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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节 流年

三月春闱郭老四败北,也熄了科举的心思,由着他的岳父钱乡绅运作打点,在抚远县衙某了个县丞的缺,正八品的官位。郭家也算是入了流的官宦人家了。

五月童子试,郭小虎书院的几个先生作保,县试、府试、院士,小虎一路过关斩将,取得了第七名的成绩,成了馨山书院的第四十六位秀才,也是年纪最小的秀才。郭家大朗也在他二十四岁上有了秀才的功名。

郭家竟是一次出了两位秀才,一位还是只读了不到一年的书院,十三岁的小少年。一时间竟是有郭家人有读书天分的消息传了出去,不少人家都暗地里打听郭家的几位小郎君,看能不能先定个小女婿给自己闺女,自己闺女以后也能做个秀才娘子。

馨山书院的名声也更响亮了些,有些人家竟是辞了私塾里的先生,把少年郎们送到了书院。郭老三和赵氏也没想到小虎竟是如此天分,浑不知祁馆主名门出身,教导小虎也是下了功夫的,小虎也算是幼时启蒙,也读了几年的书了,不似外人以为的那样只读了不到一年的书院。这神童的名声倒有些名不副实。

新晋县丞大人的侄子考中的秀才老爷,本家的亲戚,郭家的姻亲,交好的邻里,逢迎巴结的,烧热灶的,郭家庆祝的席面上那真是热闹非凡。钱大乡绅不由有些得意,自己钱财丰厚,只是儿孙子侄,哪怕本家里的少年郎,都不是会读书的。如今女婿有了他的钱财通路,已是县里的四把手。这郭家子侄辈又出了两个秀才,虽是郭老三分了家,那也一笔写不出两个郭字,未来可期啊。

郭老爷子看着这一派热闹兴盛,欣慰之余不免有些怅然惋惜。没想到五郎还有如此天分,这要是三房没分了出去,这喜宴就是给两个秀才老爷的孙子办的,怕是更荣耀。如今三房并没大办宴席,只是请了亲近之人置办了几桌席面,当然也请了老宅的众人。

小虎中了秀才,家中一番庆贺,又给教授他的先生都备了谢师的厚礼。略作几日休息,又回了书院苦读。有了小虎这个秀才老爷的弟弟,郭月的亲事也又有了媒人上门,只是现在来说的人家都不是什么正派人家,喜善专营,均被郭老三和赵氏搪塞了过去。

郭月过了年已是虚岁十七岁,如今萧家毫无音讯,又顶着在逃钦犯的罪名。郭老三和赵氏只想起闺女的亲事就发愁,郭月却一派自在,姻缘自有天定,若天眷顾必许配如意郎君给我,若不得天意,那独身终老也使得。郭月如是和爹娘说到,一番话只说的郭老三和赵氏愈发愁的牙疼。

天顺二十九年,注定是要被载入史册的。去岁下了好几场大雪,开春雪化成了水,渗入到地里。开春后即使一场雨也没下,农人挖开田垄,地下的土地倒也泛着湿气,下了种子也发了芽出了苗。接着就是旱,大旱,六月间,日头明晃晃的当空挂着,空气里不见一丝水汽,起先还能挑了河里的水灌溉,到了七月河里只剩开裂的淤泥,吃水的水井照往年足足降下去有一仗。田里的半人多高的苞米苗、麦子成片成片的干枯。豆子耐旱些,也蔫嗒嗒的,长不出几个豆荚。进了七月,终是迎来一阵雨水,可存活下来的庄家不到三层。农人蹲在地头,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想到秋下的各种田税,来年的口粮,窝囊的把头埋在胳膊下,在土地上形成了一个阴影,阴影里的土地依稀湿了一块。

整个八月倒是下了几场雨,得了雨水的滋润,苞米杆上长了棒子,谷子也抽了穗,豆荚也渐渐的饱满了起来。农人也有了些笑模样,若是朝廷开恩,免了今年的秋岁。每餐吃个五分饱,春夏秋再进山找些吃的,一家人也能挺到来年秋收。

九月,太后五十整寿,皇帝孝顺,普天同庆,各地州府官员,绞尽脑汁的收罗奇珍异宝,延年益寿的名贵药材,花费甚巨。钱财何处来,也只能搜刮民脂民膏,各地税收名目层出不穷,本是灾害之年,地方府衙既不上报,倒是盘剥的更厉害。有那为民请命的官员,折子也被半路拦了下来,皇家大庆之时,谁也不想触了圣上的霉头。

农人运空了秋下收的粮食还是不够赋税的,家境略殷实些,拿了辛苦积攒的铜钱买了粮食交税,那穷苦的只能卖儿卖女。

郭老三分家得来的七亩田地,因着铺子里忙照顾不到,也不想赵氏和郭月太劳累,索性佃了出去。大旱加上重税,佃了田地的人家上门来还未开口,只看愁苦的面容,郭老三就免了那七亩地的租子。又拿了银子出来抵税,那户人家免了卖儿卖女的命运,自是千恩万谢,那户人家的小儿子跪地给郭老三磕了三个头,只看的郭老三心里一片沉重。

十一月,由左相魏疏亲自督办建造的温泉行宫竣工,天顺帝龙心大悦,直言左相为朕第一能臣,温泉行宫工程耗费巨大,已是建了有三年多了,今年由着左相亲自督办终建成。

天顺帝奉着太后,带着他的后宫佳丽,王公大臣,还有各自的家眷,浩浩荡荡的启程去了行宫,打算过了冬再回皇城。不知他的国土上已经民不聊生,多处暴乱,更不知北边广袤的草原上已经下了厚厚的雪,冻死牛羊无数。又购不到大批汉人的粮食,牧民们已经开始躁动。

天顺二十九年十一月十六,鞑鞑可汗号召草原各部,召集大军二十万,单边撕毁了四十五年前的议和国书,由鞑靼可汗第五子突兀将军为先锋,向大齐朝廷宣战,北疆和平了四十多年后又重陷战火。突兀将军一路势如破竹,仅用了三十多天就攻占了钦州、台州。几十年的太平,大齐军事上日渐懈怠,两州府兵力不足,军备缺乏,几乎是鞑靼人单方面的屠杀,两州统帅战死,钦州府台大人率领衙役、青壮抵抗,城破之时从城墙一跃而下殉国。台州府带着家眷,连夜仓皇出逃。

军报递承御前,天顺帝大怒, 直斥鞑靼人狼子野心,惫夜召集大臣,君臣连夜议定,抽调定西军十万,南竟军十万,抚北军十万,启用威远侯为三军统帅,左相监军,户部征调粮草,兵部整装军备。十日后,先锋部队三万人,整齐军备,直奔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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