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峦崎岖,树木挺拔。
越过陡坡,越到平底,这周遭草势因为会独享一段时间内的阳光,便越长越旺盛。
林雷讲得多讲得仔细,李星火听得也很认真。说到狼群的习性还有一些行走山路必须要知道的理论知识。
走着走着,林雷忽然用手一拦,李星火停下要迈出的脚,疑惑的看向他。
林雷却指着前面一丛丛快到膝盖的的绿草。
“小心,你看,像这种草,叶子呈扁长状,如果不小心碰到了皮肤,在一个小时以后就会感觉到局部痛麻。”
李星火后怕的摸了摸自己的裤腿,裤子是长裤,但脚脖子是露出来的。
要是刚才林雷不说,自己肯定一脚踩进去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一定要向你学习!”
“我小时候在农村长大,天天跑山,这东西一辈子也忘不了。”
两人沿着小径,找到了魏家村,又询问了几个村民,找到了魏玉春的家里。
却扑了个空。
就去问一旁拿着爬犁的邻户,人家看了看太阳,说:“这个点,老魏家估计在地里没回来嘞!”
李星火两人又沿着田埂去找。
大片大片的稻田,风徐徐一吹,就像海浪翻涌。
李星火几乎是一眼就望见了那个瘦小的身影。
心有灵犀似的,那身影也回望了。
李星火又觉得那人在喊:“李老师!”
但是隔得太远了,不真切,不过李星火总觉得是真的。
她总说,这才是命数,魏玉春叫了一声李老师,所以自己找到了她,一辈子都不会错过。
李星火将学生的身子扭过来时,惊呆了,就连一旁的林雷也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只因,这孩子脸上俱是伤痕。
魏玉春本来只是在小声的或者说无声的抽泣,可一看到李星火老师时,眼眶里的泪珠倒豆子似的倾泻下来。
蜇得她眼角下那块山一样肿的皮肉疼的难受。
这一蜇,泪水就更大雨似的。
李星火的眼眶顿时也红了。
她问:“是你爸妈打的?”
魏玉春低着头,不作声,好一会了才点头。
一点头,那黄豆大小的泪珠也砸在了李星火的布鞋上。
“就因为不想让你上学?”李星火又问。
魏玉春摇头:“不,不是,阿爸让我割麦子,我说放假割。他,他说我顶嘴欠打……”
李星火便拿出一张纸来,轻轻的为她擦拭眼下的淤青和细小伤口。
魏玉春珍惜着老师的疼惜,又不忍老师心里难受,反倒安慰她说:“不疼了,已经不疼了。”
李星火就将她一把搂进怀里,不住的道歉:“我来晚了,我应该早点来的。”
魏玉春不敢回答,也不知道怎么样应对她的歉意,只是努力绷住了,让自己不哭。
“老师,脏!我衣服,衣服上脏。”魏玉春说。
李星火一听,泪水更汹涌了。
她就低头看魏玉春怀中一大摞的冬麦,拿着一把比她自己还高的镰刀。
手上干得裂开了皮,掌心和指节处厚厚的一层老茧。
身上又因为下田,穿得是长袖长裤,额头上淌着一直劳作的汗珠。
李星火把她抱起来,到了一边的田埂上,就问她:“你爸妈呢?”
魏玉春想了一会,低声说:“阿爸阿妈去那边抬水了……”
李星火也没再多问,拿袖子擦了她额头上的汗珠,说:“你坐这休息会,老师割麦子!”
魏玉春眼珠子一下浑圆了,表情惶恐的说:“不行!不行!”
“咋?你还怕老师不会干?老师小时候天天割麦子!你坐你的!”
李星火嘱咐完魏玉春,又对林雷说:“那就麻烦你在这看着她,注意安全。”
眼看着李星火已经下了田,魏玉春小身子也要下田去。
林雷却说:“你看李老师走了这么远的路,肯定渴了,我看刚才村头有小卖部,你去买点水。”
林雷给了她钱,还让她拿剩下的钱买点吃的。
魏玉春望着老师的挥舞镰刀的背影,认同的点了点小脑袋。
刚要接钱又随即想起了什么似的,手一摆说:“老师说过,不让拿别人钱!”
“那你怎么买水给李老师喝呀?拿着,去买吧!哥哥也要喝的。”
魏玉春说:“我家里有,我端给你们喝!”
说完鼓起身子,跑了。
林雷拦也拦不住,又看着李星火在田地里忙活的身影出神。
摇曳的麦穗在麦浪中发出轻笑。
他想,自己今天真没白来。
见识了这世上的最美丽和最丑陋。
他放下背包,扛起锄具,也向那片起伏波动的麦潮走去。
林雷干得起劲,李星火诧异的说:“你怎么下来了,我学生呢?”
“心疼你,给你端水去了。”
林雷就说:“再说我怎么不能下来了?小时候,我也是种田的一把好手!”
两人三言两语,李星火心里的郁气就消散了些许,然后就化悲愤为力量。
两个人都不是偷懒的人,林雷还提出要较量,看谁割得快。
所以俩人都铆足了劲的赢。
等魏玉春屁颠屁颠的提着小塑料桶回来时,麦子已经摞了半山高。
她就喊:“老师,哥哥,上来喝水啦!”
小塑料桶盖上扣着两个碗,她就各倒了一碗。
看李星火迟迟不喝,她生怕以为是嫌弃不干净,连忙解释。
“不脏的,老师。我洗过了,桶和碗。水也是刚烧的。”
李星火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何种滋味。
她喝了一大口,然后递给魏玉春,目光颇具威严的说:“必须喝,看你流了这么多汗!”
魏玉春就接过去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她看起来是渴极了,喝得很快,一碗马上见了底。
李星火就又倒了一碗给她。
李星火还问她:“这麦子也快完了,你阿爸阿妈人怎么还没接水回来?”
她今天来的目的是要见到魏父魏母,然后谈一谈问题的。
原本以为,只要今天让魏玉春去上学就好了,没想到她在家里还经常挨打。
这可怎么行?
长期发展下去,岂不是要愈演愈烈?
这对孩子的身心都是一种不小的伤害,她自己深有体会。
李星火问完,只见学生沉默了一会。
这才小声说了实话:“今天哥哥回来,阿爸阿妈去村口接人了……”
什么!
李星火同林雷又被惊住了。
“所以,他们原本就是留你一个人在这干活的?”李星火不可思议的问
魏玉春又沉默了,紧接着小声道:“我,对不起,老师,我不是有意骗人的。”
魏玉春只是不想让李星火太担心自己了。
她解释完还说:“我,自己能干的,干完阿妈就让我上学了。”
李星火没再说话,用手抚了抚魏玉春的头,柔下声音说:“没事,你不用担心这些。”
“你在这里坐一会,老师一会来找你好嘛!”
魏玉春又一骨碌站起来,要去拿锄具,说:“我去,我去就行了。”
林雷拦下来指了指田边的背包说:“你要是走了,我的包丢了怎么办?里面有很珍贵的东西。”
魏玉春一时睁大了眼,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棘手的事。
“你就在这里看好哥哥的背包,里面的东西,丢了就再也没有了。”
也许是林雷学得专业是心理学,又或许是他本身就有一种亲切温和的气质。
孩子们都愿意听他的话。
魏玉春就在田边直勾勾的盯着这个背包,生怕它在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飞。
认真到就连李星火两人走近后都没察觉。
“走啦!回家!”李星火拍了拍学生的小脑袋。
两人便由着魏玉春在前面带路,因为林雷说了几个小笑话,魏玉春笑得蹦蹦跳跳的在前面。
一到了魏家门口,魏玉春的神情明显瑟缩了一下,也不笑了,规规矩矩的打开门。
从屋里出来的是魏母,她听见门口声响还道是谁。
一看是魏玉春,原本高兴的脸就皱成了个川字,斥责道:“咋回来了?麦子割完了?”
魏母还道是孩子偷懒,便威胁着说:“割不完,看你阿爸咋收拾你!”
她没见过李星火和林雷,便又骂:“她两个是谁啊!你咋啥人都往回领?迟早给你卖了!”
林雷一早心里就对这家人有意见,此刻便出来说话:“您好!我们可不是什么坏人!”
“我们俩都是陈门村学校的老师,特地过来看看魏玉春的。”
“了解一下她为什么今天没去上课,是不是遭到了一些人的不法拘禁什么的。”
李星火就听林雷胡扯,时不时的附和两句。
而魏玉春怯生生的躲在两人身边。
那魏母目光更加不耐烦的说:“行了行了,都看过了,人在家里好好的,能出啥事?”
“看过就回吧,今天家里儿子回来了,一家人乐呵着呢。”
“还有你!还杵着干啥?还不回来?”
魏玉春对这一怒吼,明显是带有生理反应的,顿时身子都抖了抖。
李星火看得一清二楚。
“是这样的,如果您现在没时间的话,那我就把魏玉春先带回去上课了。”
”改天等你有时间了再回来。”李星火说。
这也不怪李星火强硬,她又想起于梅的话,在心底里冷笑,这一家倒还真比陈伟叶家难缠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