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无位手上全是血,暴君遗骨变得很滑,都有些握不住了。
但他还是要不停地挥舞手臂,将暴君遗骨刺入一个又一个人的心脏和咽喉。
忙于应敌的间隙,他看见大队军士不断涌出城门,口中呐喊着冲了过来。
而且他们手上多了盾牌、弓弩。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尊无位告诉自己:“敌众我寡,一定要速战速决。否则他们的援兵源源不断,轮我个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我就算有十根暴君遗骨帮忙,也是枉然。”
再看城楼上的小霞,情况更加危急。刚才挨了一掌,让她受伤不轻,此时面对强劲的对手,左支右绌,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啊!”他突然发现小霞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影。
这人挺着大肚子像个孕妇,下巴上一绺山羊胡,看样子是个发福的老头。
他能这样无声无息地出现,要是再从背后偷袭小霞,与她现在的对手形成前后夹攻,岂不危险?
正捏着一把汗,就听老头沙哑的声音道:
“君上乃金尊玉贵之身,不宜亲蹈险地,末将救驾来迟,恳请赐予将功赎罪的机会!”
这话一出,不仅尊无位吃了错愕不已,就连和他厮杀的一众军士也是险些惊掉了下巴。
他们一心要杀掉面前的死囚,可没留意城楼上的战斗。
谁能想到,在这王城之巅捉拿刺客的,居然是在鸣蛇国内拥有无上权利的国君鸣王殿下!
军士们的精神为之一振,斗志变得无比高昂。
尊无位受到大军人墙般的冲击,只能且战且走,一步步退向悬崖。
“余老将军言重了。”鸣王轻轻巧巧攻出一招,令小霞退后数步,剩隙回答:“久不与人切磋,寡人也是见猎心喜。这里不劳你挂心,寡人命你夺回暴君遗骨,不得有误!”
鸣王口中的余老将军名叫余步云,五十出头年纪,在鸣蛇国位居上将军,掌管各路军马,位高权重。不仅如此,其个人武功修为也是震烁古今,为整个无欢岛有数的高手。
惜乎此人口无遮拦,话匣子一旦打开,往往难以收拾,因此得了个“饶舌将军”的绰号。
“啊?”余步云听了君上的话,惊得身躯一仰,“暴君遗骨是何等重要的东西,居然也有人敢来抢?当年天子分封八路诸侯,各赐一根暴君遗骨,作为王权的象征。争夺暴君遗骨就是争夺王权,就是和当今天子作对。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明目张胆行此大逆不道之举?若让老夫抓到,非把他撕了不可。不过话说回来,盗走暴君遗骨的人现在何处呢?”
“启禀余将军!”刑场中的大胡子军校退出战圈,高声接口:“卑职无能,暴君骨近在眼前,我竟无力夺回!若蒙老将军出手,卑职不胜感激。”
尊无位听了他们这一番对答,心中一急,复又一喜。急的是敌方再添强援,喜的是暴君遗骨既然是天子所赐,象征王权,对于鸣王来说自然也是无比重要,万万不可丢失。
那么自己手握暴君遗骨,不仅是一件神兵利器,而且是奇货可居。
想到此,他一阵猛进,将群敌逼退,紧接着向后疾退,直至悬崖边缘。
“全都停手,老子有话说!”
大胡子回头,见尊无位双脚踏在悬崖边缘,手中高举暴君遗骨,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只要有人向前跨出一步,我立刻松手,你们猜会发生什么?你们的鸣王殿下丢了暴君骨,又会怎么奖励你们?”
大胡子军校意识到事情有些棘手,见手下军士杀红了眼,还在不顾一切往前冲,急从旁伸手制止:“停!停止进攻!”
由数百军士组成的人墙在尊无位面前静止不动。
余步云本来要飞身来夺暴君骨的,也只好暂时收住脚步,静观其变。
只有鸣王还在对小霞穷追猛打,好像根本没见尊无位的喊话。
尊无位望着城楼高叫道:“鸣王你还不停手?没听见我说话吗?你们要谁敢再动,我就把暴君遗骨扔下去!老子反正是个死,有暴君遗骨陪葬,也不枉此生。”
鸣王眉心下沉,退出战圈,和余步云并肩而立,望向悬崖边的尊无位。
余步云道:“这小贼敢在君上面前无礼,冒犯天威,我去收拾他!”
鸣王制止道:“不可鲁莽,岂不闻打老鼠伤玉瓶?逼急了他,真让他带着暴君骨跳下悬崖,寡人在天子面前的罪过可就大了。”
“小霞,快回来!”尊无位跳着脚向这边招手,“他们以多欺少,咱们不跟这种人玩。”
小霞一手按着肩头,向前跌出两步,回头对鸣王道:“你武功很好,但……还差得远呢。”
她强提一口气,飞身跳下城楼,向尊无位跑来。
她已经伤得很重。刚才与鸣王比拼,一鼓作气还能勉力支撑,一旦中途停下,泄了那一口气,只感到浑身软绵绵的,连提一提脚都困难。
“让路!让路!”尊无位一只手高举暴君遗骨,一只手在前面挥动。
“给她让路!”大胡子军校下了命令,人墙从中间裂出一道口子,放小霞与尊无位会合,随后又重新合拢。
尊无位见小霞脸色苍白,气色极其虚弱,忙伸手去扶。
“主人,不可以!”小霞惊得退了一步。
“怎么啦?……你别误会,我看你伤得严重,怕你支撑不住,才想扶你一把。要知道这可是在悬崖边上!”尊无位慌忙解释。“你不会以为我想吃豆腐吧?”
“不不不!”小霞看着他,连连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您是主人,我只是伺候主人的一个小丫头,怎么敢劳烦您来扶我呢?”
她说完背过身去,护在尊无位面前,努力直起身,摆出继续战斗的姿态。
尊无位看得心中忍,把她拉回到身畔道:“别说什么丫头主人的话,我是苦出身,还不如你呢,看我这身衣服就知道。今天我们并肩御敌。”
小霞嘴巴张了张,还想说句什么,尊无位一指大胡子军校,又指城楼上的余步云和鸣王道:“现在暴君遗骨在我手上,你们都得听我的。你,带着你的人退后五十步。”最后一句是单独对大胡子说的。
“你想怎么样?”大胡子瞪着一双牛眼,不肯就范。
“废话!”尊无位扬着手中的暴君遗骨道:“我当然是想逃跑了,难道留下来当烤全羊吗?”
“噗嗤”一声,即使在这气氛万般紧张之际,还是有几个兵丁被他的坦白直言逗笑了。
大胡子军校要在鸣王和余步云面前逞能,做出沉稳而又凝重的样子地开口道:“好,既然只是想免死,你把暴君骨留下,我放你走路。”
“你傻还是我傻?”尊无位冷笑。“你算哪根葱?一条看城门的土狗,才芥菜籽那么大一点官,有什么资格放我走路?”
大胡子军校被他如此轻视,脸色沉下来,黑得简直能刮下一层锅灰。
尊无位却没在意,继续说:“别想跟我耍花样,敢小瞧你爷爷?告诉你,论坑蒙拐骗,我是祖宗。现在我要你的人退后五十步。”
不论同意还是拒绝,大胡子军校都不敢擅自作主,回头看向城楼上的君臣两人。
鸣王轻轻摇头。
“我们是军人!”大胡子有身后两个大人物撑腰,立刻又硬挺起来,对着尊无位斩钉截铁、慷慨陈词:“从来只知道奋勇前进,不懂如何后退!”
尊无位仰头一笑:“好的很。我要是你上司,凭你这番说辞,立马就升你的官。但如果暴君遗骨自你面前丢失,同样也得治你的死罪。你可要想清楚了。”
大胡子军校急思应对之策,却毫无头绪,他心中焦急,一手紧紧握着战刀,另一手的拳头捏得“格格”作响,吼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我劝你识相的乖乖把东西交上来!”
“跟我耍威风是吧?”尊无位右手高举过顶,斜觑着对方,“你看仔细了,鸣王就是这样失去暴君骨的。”
他说着,手指突然松开,暴君骨笔直地坠向谷底。
“啊!”
“不可——”
城楼上下,刑场内外,响起一片惊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