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马驰骋终途,横马驻于枯林外的石碑前,看着天祭司当年所提八字碑文,在望向石碑后那毫无生机得枯糜之地,心中似有了决断,随即翻身下马,轻抚马儿额头,不舍诀别:
“灵儿,记得宏河边初遇你时,我只一眼便瞧中了。心中暗自决断,定要将你驯服,骑乘麾下。谁知我刚一靠近,你便亲昵的跑来近前,恰如多年老友久别重逢。
一晃多年,委屈你陪我卑贱半生。我从未施以绳索,也蒙你忠诚不弃。
多年相伴,早已亲如手足,前路茫茫且道路凶险,不便累你同行,今日分别,愿你寻得辽阔草原,安居一方。”
厚重的巴掌惊走了迷惑得马儿,望向逐渐消失的那倒白光,终是了无牵挂,他笑而不语心绪空荡。
近些年兽族名存实亡,各部间行如陌路,少有往来,即便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仍旧各有心思,犹如一盘散沙,试问这样的草原可还有一战之力?恐是要种族灭亡,大厦将倾!
多年前成人礼后那封留于石桌上的信,早已为伽罗迈入枯林埋下伏种。而今大难前的莫然相疏,成了压死骆驼前最后一根稻草。
也许枯林险恶,世间炼狱。可此处终究是父母的归途,如今亦是他的归路。
相较于枯林外的悲情酸楚,此刻观星阁内却是谈笑风生!对比鲜明。
丞相拨弄着棋子。脸上难掩笑意:
“大军出征月余,要不了多久便会抵达边关,此战胜负已然注定。不过为保种族尊严,我料兽人定会殊死抵抗,一时间难以全境攻下。随着战局深入大军难顾京城,江山自然唾手可得。
若是兽人不堪一击顷刻瓦解,大军此时调头重返京城,疾行仍需月余,到那时大局已定任谁来了都回天乏术。”
黑子随着赵公明相谈而落,杀得白子溃不成军。张中怀摇了摇头收回悬停棋局上方的白子,苦笑一声:
“恭喜丞相,大获全胜。”
赵公明走后,书童进庭院斟茶。正瞧见张中怀落子局中,书童挠了挠头,不解道:
“大人,陪您下棋的人都走了,您为何还在独下?”
张中怀并未怪罪书童多嘴,而是笑着与他答复:
“有些棋是不能明着下的!”
宏河水长年鲜红,人族孩童若是问了:“河水为何是红色?”他们父母一般这样答复:“宏河水中多含红纱岩。”
可若兽人孩童问了,定会得到一个大相径庭得答案:“那里流淌着无数兽族战士的鲜血,是他们为保家园山河,用自己的生命把河水染成了红色。”
两族以河为界,兽人誓死守卫,而在人族眼中却形同虚设长年来犯。河水中埋葬着数不清的国仇家恨,淹没了道不尽的悲欢离合。
寒风凌厉的城墙上,年迈兽人形单影只独坐,身上仅披一件单薄大衣,手头颤颤巍巍得置弄着烟具。半晌功夫才把烟头点着,透着烟雾缭绕,老人望向河对岸镇明关中璀璨灯火,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长吁短叹:
“这是又要打仗喽,天可汗您可看见了?人族已将我们欺压到了何种地步?以我草原儿郎壮硕的身躯做刀俎做鱼肉,做笼中玩物。皮毛做衣,鳞壳做甲。现如今他们大军压境,更是不打算留给我们活路啊!可怜我身后草原中那千万生灵!呵...想不到老夫古稀之年今儿竟要老泪纵横,泪撒宏河呦。”
--------------
兽人山谷深处,那满目枯萎凋零,混沌荒无之地,便是人们口中凶煞无比得枯林所在。绕过石碑,越向林子深处走去,道路越是崎岖难行,周围越是死寂。
正当面对分岔路,犹豫着不抉时,突觉双目昏花,误瞧林里枯树走动。对于这般颠覆认知的一幕,伽罗实难接受,只好自行安慰:
“想必是饿的头昏眼花了吧”随即伸手去摸腰间水囊,“走的匆忙,哪里备了干粮,只带了一囊子水,先解解渴对付对付再说吧。”这不摸还好,一模倒还摸出了点古怪。什么东西挂在水囊上?正要低头瞧瞧,只觉腰间一紧,仿佛几十个壮汉在他腰上系绳子,两边拔河一般。原来是林子里的枯树枝盘住了他,正要将他一点点的往树梢上吊呢!
幸好腾出一只手来,没都叫枯枝儿捆里边,倒还存有反抗余地。伽罗奋力挣脱得同时,脑子里仍不忘琢磨对策。都说人在遇到危机时,仅有少数能保持冷静。这样看来伽罗必是其一,几乎瞬间便忆起了左靴上捆装匕首得位置,那只未被限制自由得臂膀,现今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伸手够到匕首后,未有片刻犹豫,狠狠得刮断了缠绕他的枯枝儿。
待伽罗双脚着地,四周得枯枝呈现躁乱不安蠢蠢欲动的模样。一根根像极了吐信的腾蛇,来势汹汹。“本以为是饿的眼花,谁成想这鬼玩仍还真能动!”
枯枝条速度极快,伽罗只能吃力躲避。“可这玩仍长的到处都是,五步一小颗,十步一大颗。这么下去岂不是要留下小命,拿给他们当肥料了吗!”
心里边焦急的盘算,手上自然也不敢松懈。转着圈挥舞匕首,别说,这瞎猫碰死耗子的招还真误打误撞割断了许多袭扰得枝条。不过枯林里的这群怪树像有灵智一般,不在傻乎乎冒然盘捆平白挨刀。居然出其不意的舞起了鞭子,抽得伽罗那叫一个苦不堪言,浑身上下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皮开肉绽。
伽罗杀红了眼,一边不留余力的挥舞匕首,一边破口大骂:
“来来来,装神弄鬼,信不信一把火给你们点喽!”
“嗯?对呀,枯木易燃,我怎么早没想到呢!”
别说,有时候突然间的灵光乍现,真能抵得过苦思冥想。不再犹豫,伽罗迅速掏出怀间火折子,一把捡起地上割断得枝条儿引火,噌的一声便窜出救命火种。“瞧着火势来得迅猛,伽罗索性又兑一根,一手一个拿着,这回看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过来。”瞧见他手中焰火,那些枯枝儿哪里还敢近前。全都长出腿来跑得远远的,生怕被烧个干净。
带着火种,犹如亮出通关文牒。伽罗自然一路顺畅,枯木绕行。
--------------
羞月半遮面,星斗羡婵娟,落夕涂腮红,相依晚霞边。此刻正是黄昏渐褪,静待夜浓的时段。
相较于天边的浪漫,枯林傍晚自然显得诡异。
“也不知走了多少个时辰?周围环绕的竟还是这些异类,难道偌大的枯林真就全是枯枝烂叶?该不会来错地方了吧。”
也许是听见了伽罗得抱怨,一位不速之客突然来访,止步于他身侧。借着月光皎洁,伽罗将脚边那位“不速之客”瞧个真切。“我靠....什么玩仍!”三条腿的青蛙我见过,可这八条腿的耗子我是真没见过....。
这东西与小土狗个头相仿,真是好大一只!要不是借些月芒辨别,伽罗万不敢一眼断定这东西是个大老鼠,可偏偏看的真真的,尖尖的门牙红红的眼珠,八个爪子格外显眼。难不成...是妖怪?
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到脖颈,即便心中海水翻腾焦虑不安,可任他在长八个胆,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尤其是没弄清楚这小东西究竟属于什么品种之前……。
伽罗小心翼翼的,将右手火把递到左边,顺势去抽佩剑以应对不测,奈何伸手抓空一无所获,不由一惊:
“嗯?坏了!刚才光顾着逃命,剑丢了都不知道。好在匕首没丢,不过我看这家伙皮糙肉厚,匕首怕是奈何不了它!”
面对这等怪物伽罗正愁如何应对,苦思无门之际,只听一声怪叫响彻枯林,伽罗与那小家伙同时一惊。一道极快的残影与伽罗擦肩而过,直奔身侧那只老鼠而去。
可怜这小家伙刚一登场便要杀青谢幕了,连句像样的台词都没留下,而那道残影伽罗自始至终都没能看清全貌,在他眼皮子底下,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