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雷铭又是鼻青脸肿地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这替身不是那么好当的,有时候为了使动作更加逼真那是真的打呀,幸好雷铭自小在体校学拳摸爬滚打,身体不是一般的结实,大的伤害找不上他,但是一些皮外伤就不能避免了。
他回到家中,发现平时少有人来访的家里竟然来了客人,因为这个客人的光临,母亲一扫往日忧愁的病容,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这个中年客人姓黄,是个导演,早年与母亲合作拍过戏,对母亲深有好感,还曾向母亲表白过愿意照顾他们母子,但不知为何母亲没有答应,这位大叔失意之下移居海外,现如今是海外知名的华裔制片人,拥有自己的影业公司。
这次大叔回来内地探亲,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一个同行那里看到一段未完成后期制作的影片,立刻就被在片中担任替身的一个少年给深深吸引住,这个少年就是雷铭。
在他多年选拔演员的挑剔眼光中,这个少年是一个难得的可造之才,知识和演技可以通过后天培养,俊美的外形与内在的灵气却是与生俱来的,尤其是他深邃的眼眸里时常流露出的冷漠与忧郁,还有从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子桀骜是想学都学不来的。
他相信只要善加教导,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少年便是影视界一颗冉冉升起的巨星,他会迷倒无数的观众。
按照同行所提供的地址,大叔亲自找了来,却没有想到竟然与十多年前的心上人重逢,并且刚刚被他相中,决定重点培养的少年就是他当年曾经抱在手里逗弄过的小家伙,唉,一眨眼就是匆匆十来年,人世间的变化真是大呀!
从那以后,雷铭的生活再一次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叔为他制定了严格而又周密的学习计划,并不是随随便便将他草草塞进一个短期培训班了事。
首先,他必须重新入学。知识是充实一个人内心世界最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除了课堂上书本里的知识,他还要掌握各种各样实际应用的技能,比如,不同类型机械车辆的驾驶,空中与海洋交通工具的操作,甚至还涉及到了各种武器的使用,都让他觉得这不像是在培训一个演员,而是在训练一个特工。
但对知识的渴求是他无法抗拒的,既然上天送给他一个这么好的充实自己的机会,傻子才会浪费掉!他就像一块干透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水分,更像一部大容量的电脑,孜孜不倦地往里边储存着各方面的信息。
除此之外,他仍然在片场跑龙套,或者饰演一些配角以学习积累经验,两年之后他已经开始在演艺圈崭露头角。
那段日子,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来的,一天当中最多只有四、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更有甚者,有时侯一连几天都没能在床上睡上一个好觉。
雷铭滔滔不绝一口气讲到他领衔的第一部影片上映,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他的身世,在那雅面前他就是情不自禁地向将这么多年来压在他心底的秘密说出来,所谓一吐为快也不过如此吧。
他说到拍戏过程中的花絮;说到外景地;说到这些年跑过的地方,由被称为雾都的伦敦渡过英吉利海峡去到浪漫之都巴黎、钟表王国瑞士,到美丽的蓝色多瑙河畔,参加过慕尼黑啤酒节的狂欢,还有地球上最小的宗教国家梵蒂冈。
从西班牙渡过直布罗陀海峡到达非洲领略灼热的北非风情,乘船穿越地中海抵达埃及,在这里看到人类建筑史上奇迹之一的金字塔,古埃及文明的代表性遗迹斯芬克斯狮身人面像,历经数千年的时光洗礼披着满面的沧桑静卧在清秀俊美的尼罗河畔。
而后沿着清澈舒缓的尼罗河南下,飞越印度洋、马六甲海峡途径海南回到港岛。
在中国黄河中下游以及长江流域也曾留下过他与摄制组奔波的足迹,但令人最为难忘的地方还是位于青藏高原上的西藏。
那是一个潜藏着生命之源也布满了死亡之谷以及带有象征意味的地方,摄制组的车队在经过一座经幡飞舞的民村时会看到一个个摇着经轮从草原深处走来前去朝圣的藏民,听到一声声“唵、嘛、叭、咪、吽”的梵音咒语,那神秘的声音从喜马拉雅、冈底斯、唐古拉、昆仑山那边无休无止、无始无终地飘来。
有时候,他们会一连好多天都看不到一个人,天上没有云地上没有草,到处散落的都是灵性的石头和风干了的动物尸骨,远处静卧着连绵的崇山峻岭,给人一种苍凉超凡的极地气韵,冰清玉洁的湖边成群结队的野马,一看到异乡人的座驾就狂奔如潮,像一片瞬息崩发的黑色泥石流,一发不可收拾……
两个人走出餐厅,夜风拂面,雷铭不由醺醺然有了些许醉意。
那雅想起诗人杜甫的《赠李白》,低声吟道:“秋来相顾尚飘蓬,未就丹砂愧葛洪。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飞扬跋扈为谁雄?”雷铭自嘲地一笑,“当今世界又有几人能够像李白一样在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的激荡风云之中扶摇直上、振翼搏击、俯瞰云海、傲视苍穹呢?”
“可是,至少你是自由的!”
“屁个自由!”他嗤笑,接着道:“雅雅,你知道吗,那里的天空清澈湛蓝得像画报上的海,空气纯净透明是难以形容地清新,清新得带着些天地之初的野气,在那边拍完了外景,我便不想离开,可是不走又不行。”
他深邃迷人的眼中透出了无奈,“导演不答应,制片方更加不会允许我擅自做出决定,他们在这部片子、在我身上投注了几千万将近上亿的资金,我不为我的老板也就是对我有知遇之恩的那位大叔考虑,也得为公司旗下的员工着想不是?”
“可是,你们能够去到多少人都梦寐以求想去的地方,有的人也许一辈子也不可能亲临。”在听他讲述那些慕名已久的世界美景时,那雅早已心驰神往。
眼见这个周游过欧洲的幸运家伙还有这许多的微词,那雅忍不住揶揄道:“在别人看来,你的抱怨就像是在说,哎呀,老子大好的青春岁月都花在了游览这些名山大川、旅游胜地、历史遗迹当中,不值得啊不值得,你说,你这是不是在没事儿找抽?”
“呃?!”雷铭望着那雅浅笑的模样,好一会儿才喃喃道:“逆向思维的对比性心理安抚?雅雅,你……这算是在开导我吗?”
“算,是吧,呵呵……”不知何时那雅被他逼到了人行道一侧的围墙下,他的手掌穿过那雅在夜风中拂动的长发撑到她身后的石墙上,压低了身形,黑暗中一双眼睛犹如水波在月下的反光。
他用他那充满磁力的华丽声线低低地说道:“雅雅,跟我走吧!我带你到国外念书,美国、加拿大,或者欧洲,你可以随意挑选,你有很棒的语言天赋,人又聪明,在国外生活不是难事,跟我走吧,咱们携手同游、浪迹天涯,好不好!”
“你,在开玩笑?我没有要跟你走的理由,不仅我不会跟你走,恐怕你也是不能够长时间离家做没有目的的远游吧?”那雅的脑子转得极快,立刻便想到他家中体弱瘫痪的母亲。
雷铭闻听此言,微微一怔,手掌缓缓握起,垂下眼睑浓密的长睫在脸上投下忧郁的阴影,“你说得对‘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是我思虑不周。”
“你累了,回去吧!”那雅松了口气,以为他这回该停止胡闹了吧,不成想,他不仅没有消停,反而双臂陡然一收将她锁在石墙与宽阔的胸膛之间,低下头凶猛地吻向他觊觎已久的双唇。
这一切来得相当突然,那雅半点防备都没有,直到,方才还隐约在周围浮动的男子气息与浓郁的酒气铺天盖地骤然地袭来,她想回避已然迟了,只能在他结实的怀抱中大力地挣扎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猫。
雷铭还未来得及入侵就被她推开,退后半步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涨得通红的小脸,全然没有理会那雅抵在他胸口,随时会要了他性命的手。
仿佛被定格的电影镜头,心脏强劲有力的跳动频率通过掌心传了过来,那雅缓缓收回右手并紧握成拳,蓦然越过他向对面街道走去。
“雅雅!”不过两、三秒钟的时间,雷铭在身后喊着她的名字追了上去,那雅没有理他,他说,雅雅,我不是故意要冒犯你的!
呸!谁管你是不是故意的,没有经过允许就随便吻人家,谁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登徒子就是登徒子还好意思大呼小叫?那雅忿忿地在心里说道。
他仍然在叫:“我是爱上你了,雅雅!”
那雅与他已然拉开了一段距离,加上又有大型的车辆驶过,那雅没有听清他又喊了些什么,只管加紧脚步,突然一辆大型巴士在她身后嘎然停下,尖锐的刹车声响刺激着耳鼓,她倏地回转过身。
她穿过街道之后已经往另一个方向行进了数米,因此转过身来时只看到因为紧急刹住的大巴车身剧烈地颠了一下,而车头方向是什么情形,从她所站立的角度是望不到的。
“不——”她一刻都不做停留,拔腿快速向事发地点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