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命抓住身边的荷叶梗子,这时候跑过来一个男孩,他递过来一根长树条叫我拽住,很快我便被拉上了岸。
还好,没呛到水只是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我想现在这落汤鸡的模样回家肯定会挨骂,不如等衣服干了再说。瞅见身后那棵绿疏疏的大杨树底下有个光滑的大石墩,便上那坐着,救我的少年也到我旁边坐下来,手上晃着那根树枝。
方才看清楚他的模样,他长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看上去年纪跟我二哥一般大,身穿白缎衣服,腰间系的锦带上挂着块好看的玉石。看他这副打扮不像是附近农家出来孩子,怎么也会在此闲逛?
我好奇地问他从哪里来?他笑道:“如果我不来此闲逛,今天你落水谁来救你?”又说他家住在十里之外,听说这一带的荷花开得艳极故此溜出来观赏。
“哦——”我似有所悟:“原来你也是在家里呆烦了偷跑出来的,哈哈,刚才我怎么没有发现你?”
“我在上面。”他指一指我们靠着的这棵杨树。
就此我对他的钦佩又多出一分:“谢谢哥哥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熊名侣。”他想给我比划俩字怎么写,但又觉得我年纪尚小摇摇头又作罢。
“熊、驴?这名字有意思。”我咯咯笑。
他站起身敏捷地跳到荷塘边,手长脚长的他伸手一把摘下刚才害我落水的荷花苞来,转身递给我:“喏!给你!”
我接过来爱不释手:“谢谢。”
两个人坐在杨树底下聊了许久,不到一个时辰我身上的衣服差不多干了,我说我得回去了,先生找不到我会向父亲告状。
“我也该走了,后会有期小妹妹。”说完男孩冲我抱下拳,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一溜眼地跑远了。
我正要离开却瞥见刚才坐过的石头中间凹缝里有一块绿莹莹发亮的东西。好奇地捡起,那不正是那男孩系在腰间的东西吗?居然丢在这里了,抬眼望去,人已经跑远不见踪影。
摊在手心里的这块东西看似薄薄一片却还有点沉甸,是块纹路精细栩栩如生的蝉形玉石。看看天色已不早,我便将它揣在口袋里回家去了。
…………
一晃眼我已长成十五岁的大姑娘。两个哥哥一个喜欢习文作诗,立志成为文学家;另一个则擅长骑马射箭抱负也不小。我呢,跟二哥比较投缘。我讨厌闷在家中刺绣做女红,而向往穿上男儿装,脚蹬马靴,头发向后盘起帅气十足地跟着二哥去野外射猎。
最看不过去的莫非贤良淑德的母亲,她为我颇费心机,说我越大越没有女孩儿样,每天穿得似男孩、做事似男孩,以后会嫁不出去。二哥插嘴:“嫁不出去就跟我一起开个武馆,招个女婿上门来。”
这玩笑的一句话却让他们真上了心。爹爹说:“敏儿,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干脆咱伍家来个比武招亲会,替你找个投缘的。”
我一听紧张起来:“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女儿还不想嫁。女儿今后要嫁的人是……”
父亲一脸探询的表情:“你想嫁给谁?难道你想嫁龙子?”
我红着脸不吭声。
父亲居然变得严肃起来:“一入宫门深似海,后宫争宠嫔妃众多,我的女儿断然是受不了那种环境的。”“只要你不胡闹,骑马射猎也无伤大雅,但当今新登位的皇上,唉!”他叹一口气。
我不禁有些奇怪,问:“爹爹,那新皇帝是位什么样的人啊?”
“这正是我身为楚国臣民的忧心之处啊,新帝几乎夜夜笙歌不息,懒理朝政,还明令群臣不准进谏,违者斩。而我欲谏之,又无法不顾忌家中老小从此无依无靠,唉。”
听父亲说这话时,我才明白为何他连日来愁眉不展了。“爹爹,那新皇帝听起来一定很愚蠢,滥杀无辜。爹爹不必烦恼,我会替您想到办法的。”我安慰道。
家人并不知道我非一个只知道贪玩的丫头,自从八岁那年在荷塘偶遇那个少年捡来那片蝉形玉佩,我把它用红线穿起系在脖上、放于贴身,便有如得到了神奇的力量一般。而这一直是个秘密!
我常常独自在后院的亭子里面练武,更奇怪的是——之前的花拳绣脚变得有力起来,一腿能断木桩!且捡起木桩碎片来看片片同形。
而每每此时,我不是伍天敏,只是未爱。
我把这个惊喜悄悄告诉了二哥,他不信,便练给他看,我功夫的突飞猛进令他咋舌!他追问我这招术是拜谁学来,我坚持没有人教过我,只是自己有心术琢磨生成,他不肯信说我瞒着他,一脸的不高兴。
一天,我倚在窗口发呆——我也有安静的时候,看到一只特好看的大鸟扑着彩色夺目的双翼飞过,直冲到云宵深处。我的脑中忽然闪现一个主意,急忙跑到父亲处把想法对他叽哩咕噜一说,没想到父亲眉开眼笑:“鬼丫头!不愧是我的好女儿!”
第二天早上父亲上朝去后,我便一直呆在家中魂不守舍。家人都觉得奇怪,这个野丫头今天是怎么啦?居然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他们不知道啊,我的心正如履薄冰。上回父亲偶尔提起他正烦闷朝中不能进谏一事,我就想了个主意教予他。可是我一点不了解楚庄王其人,如果他一怒之下真把我爹爹入罪,那……简直不敢往下想。
所幸,下午父亲衣冠整齐地回家了。我欢天喜地地想扑上去又忍住,一脸问号看着他,他向我会意地点点头。
当晚吃饭时便向家人讲述了今天入朝进谏楚庄王的经过:
“咳!今天我去见大王,大王正在喝酒,问我有何事?我说有人让我猜个谜语,我猜不着。大王是个聪明人,请您猜猜吧。大王就问是什么谜语,说来让他听听。我说,楚国山上有一只大鸟,身披五彩,样子很神气,可是一停在那里就是三年,不飞也不叫,这是什么鸟?”
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所以,询问结果如何?父亲不紧不慢道:“大王笑着说那可不是一只普通的鸟,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将要冲天;不鸣则已,一鸣将要惊人。他说他已经明白了。”
“恭喜爹爹进言成功。”我说。
“既然大王已经明白,说明他仍是个明君,现在就看君王以后的所作所为了。”奶奶、母亲和哥哥都称叹父亲的勇气和智慧过人,我则偷着乐。
从此以后父亲对我更加宠爱有加,如果被他听到母亲责怪我什么的他必定会帮我美言几句,这就叫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