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部颁给郝刚三等功的荣誉,并准备给他升职。但这些对他来说并不是最想要的,他难过的还是自己的左腿再也不能快速跑动。
公休在家的一个月里,他想得很清楚了。当他终于把最后决定告诉父母和杜晓希时,谁也不觉得很惊讶。他想退出警察队伍,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餐馆。这个决定虽然令戎装半生的郝刚父亲难过,但他也默认了。
于是郝氏餐馆在郝刚家人朋友和领导的支持下轰轰烈烈地开起来,汇聚了四川、杭州、上海、广东等地的各大菜系,而主厨就是郝刚本人。杜晓希偶尔会去餐馆帮帮忙,但有小伙计称她老板娘她感觉别扭之后就很少去了。
她的父母打电话来会说:“希希,那个郝刚人不错,爸妈看得出他对你有那么真心实意。何况你在外面这么久,总得为自己的今后打算吧!郝刚是本地人,家里又有房子,你如果决定跟他谈朋友我们是不会反对的。”
经常是在她下班到家不久,郝刚打来电话:“今天想吃点什么?”杜晓希不管说想不想吃他都会带回来亲自烧好的菜给她。她吃的时候他就坐在一边看着她吃,好像是自己在吃一样满足。
……
郝刚终于跟晓希求婚,他的表白不够浪漫但够实在,杜晓希对郝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并不是无动于衷,看着他几近哀求的眼睛她说给我考虑的时间吧。
初春的夜晚心情亦是湿湿的。杜晓希倚在床上手里抚mo着边炜送她的戒指,曾有无数个夜晚她这样无声地叹息。也许,该是缘尽的时候。想起郝刚对待自己的宽容,他为了公务而受伤,那些以前她从未真正在意过,可是这样尊重自己的男人可能不会再有第二个,嫁给他也许正是天意。
郝刚显然一宿没睡好,第二天早早就起来准备了早餐便在椅子上闷坐。杜晓希洗漱完出来看到他那个样子,她伸出手说:“帮我戴上吧。”
他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欣喜地从怀里掏出捂得发热的钻戒套上她的无名指,因为太激动戴了半天才戴好,又在杜晓希脸颊亲了一口。
两人的婚宴开席五十桌,双方家人亲属及郝刚以前的领导同事都来祝贺。穿着粉色婚纱的杜晓希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芭比娃娃在表演,表演内容是幸福的新娘。有一刹那她几乎空白的脑海里会浮现边炜的脸和他那双如天边孤星一样的眼睛,她便拼命从脑海里挤出他的眼睛、他的脸,看着正在和朋友挡酒的郝刚,对自己说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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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转眼两年过去,杜晓希和郝刚有了可爱的女儿朵朵。在朵朵一周岁生日Party后,爷爷奶奶把小孙女接走了。生日宴上的折腾让晓希感到疲惫,她一进屋就去冲澡准备休息。当她穿着粉色睡袍出来,在梳妆台前将发髻散开时,郝刚闻到她身上特有的芳香,不禁上前从背后搂住了她:“晓希。”
她知道他想要什么,结婚两年,对于zuo爱她总是处在被动,有时甚至觉得他热烈地在她身体内释放热情与自己并无关系,她从没有那种想与他融为一体的感觉。
郝氏餐馆生意日渐兴隆。本是件可喜的事情,可是郝刚的变化却让杜晓希高兴不起来。比方说,郝刚经常会请些爱吹着牛满天飞的朋友来喝酒吃饭,这本不关杜晓希事,可他非让她一起陪着,说什么人家也是携夫人出席。
她私下和郝刚吵了几句,郝刚的不置可否态度让她很生气。敏感的杜晓希发现自结婚以后郝刚不似以前那么重视和迁就她了,虽然这个在她预料之中对她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她觉得这样下去亦不是办法。她打算从公司辞职,以个人入股的方式在自己的家乡开一家郝氏分店。把这想法跟郝刚一说,他竟然拍手赞成。尽管他知道小城的人流量不大,生意能经营成一般就很可以了,但他不想杜晓希总是不开心。
分店就设在她娘家附近的一条街上,平时方便回去住。杜晓希亲自负责招聘、布置,忙忙碌碌一个月开张了。郝刚带女儿一起来参加开业,暗暗叮嘱她不要太操心差不多就可以,杜晓希对此颇不以为然。
那天十点左右,该是餐厅打烊的时间了,杜晓希在办公室看完帐目正打算回去,一个服务员跑进来告诉她有一个怪人坐着不走不知道该怎么办。对杜晓希来讲来者皆是客不能失礼,便出去看究竟。这个时候店堂里早已空荡荡,一名客人冷坐在靠近大门的桌边独酌独饮,他还戴着压得低低的黑色毡帽。
她过去对那人说:“先生,谢谢您的光临,小店要打烊了,请明天再来。”而那人低着头半晌不作声,却忽地立起身扔下一张百元冲出门外。就在他一转身的瞬间,她的心里跳出一个名字:边炜!可是怎么可能?他应该在国外才对啊?来不及多想,她冲出店门追寻那夜色中即将消失的背影。明明是这个方向,为何这么快就不见了?她停下脚步茫然四顾,白色外衣在风里扬起角,泪已滴湿了粉色的丝巾。
此时街上已没什么行人,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她身后,“希希。”她猛然回头,他站在距她五步远的地方看着自己。天!他摘下帽子,他的一头乌发一半已变成了银色,她的声音有点发抖:“你怎么……”再也说不出来话。
“希希,别哭。”他不再犹豫飞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她。这样的臂弯、这样的拥抱杜晓希太熟悉了。
因为种种原因边炜没有去成国外,他最后回到家乡,想就算了结自己也应该在这个出生的地方。他改名换姓在距离市区二十几里的一个小镇租了间店铺做点杂百货生意,每天依靠思念与爱人的美好时光度过孤寂的日子。他一个月只进一次城,今天进城看到这家店便进去吃饭,未料想天意弄人,在此会遇上他最怕见也最想再见的人,可是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跟从前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二十五岁已经白了头。
他们紧紧地拥抱,这般的重逢让他们心碎。他轻抚杜晓希的发丝:“我已成这样,你应该把我视而不见的。”
杜晓希摇着头,不说话。
他接着说:“一个人有时候只要做对一件事,也许就能受益终身;但如果做错一件事情,也许就会永不翻身,这就是命运。”
再也没有人比杜晓希更能懂得他这句话的含义所在。
边炜当晚赶回他那个小镇的杂货店,杜晓希则昏昏然地回到家里。她从冰箱取出一盒纸装牛奶却直接放进了微波炉里,结果差点燃起来她才清醒。倒回床上不禁又在想,边炜如今的样子让她无法不心酸。
当晚做了一晚上恶梦,上午九点才起还觉得精神不太好。这时郝刚的电话打来,又是催她回去的事儿。餐馆开业不到两月,他便三天两头地劝杜晓希回上海,他会派人手来这边管理。杜晓希当然不会答应这么快就歇手,因此现在她有些烦郝刚的电话。“好了啦,我看这个月底的营业额再说啦。不说了,有电话进来,我先挂。”
这家店对她而言不仅投入了她的全部积蓄也投入了无比的精力,就像她的孩子一般。可是现在,确切地说就是昨晚,她的生活重心开始发生了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微妙改变。
接下来,仍然是每日到店里指点一番,晚上浏览帐目,她走到餐厅环顾四周,一切如常,又该到打烊时间了。她的视线往外搜寻,街上偶有一两个路人匆匆经过。鬼使神差地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带有一种永往直前的意念,她给母亲打电话说今天在店里住不回去,便围上丝巾穿上外套走出大门。
杜晓希在路边等了十分钟,拦到一辆的士,上车后司机问她去哪儿?她凭着儿时记忆讲出那个十多年前去过的小镇名字。她没有边炜的联系方式,只是几天前听他说过那个镇的名字一次,幸亏那个巴掌大的地方在她的记忆里还有那么点印象。可是司机不干了,说:“小姐,这么晚了上那么远的地方,至少四十块。”
这个价格比较平时是贵了点,但也不过分,她说走吧,路上载到同路的再便宜些。司机说好咧。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很冷,车子很快驶离市区上了一条宽宽的柏油马路,两旁除了路灯外就是一望无垠的稻田和零落几处低矮的房屋。从窗缝里吹进来的冷风让她不禁双臂交叉缩起了脖子,瞥见天上的一轮清月孤单悬挂。她开始后悔刚才的冲动决定,这条鬼影都不见一个的路上她真的害怕起来,电视剧里的片断开始恐怖地闪进她的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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