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到了府城因为挂心秀娘,也没多少家人团聚的喜意,张娘子干脆是卧床不起,长吁短叹的,张智和张成商量,也不要等甘屠户了,干脆咱们自己回去让秀娘和离了,白家无非要钱,给了钱接了人上来好过节,不然这样下去,中秋也别想好过了,好不容易阖家团圆。
张成说还要商量,要这么简单,早就让他们和离了,只是白家贪心不足,他要真狮子大开口,就是把家底都填上也估计不够。
这时候甘屠户的信传到了,张大一听心急如焚,立即就要跟着回去,张成拦住,“爹先稍等,我去跟主家告个假,跟你一起回去。”
张成不仅自己回去,还招呼了四五个伙计跟着一同去,都是在码头上帮工的,脱了上衣,那胳膊胸膛都隆起大块的肉,很是强壮。
张成和父亲分析,甘屠户既然来传信,自然是盯着这个事的,秀娘不会不见,等到了江阳,找到秀娘,就扭送那个人伢子去衙门,告他个拐卖良家妇女,那人伢子自然不肯认罪,等他将白家供出来,咱们在公堂上就请老爷做主,签下和离书。
张大听了连连点头,“那大丫二丫怎么办?就是签下和离书,也没有让归宗妇带着孩子走的道理,县老爷不会答应的。”
“在公堂上,咱们不要提这个事。”张成说,“先把秀娘捞出来再说。”
“那秀娘如何肯?”张大说,“大丫二丫就是你妹的命根,要不是顾及她们,秀娘何必受这么多年苦。”
“爹,你当我带这么多人回去干什么?”张成说,“等赵四娘和白大被官府传唤的时候,我就让他们去白家,把大丫二丫抱出来。白家要是找,我就说是不是他们把孩子卖了,既然孩子娘都能卖,何况两个小丫头。”
“放心,他们不会闹大的,毕竟秀娘的嫁妆咱们没上门要,她就心里有数。”
甘屠户让甘明理在码头上等着,若是见了张家阿翁就让他们先找个地方住着,别回如意坊,等他上门通知。
甘明理蹲在码头上玩,眼睛却没闲着,等看到张大被一群人簇拥着下来就迎上去喊阿翁,张大看着他晃神,“可是你阿翁让你来等我?我来迟了不成?”
“不迟,不迟,还早呢。”甘明理说,虽然甘屠户没跟他细说是什么事,但是他猜应该和白家媳妇有关,“婶子今日还出门买肉嘞。”
张大心才放下来,甘明理说,“阿翁说,让张家阿翁找个地方先住着,千万别回如意坊,等他上门来通知。”
张大不住点头,原本要带着他们去芦苇巷的一个住所,芦苇巷离如意坊也远也不远的,但是甘明理突然想到,“芦苇巷不成呢,白家女儿住在芦苇巷呢。”
张大事先不知道这茬,这会不知道怎么办了,张成拍板说去住客栈,找了个生意好的客栈住着,生意好,这店小二才记不住那么多人。
甘明理记住客栈名字就要回去,张成却叫住他,指了身边两个人给他认识,“你们都认认脸,等到那天他们寻到如意坊,你给他们指路去白家。”
“好孩子。”张成还塞给甘明理一个荷包,“去买点糖甜甜嘴。”
唐钱儿已经请宋婆子下了聘,约好日子接元娘进门,她还预备着在家置办几桌,请人来热闹热闹。甘屠户不让,“你在门口放一串鞭炮,大家自然知道你家有喜事,还弄那么张狂干什么?”
唐钱儿一想也是,那不置办了,也不下厨,到那日让酒楼厨子弄一桌菜送过来,她还亲自去收拾了一间偏房出来,新糊过窗户纸,还置办了新的被褥用具,衣柜桌椅一应俱全,一个妆屉,里头塞着几根便宜首饰和擦脸油。
唐钱儿还预备了一根银头木簪,准备元娘改口喊姐姐时送给她。
这一事上只有她这么热切,仿佛早等着这一天似的。
赵四娘是晚间趁睡着将张秀娘捂了嘴捆起,再由白大送出去门去和人交接,王癞子点着火折看张秀娘的脸,又检查了四肢牙齿,白大看着他在自己媳妇身上乱摸,也没说什么,反而笑说你只管放心,自小娇养大的女人,身体好着呢,做事也麻利,就是在床上像根木头。
王癞子验了货,接过人,将钱袋子扔给了白大,呵呵笑说,“人家娇养大的女儿许给你这么个畜生,也是倒八辈子霉了。”
白大拿着钱回去,赵四娘还等他呢,接过钱袋子一看,“说好的五两银子,难道他少给了?”
白大支支吾吾的,赵四娘一看就知道是他在其中又昧了银子,她眉心一紧,也没说什么,把钱袋子又扔还给他,“罢了,这是你媳妇的钱,你自个收着吧。”
白大问什么时候去写婚书,赵四娘一瞪他,“你急什么?现在秀娘已经不在了,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是定要看到婚书才放心的。”白大说。
“想写婚书也容易,让她再拿三十两出来。”赵四娘说,“之前让你去问她要二十五辆,她只拿了二十两,怎么也得把五十两都还回来,再说其他。”
白大犹豫着,赵四娘骂他,“要不是你色鬼上头蒙了心,白白的银子就那么给了她,我至于替你这么要吗?你也不想想,等你爹回来了,你拿什么钱去交差?”
白大点头,“那好,那我再去同她说。”
晚上折腾了一番,早上就起晚了,偏家里那两个小丧门星一醒来没见着娘亲,到处找都没有,坐在院子里哇哇大哭,哭的人头疼。白大拿着藤条问她们敢不敢再哭,再哭就打死她们。大丫抱着妹妹,“我娘呢?”
“你娘不守妇道跟人跑了,以后红玉就是你们娘。你们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们都卖了,卖给吃小孩的人,一刀一刀把你们片了。”白大恐吓着她们说。
大丫强忍着泪水,还要去捂二丫的嘴,“妹妹别哭了。”
二丫眼泪糊了大丫一手,撕心裂肺的喊娘,娘,我害怕。
大丫想起娘前几日做的袄子,去翻出来给自己和妹妹穿上,现在还是八月的天,穿袄子不多时就闷出了汗,大丫不脱,也不让妹妹脱,“听话,穿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娘说的意外,这两个袄子就是娘为了意外准备的,不管怎么样都要穿着。
白二媳妇关紧门,她抱着儿子,自红玉进门她就不怎么出门了,这家没法待了,现在张秀娘不明不白不见了,若是白大要娶那个红玉为妻,她怎么着也要让白二将家分了,她才不要跟个暗娼门子做妯娌。
外头又响起鞭炮声,噼里巴拉的烦人,赵四娘叹气,看来还是睡不成。起身后热汤水没有,热饭菜也没有,后院的鸡没喂食,咯咯叫的急。
红玉不出门,白二媳妇也不出门,赵四娘站在院子骂,“你个天杀的懒媳妇窝在房间不动,难道还要让我这个婆婆去伺候你们不成?”
白大说,“娘,红玉肚子大不方便,她现在还没吃东西呢,你看你赶紧弄点什么吃吧,饿着你孙子不好。”
红玉现在还不算儿媳妇,自然不愿出来,白二媳妇惯会躲懒,之前秀娘把一应事务都处理好也用不着她,现在赵四娘就不惯她的毛病,上前去把门踢开,让她去灶上生火做早饭。
白二媳妇自进门只看见赵四娘对秀娘是这样凶恶,冷不丁自己碰上了,吓的心肝脾肺都在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