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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速之客

对面办公大楼里的所有人都在忙碌。即使不忙也在装出忙碌的样子。因为今天校长要彻夜工作,彻夜工作就意味着彻夜无眠。而能让一个注重养生的校长彻夜无眠的,也只有棘手能动摇校长职务的绝顶重要的问题。

所有人都得转起来,不管涉及到还是涉及不到,不管是不是瞎转,只要是转给校长看,就绝对不会出问题。神情无比严肃,精神高度集中,动作无比灵敏,即使装也要装出来。什么叫考验,这就是考验,什么叫机遇,这就是机遇。

每个人都想经得住考验,抓得住机遇。

“打起精神来,竖起耳朵来,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人!”校尉已经以校长办公室为中心,半径不超过十米,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趟,每每走到校长耳力所及的区域,他就敞开大嗓门,一本正经的训斥守卫的机器人。

这句话让校长吴风听着安心,也很有成就感。对,这才是下属的样子。有时候,吴风真想把所有的手下人都换成言听计从的机器人。但是,与人打交道也蛮有意思,比如,老樗。二十年前,吴风和老樗一同进的孤山学校,当时的老樗还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来的。他第一又怎样?曾经的辉煌又怎样?还记得当时的校长亲自把聘书交到老樗的手里,两人大大的合照挂在校园里足足一个月。如果不是一个下雨的夜晚,吴风用一把小刀偷偷的划破了老樗的下巴,那张相片还不知要挂多长时间。

想起多年前,照片上的那个还是小樗,还是相当英俊呐。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硬硬把一个玉树临风的青年变成一头肥猪。

吴风喝了一口满满一大杯乌龙茶杯子里的茶水,差点笑喷,水到喉咙处猛得冲撞了一下,如果不是他一直以来注重内外兼修,也许会有失体统了。

而这个在体内被捂盖的严合密封的笑容,显然被站在对面的办公室主任蔺采捕捉到了。

蔺采,这个油腻的中年大叔,头发已稀疏无力,肚子已大肚能容天,虽然与吴风是同龄,但看上去至少沧桑了五年。

“校长,老樗这个胖球被关在五指球内,那真是叫一个滑稽。”蔺采圆溜溜的脸上做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同时嘴里发出嘎嘎的笑声。

“哼,不知天高地厚,一个小小的教书匠,干了一辈子的教书匠,有什么资格宣泄自己的情绪。”吴风重重哼了一声,他突然想起刚才差点被笑憋成内伤,一下子就有了一股无形之气充盈进身体,短粗的食指变得沉重而有力,像个小小的棒槌敲打着空气,“马上再去进购一批情感警报器,尽快安装到每个助学机器人身体里,情感这个东西,只有野蛮人才有,在高度文明发展的当今社会,特别是在我们这样知名度赞誉度极高的学校里,绝不能再次发生老樗这种事情。教育部已经明确将情感列入考核指标,我们要坚决杜绝情感外泄事件再次发生。”

“是,是。”蔺采努力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内心深处却像被鞭子抽了一下,骤然缩成一个团。

“校长,怎么处置老樗?”年轻的纪律处处长鼎鑫挠挠头,问道,“我们学校这些年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大家都是情绪稳定的成年人,像他这样又喊又叫的,还真少见。”

“呵呵呵,”蔺采在旁边又夸张的笑起来,“老樗,还多年的教龄了,简直就是青春期的孩子,这个五指球本来是对付学生的,没想到用在了他的身上,哎呦,他被挤在里面的样子真是滑稽……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吴风不满意的盯住蔺采,“好了,收敛点吧,你什么时候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是,是,校长教诲的是。”蔺采脸上的肌肉还没完全归位,笑声却戛然而止,恭敬内敛的样子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鼎鑫微微笑了一下,他不屑看蔺采低头哈腰的样子,每看一次,就如污了他的眼。他深深吸口气,把目光投向外面。黑暗笼罩着对面的教学楼,不知什么时候起风了,摇曳着橘黄色的路灯。

这样静谧温馨的初秋的夜晚,真想躺在家里的床上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啊,刚结婚不久的妻子一定也在家里翘首企盼他的归来吧。想到妻子较小玲珑的模样,鼎鑫沉吟一下,说道。

“校长,让老樗在五指球里呆着吧,惩罚他一晚上,我们……您也该回去休息了。”

“唉,我何尝不想啊,只是,学校发生老樗这种事,我们得提高警惕啊……这说明我们平常只抓表面而对于职工的内修抓的还不够,在我们孤山学校怎么能发生这种事?如果传到教育部,你我还能坐在这里吗?部里正准备搞一个机器人任校长的试点。假如我的位子让机器人坐了,你们还有好日子过?”吴风有些气恼的说完,转头问蔺采,“员工们都到了吗?”

“全部都到了,九点准时开会。”蔺采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说道。

“好,”吴风点点头,说,“作为补救,我希望今晚上的会要完全牢牢把控员工们的思想,坚决杜绝老樗事件的发生,安排校尉再组织一次细致无缝隙的侦测,侦测面要覆盖全体教职工,要确保每个人思想的纯洁,我们要让那帮高高在上的官老爷抓不住任何把柄!”

吴风掷地有声的话语刚落,门突然被敲响了。校尉进来了。

一屋子的人都微微一愣,看着贸然进入的校尉,诧异于他的无礼。更惊讶的是,校尉身后站着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神色冷峻的陌生人。

“校长,他们硬闯进来……”校尉语气中有些微的急促。

“你们是谁?”蔺采对着来人毫不客气的问。

其中的一人,左脸一块拳头大的褐色伤疤,如同蜷缩的毒蛇几乎占据了整个脸颊,他阴冷的目光把屋里所有的人都扫了一圈,在每个人心头投一下一只呱呱飞过闻到腐肉味的乌鸦,然后快速而生硬的抬起手臂,赫然手腕上显现出一轮青色的人字齿轮符号,猛然看去,像是扭成麻花状的干尸。

一屋子的人心头均是一震。空气似乎一下子冰冻起来,每个人心里都冷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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