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麟这父子俩跪在老太太床前,丝毫不敢有所懈怠,只是老太太虽然一直没有睁开眼睛,口中却一直念念有词,念叨的也大多是同陆庆相关的,听起来完全只是在昏迷中的呓语。这又让陆庆听的好不心酸,又同父亲陆锦麟一块儿在老太太耳边连声的呼唤,却也没有将老太太从昏迷中唤醒,看来这老太太的情况是真的有些严重了。
去附近请的大夫很快就过来了,这大夫大抵在平日里也常常来给老太太看看的,所以,都没有多说什么,就上前来给老太太把了脉,又翻翻眼皮子看看,最后只是摇摇头,开了一个方子就走了。走前同陆锦麟交代,若是醒过来能进点食倒是还有些希望的,若是一直这么昏迷着,只怕很快就要准备后事了。米水不进,这身体自然很快就要垮下去的,陆锦麟父子也清楚大夫说的是实话。
陆庆也没什么法子,心中也挺难受的。这老太太对他,那可是从小就掏心掏肝的好的那种,疼爱有加不说,事事都以他为重。这祖孙俩的感情自然也比旁人亲厚了许多。
陆锦麟吩咐了人去抓药,自己却不敢离开。又看老太太不像一时半会就能醒过来的样子,才算得了空,拉着陆庆坐到了一边,轻声的问起他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徐君璧会回来报信说他可能已经丧命三年了。陆庆苦笑一声说道:“爹,这倒不是徐君璧瞎说。三年多前,确实发生了一些意外。只是当时情况有些混乱,也有些特殊,大家都没有找到我,所以就以为我丧命了。只不过,其实是尧离带着我传送到了别的地方。大家都不知道,所以才有了这样的说法。又因为我花了三年多的时间才回来,所以,就这样了……其实我也想能早点回来的,没想到就晚了……”
陆锦麟并没有计较陆庆说话用的那些奇怪字眼,陆庆还活着,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当初徐君璧来报信说陆庆的噩耗时,陆锦麟是很不想信的,只不过这报信的人是徐君璧,所以倒是有些不得不信。陆锦麟自然悲痛不已,当时,陆锦麟却又告诫家中人都不得在老太太面前提这事的,毕竟老太太年事已高,受不得半点打击,何况还是这样的噩耗。没想到也不知道怎么的,还是给让老太太知道了,结果老太太一急,就一病不起了。
从徐君璧回来,如今已经快一个月的时间了,陆家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也都阴沉沉的,气氛低落异常。
本来徐君璧比陆庆早了三个月出发,只不过,因为陆庆这里有了尧离,一个多月的海上行程,陆庆一伙人只花了十来天就到了。至于离了海后,陆庆一伙人逮着机会也会施展些常人无法做到的法子,速度自然比徐君璧他们快了许多。
说起来,陆锦麟并不怪徐君璧来陆家报丧。以他的角度来看,这徐君璧若不是觉得实在瞒不下去了,定然是不会跑来说陆庆可能于三年前就丧命的。何况,陆庆消失的这三年里,只怕那小姑娘也是过的辛苦。毕竟,三年了,她也是一个人捱着,若是有可能,她肯定是不愿意回来报信说这个消息的。即便是同陆锦麟说陆庆可能三年前就丧命的时候,那丫头也还说,她自己是不肯信的。
陆锦麟又告诉陆庆,徐君璧先来陆家报了信,又说回家一趟见见自己的父母,然后再来陆家。本来陆锦麟听说自己的儿子可能已经不在了,也同徐君璧说,既然陆庆已经不在了,反正同她两个人也没成亲,那么他们之间的婚约也就到此为止算了。这做法也没什么问题,不过是陆锦麟觉得没必要耽误人家姑娘一辈子。可是那小姑娘却是倔强的很,死活不肯,最后只说回家一趟会再来。还说,就算陆庆真不在了,自己也必定是陆家的人。
陆锦麟听得也有些感动,却是万万不肯的。虽然她可能真心的想为陆庆守节啥的,可是陆锦麟也万万不能答应,人家小姑娘正值花一般的年龄,哪能真把别人给拖累了。
如今却不曾料想,这徐君璧才走了一段时间,陆庆就自己回来了,活生生的回来了,如此倒是也省下了不少麻烦。陆锦麟又交代陆庆,得赶紧去找一趟徐君璧,也不知道徐君璧如今回了徐家是什么情况。早先的时候,徐君璧同陆庆有婚约在身,所以扬州求学什么的,都跟着一起;再后来,陆庆怕自己的身体无法治好,只同意了先与徐君璧订婚,也不肯先完婚,徐家却因这个订婚也允了徐君璧同他一起出海的事情。怎么说,徐家对陆庆都算得上不错的。眼下,陆庆既然回来了,少不得也要去徐家打工照面的。
陆庆知道自己爹说的挺有道理的,只说等奶奶的身体好点再过去了。至于徐君璧那里,先派一个人过去报个信好了。陆锦麟看看床上躺着的老太太,也知道陆庆想的没错,这头老太太的病情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心下又忧愁起来。陆庆在,说不定还能让老太太好转一些。
陆庆却出了门,唤了尧离过来,让他去徐家报信。换了别人去,徐君璧未必肯信;若是尧离去说陆庆无事,这徐君璧定是肯信的。先不说,尧离平日里就同陆庆是形影不离的,主要是,陆庆出事的时候,尧离也是在身边一起出了事不见的。所以,这徐君璧看见尧离好好的,自然也就肯信了这陆庆无事的。何况这尧离同陆庆去徐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熟门熟路的,也不怕他出什么错。
尧离领命去了,一同在外面侯着的莫是非又问起老太太眼下的情况,陆庆只能说,情况不是很好,陆锦麟已经派了人去刘家,再好的大夫也比不上刘家那几个,所以,怎么都得让刘家那几个亲戚先过来看看老太太的情况。若是自己的某个舅舅过来看看,也比旁的大夫要好上许多;若是自己那姥爷亲自过来,自然更是有希望的多了。
莫是非也只能点点头,他倒是知道,这老太太如今都七十好几了,寿元也算差不多了,即便真有什么,也不算奇怪。只是陆庆这家伙自己同奶奶亲近,总觉得老太太必定是会一直陪着自己的,所以一时接受不了老太太又什么不好的事情罢了。
几个时辰之后,天就彻底的黑了下来,刘家的亲戚还没有过来,老太太也仍旧迷糊着,尧离却已经回来了,背上还背了个大活人,等大家仔细看去,才发现尧离背上那人竟然是徐君璧。这倒是出乎大家意料之外。
那徐君璧一从尧离的背上跳下来,就跑过来抱着陆庆的脖子不肯撒手,哭的稀里哗啦的,一张脸上更是鼻涕眼泪什么都有。陆庆顾不得旁人的目光,一面替她擦了,又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一面以目光询问尧离什么情况,只是让他去报个信,怎么就把人给背过来了。
尧离吭哧吭哧了几声,大概也觉得自己把事情没办好,又似乎有什么为难的事情。陆庆见尧离这幅模样,也觉得有些奇怪,一直盯着他看,尧离倒是突然就一溜的说道:“我去找徐小姐,徐小姐家里人不让我见她。后来我发现徐小姐被关在家里,然后她让我背她过来的。”语速极快,却是流利无比,只是这话里的意思……陆庆也一下子就明白了尧离之前为什么为难。
只怕这徐家如今不肯让徐君璧出门,所以就将这徐君璧给关在家中了。陆庆叹口气,看来这丫头回到家中去,也没少折腾。
果然,徐君璧抽噎着说道:“我说要过来给你守灵,……我爹娘不肯……就将我关了起来……还说,过些时间,来你家,解除婚约……我,我才不要……”一边说,一边哭得更是厉害了。
陆庆这下倒是明白了,那两位老人自然是心疼女儿的,反正也没真的嫁过来,哪能就让自己这宝贝女儿来给他守节什么的;即便真的守灵什么的,那陆庆也算死了三年了,这三年来,徐君璧也算尽过自己的心了,所以,坚决不肯再放她出来;肯定又拗不过这倔脾气的女儿,只好不让她出门。当然,以徐君璧如今的身手,她家中应该也没什么人能拦得住她,肯定是架不住那二老用了什么法子相逼,这徐君璧不得不暂时留在家中。
当然,谁也没想到尧离又跑到徐家报信说陆庆回来了,徐家听得有些怀疑,这尧离却是自顾自的跑去寻了徐君璧。徐君璧一见尧离,又听说陆庆回来了,这还了得,自然不肯再呆在家中,让尧离背了自己,趁着夜色,一路飞了回来。所以,徐家比刘家还要远上一些,这徐君璧却是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