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最赤忱的提醒,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殊儿有她的亲人,不需要我们担忧。”娘用一句话打发了他们。爹也叮嘱着,他的重心是科举,改换门庭的希望在他身上,让他收起其他杂乱的闲心。
兄弟三人消化这惊天消息的时候,躺在那儿翻来覆去睡不着。
“大哥,我……我还是想殊儿……这,是不是,不应该?”已经快八岁的三弟云以明有些沮丧道。
“大哥,我怎么觉得……娘要我们不再管殊儿了?……这事儿吧,就算当年情不得已,但殊儿又没错,当然,灵……儿也没错……我们不应该区别对待呀?就当又多了一个妹妹,我们有三个妹妹不就成了……”难得平时大大咧咧的二弟还能想到这些。
“对呀,大哥,二哥说的对,我们有三个妹妹,正好我们三个做哥哥的,每个人重点保护一个……”三弟的沮丧一扫而光,跃跃欲试着。
“好主意……哈哈,那大哥保护京城里那个,我保护殊儿,三弟你保护朵儿,正好……”二弟咧嘴笑得得意,三弟才知自己这个主意给他人做了嫁衣,但想想最小的朵儿,也没异议了。
两兄弟很快就进入熟睡,只有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灵儿妹妹肯定认不回来,殊儿妹妹呢,还能回来么?看三婶病好后都没派人送回,应该也是回不来了。两个妹妹在尚书府怎么安置?不是亲生的占着嫡女位置,亲生的认了义女,这倒也是极好的安排。可是,人的情感呢?
看娘就知道了,两三年前,两个妹妹互换了,已经快十岁的他浑然不知。那时候他有今日没明日的,只觉得自己拖累了大家,所以平日里尽量在房间,不去干扰一家人的辛劳。
很小的时候,“大妹”三岁之后很爱往他房间里跑,看他吃药,都来吹吹,攒着不知道从哪里得的半截麦芽糖,让他甜甜嘴,嘴里喊着不苦不苦。
后来“大妹”就不爱跑了,好像是四岁之后,开始带小妹之后,她的注意力转移到小妹身上。
再后来,“大妹”换了人,殊儿到来。
殊儿刚来的时候,应该是很不习惯农家的清简吧,所以她一直哭。然后又隔三差五地生病,那时候家里为了给他和殊儿看病,惹了大房很多闲话,也直接导致最后两兄弟分了家。
再就是殊儿六岁的时候吧,可能是忘记了从前的生活,开始带朵儿做家务,开始实行农家的生活。
只是,他因为胎疾咳得晚间也睡不安稳,所以很多次醒来,都听见殊儿在睡梦中惊惶哭醒,然后是娘疲惫的不耐烦的声音,殊儿渐渐低下去的哭声。
直到殊儿六岁过半了,有一天风寒痊愈后,就再也没晚间哭过,只是白天的时候爱发呆走神了些。
再是后来,殊儿发现自己的打猎天赋,被送去熊猎户家学艺。他问她,是否觉得委屈?她歪着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眼神静澈。
他在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的眼睛里,看见了平静,可能有未散尽的困惑,但唯独没有烦扰委屈类似的情绪。
也就是那一刻,他为自己身为长子的无能为力感到惭愧,也因为看见一个六七岁孩子眼中出现的平静,而心痛。
爹娘如此,是因为知道殊儿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三叔三婶也知道灵儿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先不说情感,至少她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以认字弹琴学画等一切美好的事物。可殊儿呢,她需要适应本不属于她的粗茶淡饭,忍受不适应带来的身体病痛,病痛好之后要开始带小妹妹,以及后来的打猎分担养家的负担……如果她本就是农家女,这一切也无可说,可她不是。
这场当年的情不得已中,每个人都有所得与失,但只有殊儿,她只有失去。
她或许,如灵儿妹妹所说,可以得到兄长们的护爱,可是……常年卧床的他,大大咧咧的二弟,还懵里懵懂的三弟,谁给过殊儿作为兄长的呵护呢?
如果……自私点说,如果没有三婶这场病变,殊儿不会被接到京城,那么殊儿会安心在农家长大,待他中举,待二弟如愿从军,待三弟如愿从商,他们三兄弟各自有所成,对殊儿的呵护也经年沉淀,或许,她也算是有所得了。
可如今?
云以清在月上中天时,才暂止了这些乱思。第二日醒来,就瞅见笑眯眯等在院子的灵儿妹妹。
“哥哥,我带来了我的小厨房做的很好吃的早点哦,你快来尝尝。”云以灵带着新早点,奶黄包和水晶虾饺。
云以清有瞬间恍惚,是殊儿站在他面前,歪着头呼唤,哥哥。
云不殊也开始忙起来,诸葛老头忙着进宫去研究小公主的怪病,但他老人家百忙之中将四师兄独孤召唤来,开始接上之前的学习。
从神医谷返回尚书府的时候,她还窃喜来着,老头可能忘记了她的学习这回事,确实咸鱼了一阵子。
可没想到,该来的躲不掉呀。
独孤师兄是十一只便宜师兄兄,唯一一个真正使剑的,独孤九式,三百六十五招,最高境界是手中无剑,剑在心中,万物皆剑。
上次的饭团加餐后,独孤回剑关突破去了,而今带着已经触摸到无剑与万物皆剑的精神了,喜不自禁。
可云不殊就不美妙了,九,还好,三百六十五,够呛啊。
每天还没睡够,就被福一福二扛着从地道里到那个小花园,独孤早就候在那里。
如没必要,她的一天都在小花园度过。她确实想找件事儿消磨时光,可是这么高能量的消磨法子,太不尊重她一个七岁的小孩纸了。
再次见到云以清,是在中秋家宴。
云尚书,云二爷,云三爷,以及云四和云五,都齐了。云五爷是在家宴前赶回的,且这次之后便待京城了。
先前云五爷带着虞不归到京,后又突然离京说是与云游归来的归一大师说法,于是又匆匆离开了。
老夫人闻言,也只是淡淡应了声,除了她所出的云二爷和云三爷,以及宫里的云妃,其他云家人,自行发展,她不做任何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