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觅回头望去，不由愣在了原地。
声音的来源是个女人。
女人个子极高，比沈觅也不遑多让。一袭藏金灰色长袍将身体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修长的脖颈与冷艳的俏脸。
她实在是太白了，脸蛋上的皮肤就像是宝玉在烛灯下照耀一般，让人感觉像是在泛着荧光。
乌黑的长发上插满了宝钗玉簪金步摇，随着她身子摆动，各种头饰齐颤，金玉交鸣之声混响，如梦如幻，如痴如醉。
整个人都仿佛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她的身后跟着十来个灰鳞卫，腰间佩刀清一色全是亮银刀鞘。
不用说，这人就是大小姐慕容琼华了。
王池说的果然没错，和大小姐相比，二小姐就是像个还不会打扮的小女孩。
来到浊染城之后，沈觅也见了不少美人。
素雅如小桑，单纯如玉瑶，俏皮如涔儿，妩媚如缠香，但和大小姐相比，她们的美似乎都参了一丝杂质。
而琼华的美则是单纯、没有任何修饰词的美。
而且她自己深知这一点。
脸上无时无刻露出的高傲表情像是在说：“老娘就是好看，亮瞎你们的狗眼。”
但凡她的脸上有一点瑕疵，定要被冠以普信的恶名。
但是她没有。
就算是前世的键盘侠看到她这张脸也只能大拍桌子，暗叹道：“可恶，被她装到了。”
“姐姐！”玉瑶看到大小姐，快步走过去，一把揽住她的胳膊，撒娇般地嗔道：“你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
“没规矩！”大小姐冷哼一声，挣了一下，但玉瑶抱得紧，没有挣开。
姐妹俩关系很好？
是错觉吗？沈觅有些奇怪，我怎么感觉大小姐不怎么喜欢玉瑶呢。
大小姐冷星般的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商奉璋身上：“商大人、卫大人，二位应召而来，旅途劳顿，琼华公事缠身，未能带父亲设宴款待，还请不要见怪。”
她这番话虽然说的客气，但语气却没有丝毫歉意，反而有一丝讥讽的意味在里面。
不过这也难怪。
神官在八城中一直属于独立的机构，直属于天子管辖。
算是王城下派的检查机构。
平日里有事的时候用不着他们，没事的时候还要小心防备他们暗地里告状。
加上大祭司我行我素的性格影响着他手下的弟子。四羽神官在浊染城一个都看不到。
自己家里外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时不时泄露家里的秘密，浊染城上上下下都不怎么待见他们。
大小姐与玉瑶不同，她是城主的嫡长女，这些年城主下放了不少实权给她。
关乎到切身利益，也难怪大小姐会心存不满。
商奉璋连忙拱手道：“大小姐客气，奉璋小小神官，哪能劳烦大小姐大驾。”
沈觅撇了撇嘴，这商奉璋原来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啊，平常吆五喝六的，遇到气势凌人的大小姐怎么就怂了呢？
自己本打算看一场好戏，现在看来是没指望了。
商奉璋认怂，大小姐却依旧不依不饶：“大祭司的弟子，只来了你们两个吗？”
如果刚才的话算是笑里藏刀的话，那这句就是赤裸裸的训斥了。
商奉璋额角微微冒汗，有些尴尬地说道：“这个，呃，师兄弟们分散各地，可能没那么快收到传信。”
琼华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随即又用余光瞥了一眼沈觅，细若柳丝的眉毛向上挑起：“他就是你说的那个灰鳞卫？”
玉瑶忙点头，欣喜地介绍着沈觅：“沈大人不顾个人安危，在清远山……”
“不行！”
琼华冷冽的声音如同一盆冷水，一下子将玉瑶的热情全部浇灭。
“你私自出城导致八名灰鳞卫阵亡，这件事父亲本就十分不满意，一会儿晚宴开始你休要再提，惹得父亲没了兴致，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可是，”玉瑶小嘴才张到一半，见姐姐神色严厉，后半句话竟生生憋了回去。
“记住了吗！”
琼华仍不满意，又问了一遍。
“嗯。”玉瑶心里委屈，低着头轻哼了一句，算是答应了下来。
“各位，还请快些入座吧，父亲马上就要来了，咱们堵在门口可不太好。”
说完，拉着玉瑶径直朝座位走去，在场的人全都跟在后面，没一个敢大声说话。
行衍朝以右为尊，琼华率先坐在了第二排靠右的位置。
玉瑶紧跟其后坐在了第二排左边的位置。
长案下有三个蒲团，玉瑶在正中间，沈觅和涔儿一左一右挨着玉瑶坐下。
右边首席的位置空了出来，应该是留给大总管的。
商奉璋和卫承易分坐左边首位，中间空了出来，留给大祭司。
这样坐下来，沈觅还是很开心的，因为他左手边正好挨着卫承易。
“师父，你刚才说我奇怪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在说我渡劫成功的事吗？”
沈觅想起和卫承易刚刚见面的时候，他大呼奇怪，自己本以为他发现了自己渡劫成功。
但当自己说出来的时候，他却十分惊讶。
“唔，”卫承易沉吟一声，“好徒儿，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沈觅奇道：“你怎么知道？”
卫承易猛地一拍桌案，震的桌子上的碗碟叮当作响，遭来身旁商奉璋的一阵白眼。
他却毫不在意，嘻笑道：“我还以为我出现了幻觉，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接着又拍了拍沈觅，一副为师很欣慰的表情说道：“好徒儿，真有你的，未渡人劫杀尘师，刚刚晋升尘师又去和高阶尘师打架，有我当年的影子。”
“快说说，你是怎么打败那个高阶尘师的？”
沈觅一脸郁闷，这个便宜师父自打相遇之时便是自己的终极舔狗，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借机吹嘘自己一波。
“徒儿实在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你能给我解释解释吗？”
卫承易冲沈觅挤眼挑眉，一副我懂你，谦逊是美德，你不必多说的样子。
……
“师父，你能先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发现我和尘师打架的吗？”
沈觅无奈，只得换个问法。
卫承易这才点了点头，伸手去解腰间的盘带。
我靠！
沈觅大叫着忙去阻止他，耍流氓也不能在这啊！
但是已经晚了，随着腰带松了下来，他胸前的衣襟也敞开了一半。
沈觅看到卫承易健硕的胸膛之上雕刻着一个复杂的纹路，纹路忽明忽暗，像呼吸灯一样，发着青色的微光。
“这是，”沈觅皱眉，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你的神纹？”
卫承易点点头，合上衣服，答道：“确切的说是风纹。”
“你还没被授予神纹，所以不知道，神纹是能够彼此产生感应的。”
“我们一般都称之为神纹灵犀。”
“灵犀之力在对敌的时候作用很大，比如索敌，探知对方实力，消除对方劲力等等。”
“等你有了神纹之后便会了解。”
“我刚刚便是通过风纹感受到了你体内有风劲的残留，所以才认为你和别人打了架，但又不敢确定。”
“毕竟能够使用神纹至少是四难以上的尘师，即便你刚刚晋升尘师，还是差距太大了。”
“但转念一想，你既然是我的徒弟，正所谓虎师无犬徒，也就理解了。”
沈觅感觉自己又被占了便宜。
“可是你不是带上了锁尘镯么？怎么还能使用神纹？”
卫承易摇了摇头，说道：“神纹是神纹，尘息是尘息，千万不能将两个合为一谈。”
随即又说道：“不过你现在修为太低，说太多你也不明白，等修为上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沈觅看着便宜师父，见他率真的笑容，一时之间也分辨不清，真是如他所说，还是他根本就懒得教自己。
不过这种你长大之后便明白的话实在很难有说服力。
“师父，我还有一个问题。”沈觅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不甘心的又问道。
“你渡人劫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八城祭司苦修尘息，寿命悠长，动辄百十余年，一般会陪伴多任城主。
——《浮世新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