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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时候,陆庆也想过直接从墨城让尧离带自己几个人飞出去,然后再前往中原,反正如今这外面虽然人多,却都是道儒两门中修行之人,这飞起来大概也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即便让他们看见了,也没什么。莫是非却否定了,如果尧离只是带陆庆一个倒是无所谓,可是,还有莫是非同莫小四呢,莫小四自然没什么,可是莫是非,外面道儒两门中却是有不少人都认识他的。只要一个照面,就能发现他们是墨门的人,那时候,就别想轻轻松松的离开中丘国了。

不过,这一番通过其他基地的辗转行为,也并没有费多少时间,陆庆他们到达中原的时候,也就花了十天不到的时间。同上回他们到来的时间相比,可是缩短了好几倍。

站在海边的城镇上,看到来往行走的人群,陆庆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从妖族回来,在墨城之内,见到的人也算不少,但是,那些人都是匆匆忙忙,不是忙于战争,就是忙于战争的准备,已经完全没有生活的那种闲适,舒服的感觉了。可是,看看眼前,有妇人在谈天,有小孩在哭闹,有商贩在叫卖……嘈杂,却又真实;混乱,却又亲切。

这才是普通人的生活啊。

陆庆心中泛起一些难以言表的情绪,如果,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是不是也能像一般人那样,和徐君璧结婚,生子,然后相扶终老。想一想,这种生活,似乎也未尝不好。大多数人的一生,都是这样的吧,兴许还不如他。最起码,衣食无忧,相伴自己一生的人也算是自己所爱的人。

可惜,只能是一场奢望了。既然上天注定了自己不是普通人,就要担负起不同于普通人的责任。陆庆却也相当的明确,自己恐怕真的与这种普通人的生活无缘了。尧离默不作声的看着陆庆,莫是非兴许也能看明白陆庆在想什么,却也不做多言。

如今到了人多的地方,陆庆自然不敢让尧离再施法飞行,几个人只能步行。后来莫是非又去雇了马车,一行人直奔应天,那里是陆庆的家。扬州求学,出海中丘国,再到无意间进入妖界,陆庆感觉自己已经好多年不曾在家中呆过了。陆庆有些期盼,也有些害怕。这一遭下来,父亲还是父亲,姥爷却可能不是亲的姥爷了……那么多的舅舅,对自己可都是真的好。

不管如何,到家了,都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应天,陆庆几个人站在大门前。陆府还是陆府,两扇朱漆的大门,两座石狮子,两盏红灯笼,陆庆想起差不多十二年前,老陈带着十岁的他,从塞北归来,看到的陆府就是这种景象。那时候,是陆庆第一次仔仔细细的打量自家的大门,第一次发现这红灯笼,这石狮子,这朱漆的大门是如何的亲切和熟悉。这一回,陆庆又有了同样的感觉。

十二年过去了,这门竟然还没有变。只是,除了那石狮子,那红灯笼,那朱漆的大门,颜色似乎都淡了许多。这自然只是陆庆的错觉,以陆府的习惯,这红灯笼可是每年都要重新换上一次的,这朱漆的大门,自然也是每两年就会重新漆一遍的。

大门紧闭着,莫是非让莫小四上前拍门。半晌,大门吱呀的开了道缝,探出一个头来,先是看看莫小四,似乎是觉得眼生,接着目光又到了莫小四身后,等他看到陆庆身上的时候,眼光突然一亮,哆嗦起来,却发不出声音来。还是陆庆上前几步,叫了一声:“陆九叔!”

是的,连这看门的人,也都还是同十二年前一样,只不过老了许多。那陆老九哆嗦了几下之后,终于叫了一声:“小少爷!”接着,竟然流下两行浑浊的眼泪来。又呜咽着补充了一句:“小少爷,你长高了……”陆庆从进了中原,就已经不敢再以小娃娃的身形出现了,如今看起来,也恰好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后生。同出海前相比,确实少了几分青涩。

接着,陆府的大门彻底得打开了,陆老九转身就要吩咐两个小厮进去报信,却被陆庆拦住了:“陆九叔,我自己进去。奶奶和爹可都还好……”

路老九擦擦眼睛,点点头,“好,好,”又摇摇头,“不,不好,不好……”

陆庆见陆老九如此,知道他也是骤然看见自己,欣喜的不知道如何表达了,便招呼身后的尧离,莫是非等人就向里走去。

陆老九跟着跑了几步,却突然说道:“小少爷,快,快去看看老夫人,老夫人怕是快不行了。”

陆庆这下大惊,奶奶竟然要不行了?当即扔下尧离几个,撒腿狂奔。陆附十多年来的格局并没有多少的变化,整体的样子仍旧同三四年前一样,要说有变化的也就一些小处而已。陆庆自然跑的轻车熟路。陆庆顾不得其他,自然是向着老太太的院子跑去。一路上倒是引得不少下人连声惊叫,这陆府中的下人也多半还是从前那些,也都是认识陆庆的,所以,看见陆庆都只是惊异的连声喊 着“小少爷”。

陆庆跑到老太太的小院子外的时候,老太太的院子正鸡飞狗跳。一群丫鬟婆子,都正在门外跑的跑,叫的叫。

“快,快,药,药……”

“蕊儿,快,去看看大夫来了没……”

“兰儿,去请老爷……”

“这可如何是好……”

陆庆顾不得同她们打招呼,直奔门口就要推门,门前的婆子们一时不觉,见到有人居然去推门,自然是七手八脚的扯住了陆庆。一个婆子还呵斥道:“这谁啊,怎么敢如此无礼!跑到老夫人门前撒野。”

陆庆连忙回身叫了声“云妈妈,是我,让我进去看看奶奶。”

那婆子见到是陆庆,当即愣在那里。旁边其他的人也都呆怔在原地,甚至有的还露出惊骇的表情,似乎完全无法想到,看见的人居然是陆庆。

陆庆却是趁机推门进了屋。屋里的那张榻旁,两个大丫鬟同一个婆子正俯身在床前,忙活着些什么。陆庆一个箭步便冲到了床前,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跟着喊了一声奶奶。

床上的老太太,已经是满头白发,满脸皱纹,正闭着眼,显然是有些昏迷了。这一瞬间似乎是听见了陆庆的叫声,那眼睛动了动,似乎想努力睁开来。边上的两个丫鬟看着陆庆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那婆子却是大叫一声:“小少爷!”跟着对着床上的老太太就叫了起来:“老夫人,老夫人,快,快,小少爷回来了……”

陆庆忙不迭的跟着又叫了几声奶奶。

床上的老太太果然有了反应,虽然没有睁眼,却喃喃的说道:“庆儿,庆儿,是庆儿……是来接我老婆子的吧……奶奶这就跟着你去了……”看起来竟是昏昏沉沉中听到陆庆的声音,所以有了反应。

陆庆一把攥住老太太的手,眼睛都湿润起来:“奶奶,奶奶,是庆儿,你快睁开眼看看。庆儿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了呢。”

老太太却反手将陆庆的手握的更紧了,只是眼睛仍旧没有睁开来,口里却是低声的念叨着:“庆儿,庆儿,奶奶给你,做,好吃的,走,咱们,咱们走……”也不知道老太太这昏昏沉沉中到底看见的是什么。

陆庆无法,只能用一只手轻拍老太太的手,口中连声唤着“奶奶,奶奶……”

门外又一阵喧闹传来,跟着是陆锦麟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娘,我娘怎样了?”估计是得了消息才赶来的。随着这慌慌张张的声音刚落下,接着门又一次被推开,陆锦麟大步的走了进来,一边口中还唤着“娘,娘,儿子来了。”

陆庆看见自己的爹,跪在地上还不曾起身,转身就对着陆锦麟叫了一声“爹”。那陆锦麟看见陆庆,竟是一巴掌打在陆庆脸上,眼泪便下来了。

这陆锦麟一路上赶来,竟是还不曾得知这陆庆回来的消息,一见面却是又惊又喜,给了他一巴掌。

陆庆从小到大,陆锦麟可是一指头都没动过他的,如今竟然打了他一巴掌,估计也是一时气急攻心,跟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陆庆心知自己这爹可能也是一时情绪激动,伸出空着的一只手去,陆锦麟却也伸出手来将它给握住了,接着就大叫一声“庆儿,你还活着!”跟着,也是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太太床前。

老太太仍旧双目紧闭,口中却是清晰的叫着陆庆的名字。“庆儿,喜郎……喜郎……庆儿……”

丫鬟们已经回过神来,立到一边去了,那婆子本是老太太身边的旧人,原本就不同于普通的丫鬟婆子们,这会儿看见陆锦麟父子都跪在床前,就在老太太耳边轻声的说着:“老夫人,老夫人,你快看看,少爷,小少爷,都回来了。老夫人,你快看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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