波还巴结我来着。”
“说什么一定要好好照顾好你,等这次从晴眉镇回来,定会给我和赵毅重赏。”
赵毅也跟着说道:“确实,感觉现在同僚看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路过打招呼的时候,大一两级的灰鳞卫都客客气气的。”
沈觅心中得意,刚想说跟着我混指定让你们坐享荣华富贵。
可转念一想,这次去晴眉镇危机四伏,说这话为时过早,没准一个不慎,大家伙全折在天人会的手里。
三人又闲聊了一阵,眨眼便到了饭点。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没地方下馆子,索性坐地起灶。
好在来得几个庖厨都是顶尖的水平,即便是简陋的炊具也能烹饪出美味的食物。
当然,只有玉瑶和两个银鞘卫和两个神官能够品尝到。
其余人便只能吃些随身携带的干粮。
一般吃的都是些风干后的硬馍。
这种硬馍便于储存,也很管饱,吃下肚后,再喝些热水,硬馍在肚中化开,一整天都不饿。
只不过味道就不怎么样了。
讲究一点的则会带些腊肉,甚至还有人会用铜壶装着调味用的酱油。
但像沈觅这种低等的灰鳞卫行囊都是自己来背,带些瓶瓶罐罐显然会增加不少负担。
沈觅刚啃了一口硬馍,就着热水咽下,便见涔儿走了过来。
“沈大人,”涔儿嫌弃的看了一眼围成一圈,席地而坐,就着风尘吃饭的灰鳞卫,淡淡地说道:“少城主有请。”
王池嚼着自己口中难以下咽的硬馍,低声羡慕地说道:“头儿,你要去吃好吃的了。”
沈觅笑了笑,并未起身,反而对涔儿说道:“麻烦你跟少城主说,我在这里吃的很好,不劳她费心了。”
涔儿冷哼一声,说了句不识抬举。转头便拧着纤腰离开了。
“头儿,”王池感动的鼻涕都要流进嘴里,“你这么贪吃的人,宁可放弃美食也要陪我们一起啃馍,我真是太感动了。”
赵毅也跟着说道:“头儿,你别管他,既然少城主邀约,便去吃吧。”
“这样拂了少城主的面子不太好。”
沈觅摇摇头。
虽然手里的硬馍不好吃,但让他做抛弃兄弟,独自一人享乐的人他实在做不到。
王池和赵毅都是他过命的兄弟,他不想因为一顿饭让两人和自己疏远。
而且,如果自己遇到了什么危险,第一个来救自己的,不是武功高强的银鞘卫,而是他这两个出生入死的兄弟。
经常外出的人会携带一种名为“糗”的干粮,“糗”的做法很简单,只需将米和面炒熟之后,加水捣碎,揉成块状,晾干即可。
这种食物可储存很长时间,而且很便宜,对于常年在野外的人来说是必备的物品。
——《浮世新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