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雾色未尽时,杜晓希先行离开,边炜仍在里边。当她步出包厢觉得走廊上特别地静,在走廊到大厅的拐角处她发现大厅里有个人很眼熟:是郝刚!他这时候来这里干什么?紧随的是几个同样着便衣的男子,直觉告诉她不对劲,她转身欲冲向边炜的包厢。几乎同时,郝刚等人从身后越过她冲进走廊,杜晓希被撞了个踉跄,看着便衣警一间间地查进去,情急下她大叫:“郝警官!郝警官好久不见!”
他们诧异地转过头来,幽暗的光线下一个女孩在那里挥手。那一刻,郝刚望着她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复杂,大约隔了只两秒钟,他转头对那三人:“继续!”她又听到其中一人讲:“妈的,不信他能跑了!”杜晓希脑子里一团乱:怎么办?边炜就在最里面那间,郝刚怎么会知道这里?
十五分钟后便衣警出来了,杜晓希仍呆在原地,奇怪他们居然一无所获,郝刚经过她面前时回头看了一眼两眼红肿的杜晓希,抛下一句话:“有空请你吃饭。”
她挪动几乎虚脱的身体来到刚才的包厢,里边却空无一人。
杜晓希正要离开上海时,郝刚约她见面,他看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身边有一头狼你知道吗?其实我们早就开始怀疑他,只是一直没有证据。”
她抬眼看他:“你说的狼对我来说并不是,你抓他是你的事,如果想通过我找人,对不起我也不清楚他现在哪里,不相信的话你也可以把我抓进去。”
“晓希,我知道你并不知情,目前他的一个同伙已在广州落网,我找你只是出于关心。”
“谢谢,”杜晓希迟疑一下还是问出口:“你们还没抓到他?”
“是,”他低头沉思了会儿,“事后我们觉得他应该是从卫生间的窗户逃走的。”
“我劝过他自首,可是他说就算自首也是死路一条,他才二十三岁。”她好像是对自己说。
“如果再见到他,请你立刻通知我。”郝刚说。
“我见不到他了,他走了,说那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你要去哪里?”郝刚看了看她的行李箱,是那个当初搬到他家的那个粉色箱子。
“哦,出来半年了,想回家了。”
郝刚拉住她:“不要走、留下来。
她觉得他的挽留太主观:“我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来?”
“至少我会帮助你……作为你的朋友。”他急急出口的话说得很轻。
在郝刚的一再说服下,晓希最后决定先留下来。
边炜的房子当然不能回去住了,暂时租不到房子,郝刚说家里反正有一个空房间,如果她不介意就搬过来住着,不收房租。杜晓希说房租一定要付,不过等找到工作以后。
郝刚给杜晓希介绍去房产公司做秘书,她没去,因为恰好有份文字编辑的活儿让她去面试,她不想错过。经过半个月的初试复试她过关斩将顺利被通知去上班,虽然是家小型私人出版公司,但她觉得心满意足了。
于是每个早晨杜晓希走出自己房门,总会看到餐桌上的可口早餐:牛奶、面包、火腿,有时他会换花样,煮上一锅白米粥配上几个开胃小菜。每每此时杜晓希就会感觉过意不去。其实两人工作都挺忙,每天只有晚饭时间相处最多,杜晓希望总是抢着刷碗,她说:“我不做饭,只能帮你这些了。”
郝刚听她这么说时总会不好意思抓抓头:“唉,人家说女孩子的手不能沾油腻,不然就粗糙了。”晓希笑:“我没那么娇贵。”
杜晓希的父母到上海来了,在她给他们打电话说暂时不回家之后的第三天。那天礼拜天,郝刚有公务在身不在家,杜晓希又惊又喜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父母把一袋袋东西搬进屋。“这是什么呀这么多!”打开一看都是新鲜海产、水果和鸡蛋。老妈急着找冰箱,说这海鲜冰好了过来,仍然很冰的,需赶紧放冰箱。
杜晓希连忙帮着逐样放进冰箱,顺口道:“带嘎许多做啥啦?”老妈一听叫起来:“小妮子你不懂,这么新鲜的东西上海没有的,再说就算有也很贵,你的工资能买几次?我那边买过来也够你吃一个月了。”
“这倒是。”杜晓希已有半年没有尝到从小爱吃的海鲜了。
“希希啊,瘦喽。”老妈仔细打量着女儿。
杜晓希犹豫一会儿说:“我的房东是个警察,男的。”
“啥?”老妈在切鸡块的手停住,“男的?你可从来没提过。”
“有什么好提的,那个就是我住的房间,我找到房子就会搬走。”她指给父母看。
喝着开水的老爸开腔了:“警察?哪方面的?”
“缉毒警。”
“哦?”老爸眉头一扬:“那个可有些危险啊。”
老妈忍不住接上去:“希希,你跟那警察没什么吧?”
杜晓希急了:“我能和他有什么呀!他就是我房东。你们别瞎想了好不好?免得弄得别人尴尬。”
“爸爸妈妈呢,主要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今天来就是看看你,明天上午就回去喽。”
“爸、妈,我知道,我也想你们。”
郝刚从局里回来路过菜市买回两条鲈鱼,一开门看到两个中年人,杜晓希上前小声说:“是我爸妈。”
他显然第一次缺乏这种临场经验,一个劲地:“叔叔阿姨好!”一边跑进厨房弄鱼,一边招呼杜晓希“晓希,你爸妈今天过来怎么也不告诉我?我好去接他们!”
杜晓希嘀咕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告诉你干嘛?”
他便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就是房东吧。我们晓希多亏你的照顾。”她老爸老妈客气道。
“阿姨您别忙,你们陪晓希,让我来。”
老妈看着郝刚脱下制服在那里利索地忙着,心里暗暗欢喜。
“真是不好意思。”送走爸妈后杜晓希对郝刚说。
“什么?你为什么不留父母多住几天?”他显得不解。
“他们……可能对我俩有点误解。”
“如果你指的是那个,我情愿他们误解。”
她吸了口气,坚定地对他说:“我想我在这里确实不方便,我会尽快找房子的。”
他冲动地想拉住她,“难道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对不起,我回房了。”
留郝刚在客厅里独自郁闷和砸墙,却只能默默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推开房间里的窗户,杜晓希望着天边几点闪烁的寒星,此时此刻他身在何方?每天晚上她会把手机放在床头,她在等待什么?也许什么都不等,只是偶尔午夜清醒,她感觉他的心和自己的心慢慢靠近,连接在了一起。
几天后的一天下班,杜晓希开门看见郝刚的妈妈在帮他收拾衣物,她上前打招呼:“阿姨好。”郝母看了她一眼继续匆匆收拾,一改杜晓希以往见到的满面慈爱。
阿姨是怎么啦?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便试探着询问。
“郝刚、刚他出事了……”郝母说着已泣不成声。
杜晓希随郝母赶去医院,路上才得知郝刚的腿在今天早上的缉捕任务中被歹徒用枪打伤。他的手术做完了,但医生说伤腿很可能留下残疾。他毕竟是名警察,这要他以后怎么办呢?看着伤心的郝刚父母晓希能做的就是安慰他们。
打了止痛针的郝刚刚睡着,杜晓希想起了他最爱吃鱼,便来到菜场买来一条黑鱼切成小段熬汤。再去医院的时候,郝刚看上去情绪很低迷,他的腿被吊在那里不能动弹。杜晓希静静地把汤舀了一碗,说:“听长辈讲黑鱼汤补伤口的,我第一次做也不知道手艺如何,给个面子喝掉吧。”
他默默看着她:“昨天我们把那个案子破了。”
她说:“当然,你现在是大英雄。”
他又说:“我们破获的是个贩毒集团,那个主犯叫‘八角’的终于给抓住了,我的伤就是拜他所赐!”
杜晓希手里的汤勺差点掉落在地,她目不转睛看着他。
他好像在思考什么似的又说:“……只可惜没有他,就算他逃到国外,我们也有办法通过外方刑警把他抓回来。”
“他不是主犯,他也是被那个八角逼迫才会……他亲口跟我说过这次以后再也不干那种事了。你们就不能给他一条生路吗?”杜晓希激动地说。
“你相信这种人说的话吗?是,他不是主犯,但也并非无辜!他犯的罪至少也是无期、无期!”
“不!”她受不了郝刚这种不容置疑的口气,禁不住捂着耳朵跑出病房。
“你站住!不要离开!”他气喘吁吁的叫喊渐渐在她身后变成了哀求。
她回头慢慢回到他床边,低着头。他执起她的手无比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凶,那不关你的事。你肯定恨死我了。”
“没有,你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
杜晓希第一次把和边炜的往事从头至尾讲给郝刚听。末了,郝刚慢慢松开了她的手,她不安地问他怎么了?他说没啥,就是有些妒忌,那个和你有回忆的为什么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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