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去烧香送行,杨清秋点了两份外卖,自顾自的抽着烟。
不过今天点的不是香烟,而是一柄烟袋,纯铜的,上面刻着“人间”,是杨清风的宝贝疙瘩,物件儿,老古董了。
他就这么朝天坐着,攀着二郎腿,藤椅来回的晃悠。
人来人往的,有人给他拍照,有人指指点点,说他年纪轻轻的不务正业。但是,但凡是懂点规矩的,无不掏出几张票子,不看多少,径直塞到门前的铁箱子里。
这铁箱子是他十六岁那年钉上去的,后来,只要一有大事发生,杨清秋就会掏出他的老伙计人间烟斗,抽上这口人间1。
可不论是干什么的,都要吃饭啊,吃饭就得花钱,这铁箱子就是负责收钱的。
但是杨清秋不做要求,就是求个缘分,你兜里有多少就放多少,不愿意放的也没事儿,只不过是不吃你那一碗饭,不管你那门前事儿!
不多时,胖子就满头大汗的跑回来了,这六月都过去十多天了,都立秋了,还能跑出一身汗,事情就绝对不简单了。
胖子举着手里的香火,哆哆嗦嗦的说:
“你以前说,人最怕有个三长两短,烧香最忌讳烧成两短一长,可这香,他就偏偏烧出来了。”
“我都跑到这儿了,香灰......也还没断!”
杨清秋按住藤椅,猛吸了一口烟斗,对着还在燃烧的三根香就是一口。
烟气所到之处皆是猩红,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谁也不敢出声,生怕打扰了杨清秋。
过了许久,香灰才一点点的断开,就像自然烧断的时候一样,一层一层的往下落,落到地上,就是秋风挂的再起劲,都纹丝不动。
杨清秋终于不再是那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了。
“四指并拢,头顶执香,恭请客家。”
“待会无论听到什么,见到什么,都不要说话,一定要净守心台!”
“香火万不能动!等我回来!”
胖子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照着做。
杨清风将烟斗立在藤椅上,就飞奔回家了。
昨夜人女人下了桥,没有尸首可寻,胖子去送她走,这叫送冢,胖子就是那个送冢人。
香火就是供她上路走的,烧成两短一长的模样,这是人死的时候遭受了极大地痛苦,是死相极惨的证明。而香灰不落地,这是说人不仅还没送走,还缠上胖子,是她死后怨气极大导致的。
刚才自己“二送衣冠”,那是强买强卖,香灰落地不散,就是激怒了她,她想要借胖子的一条路走。
生死有别,人鬼殊途,阴阳相隔,没有怨气的鬼呆在活人身旁,那人都会一病不起,更何况是这样,杨清秋怎么会答应她!
就在杨清秋拿家伙事儿的时候,说巧不巧,来了两个“云游道人”。
“来来来,都让一让,让一让啊,我家师傅要过去,都让开点啊。”
这话是越说越嚣张。
两个黄袍,一老一少,愣是给整出了百人团的牌面儿。
黄袍老头:那里有热闹哪里就有钱赚,哪里有钱赚哪里就有我们!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为何聚众在此啊?”
老头阴阳怪气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就搞得其他人很不开心了。
“人家清秋都应了这门事了,他俩又是哪里来的啊?”
“谁说不是呢,现在的江湖骗子越来越多了,我看他俩那样,多半也就是个搞杂耍的。”
“他们顶多就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的尿性。这么些年,咱们可都见识了清秋的本事了,那是真儿真儿的,但桥底下那东西,连他都要敬上三分,这俩货要是掺和进去,怕又是得栽。”
这么一来二去的,他俩也架不住这满天飞的吐沫星子,伸手就要截断胖子头上的香,想借此找回点面子。
胖子只能听从杨清秋的嘱咐,不敢动一下,千钧一发之际,鬼脚七和海老头站了出来,出手拦下了这俩找死的货。
“大胆,我和我师傅自龙虎山而来,一路上降妖除魔,捍卫人间正道。”
“今日我师父大发善心,不辞辛劳,要救他一命,你们竟敢阻拦!出了人命你们负责吗?”
不由分说,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众人纷纷倒吸凉气,很自觉的让开了一条两人宽的路,年轻的徒弟还自以为是的十分得意。
下一秒,一道人影就飞了过去,半天才捂着流鼻血的鼻子,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鬼脚七,是第一批觉醒异能的人,当初东山省爆发灵虚,他被灵兽咬烂了半条腿,杨清秋见他不坏,就出手救了他。
海老头,是这条街上开中药铺的,说是个小中药铺,其实这一片儿的中药产业都是他的,而杨清秋是他的镇馆的医师,也是他的至交好友。
“二位,这里是“人间街”,在这条街上,是要守规矩的,这件事情已经有位师傅接了,希望二位莫要再插手,不然到时候见了血,那可就不好收场。二位觉得,我说的可否中听啊?”
鬼脚七一介粗人,交涉啥的这种事情,自然就交给海老头来做了,无形之中都荡漾着一股不可言的默契。
海老头的话里,杀伤力也是可见一斑。
“我看这少年跪倒在此,头顶一炷香,像是小鬼缠身,时间久了,怕是命不久矣啊。”
“我们不如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如何?”
庞大海:尼玛,要不是你老子我现在不能说话,一定给你两个大嘴巴子火烧尝尝。
见他不说话,那刚刚挨了鬼脚七一脚的小子又开始神气了,二话不说上去就要掐香。
海老头还想阻拦,杨清秋却是一道镇魔音传来,应允了!
“让他断。”
“若是胖子有丝毫差池,就要小心你们师徒二人的狗命了!”
这么一弄,那小子更加神气了,好像吃了仙丹似的。
香火烧了一半,就被他们掐断了,人手不多,架子不小。
在胖子身前摆了道台,八卦镜,桃木剑,金钱剑,三清铃,黄条幅,家伙也是一应俱全。
杨清秋就坐在阁楼上,静静地看着水盆。
一片柳叶过单目,一汪清池现阴阳。
根本不需要出门,就能将外面发生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更何况老伙计还在外面,要是他们敢乱来,一并送走就是了。
黄袍老头拿着三清铃在胖子身边转了又转,嘴里神神叨叨的念叨着什么,还装神弄鬼的撒了一把糯米。
胖子满心的嫌弃,真希望昨天那女的出来弄了他们两个。
但凡是个正经人都知道,糯米是用来驱赶僵尸,祛除尸毒的。你说你用糯米作假就算了,还特么用煮熟之后又晾干的,这是要留着喂老鼠吗?
胖子不敢动一下,但他并不慌,他完全相信杨清秋,但凡他这么做,肯定是想要借机整治一下他们师徒二人,省的他们以后到处招摇撞骗。
害人又害己!
老道以桃木剑挑起一根红绳,在断香上绕了三绕,跳大神儿之后,一道鬼影飘然而至,鬼影长发披面,红衣加身,伸直了双臂就朝胖子的脖子掐去。
黄袍老道大呵道:“一请菩提祖师,二请燃灯古佛,三请三老祖,速来速来,速速来!”
一口黄酒喷在金钱剑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女鬼身上刺去,剑尖上一阵电光火花闪烁,八卦镜一照,鬼魂就消散在众目睽睽之下了。
围观的人也有些疑惑了,这看着还真有那么点意思哈。
“海老板,难道咱们错怪他了?”
“是啊,鬼叔儿,你看的出他们是什么路数吗,是真是假?”
鬼脚七:“最多是个东北跳大神的。”
海老头:“以往从那桥上下去的人,十个上来一个,你啥时候见过这么弱的了?”
老道得意洋洋的捋着胡须,时不时地看向腰间的葫芦,年青道人舔着脸皮开头了。
“大家,这鬼已经抓了,我们师徒二人也不容易。”
“这个,大伙是不是也该意思意思啊,尤其是这位小哥,这可是大恩啊,你得重谢才是。”
杨清秋也终是看不下去了,跳大神还能原谅,养不干净的东西出来帮自己办事儿,那就是不行!
这一脉的脸面都让你给败坏殆尽了,不治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