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老葛头未抬,问老藟。
“我,我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为什么见了那么多钱,并不是太高兴?”老藟问道。
“28000,”老葛似乎根本就没听见她说的话,使劲地把数完的钞票往手中一甩,说道。“行!照这样下去,年底就会有一大笔存款!”
“老葛,我怎么心里那么难受呢!”又一阵心悸,老藟皱起眉头,揪住胸口,说道。“我觉得心很痛……我好像想起我们的孩子来了……最近我好像越来越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对了,我们好像有两个孩子的……”
“嘿,想那些干嘛?……哎,有了钱,你想干什么?”
“我,我当然想买漂亮的衣服了,先买上一条漂亮的裙子,再买一件漂亮的大衣……我还要去美容,做一个美容手术,找回我的青春,我要像年轻人一样美貌充满活力……”老藟憧憬在自己的想象中,疲惫的眸子里闪现出异样的光芒 ,然后,她又温柔的笑了笑,“当然,我想和你找回从前的感觉,让你像从前一样爱我……”
“嘻,”老葛蔑视了她一眼,说道,“你可真可笑。拼命挣钱,就是让人爱呀。”
“当然了,如果不是想让你像从前那样爱我,我,我何必受那么大的罪?”老藟眼睛里像蒙了一层雾,心绪也不由得飘远了,虽然一直努力不去想,但那个可怕的夜晚还是像恶魔的舌头倏忽伸了进来,而耳边似乎又响起齿轮转动刀锉骨头的声音。
再也不要想起,老藟痛苦的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把扯远的目光牵回来,面前的老葛心不在焉,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她说话。她失去光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喃喃说道,“你知道吗?我现在感觉你离我越来越远了,你好像都不正眼看我了,是因为我老了吗?我不再年轻,变得很讨人厌了,是不是?”
老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说,“我看你就是有病!整天叽叽歪歪,烦人!”
“好,好,我不说了,你不喜欢听,我不说了……你瞧我现在就是这么不让人喜欢……说点高兴的,刚才说到哪儿了?......对了,你有钱后,准备干什么?”
“我当然要过上有钱人的生活!他妈的,我也要当个人上人,让那些瞧不起我的,通通都瞧得起我!我要在富人区买房子,我要换辆好车,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离开这里,放松一下心情……他妈的,这天天高强度工作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这些龟孙子把我逼得没有一点私人时间!”
“嗨,你的目标也太难实现了。我看你还是攒钱给小葛吧,他马上就毕业了……”老藟说完这句话,就愣住了。她晃了晃脑袋,诧异的看着老葛,老葛一脸雾水般眨了眨眼睛,想反驳,却挠挠头,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老藟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肘,说,“哎,你,心里想不想孩子?我怎么会不由己地想起来?”
老葛挠挠头,低头踢了踢脚,“说实话,好像,心里还放不下……”
“我也是,”老藟有所顾忌地向四周瞅了瞅,“心好像被割去了一块……”
“别说了,万一被察觉,好不容易涨的工资又会降下来,难道受的罪都白受了吗?”老葛不经意地打了一个寒颤,脸上兀的现出更加不耐烦的神情,他使劲攥了攥手里的钞票,皱起眉头,额头间的皱纹聚成一个乱糟糟的大疙瘩,而两只被细碎皱纹包裹的眼睛里发射出血红的光来。
老藟害怕看到他这个样子,这是暴风雨前的节奏,最近老葛这种要发飙的神情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了,老藟扭过头,尽量不去看他那双变得陌生又可怕的眼睛,一扭头,却看见了格子间里伏案工作的同事,他们一个个看上去是那么的忙碌那么的敬业,像机器一样,似乎永远也不知道疲惫。
这时,巡逻的机器人艾路走过来了,“你们两个,停留在这里的时间太长了,工作,赶紧工作!”
“好,好的,”老葛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说道,“马上,这不是刚发的工资吗?太喜欢了,钱,是个好东西。”
与低头哈腰的老葛不一样,艾路冷漠而高傲,像主人一样。老藟心中感到悲哀,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悄悄说道,“老葛,你至于吗?一个机器人,值得你俯首帖耳的吗?”
“一个机器人,我怕他干嘛?诺,他背后的主子,”老葛撇了一眼旁边的经理室,“拿人家的钱,不得受人管吗?……你以后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可不能口无遮拦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得有数。祸从口出,知道吗?”
老藟眼中现出一股暖意,脸上也浮出一丝笑意来,“你,还是很关心我……”
“切,你想什么呢?我是怕你连累到我,一日为夫妻,大数据中就抹不掉了,你的嘴,我还不知道吗?口无遮拦的,说不好却说不少,万一哪天被人抓住把柄,我逃的了干系啊?”
老藟眼中的光慢慢消失了,她哭丧着脸跟在老葛的身后,听着他的教训。
突然,老葛停下脚跟,转过身,仔仔细细端详着她,“对了,抽时间,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你疯了?挣钱要紧,生什么孩子?那不是累赘啊?”老藟睁大眼睛,明亮的灯光下,疲惫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更密了。
“切,妇人之见,听说没有,”老葛突然俯身过来,压低声音,说道,“最近有富人专门搜寻生孩子的女人,你想想,这是不是表明,孩子,是下一个发财机会?”
听到老葛的话,老藟深褐色的眼珠一转,像突然被打了一针兴奋剂,但随即,深深叹口气,说道,“唉,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生的了。”
“女人不能生孩子,还叫女人?等有时间,试一试?”老葛嘴角明显的流露出猥亵的笑来。
老藟撇了撇嘴,脸颊却悄然浮出一抹淡粉色来。她不由得偷瞟了老葛一眼,老葛也正在看她,眼神里似乎有别样的含义。这种感觉很熟悉,很遥远,又很耐人寻味。
“你们两人,还不去干活?”艾路坚硬无情的身躯又走过来了,老葛和老藟像被棒击一样,猛然惊醒,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奔向自己的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