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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远方 春晚

屏幕的下方,日期是2月13日。

即农历正月初二。

这是春节祭财神的日子。距离拍摄这一张北极熊照片的日期,也快要过去四个月了,柳影在前天回来,提前过了春节,昨天就跑回去加拿大了。她需要继续完成学业。

就是不知道这位老同志以后还好运不好运了。亦或是会在跟拍的过程中,反而被某些不厚道北极熊给围猎了。

他不厚道的笑了笑。

再翻看一下,具体时间是2021年2月13日。

那么自己的岁数,也大概就是二十一岁。封榆一般是这样记住自己的年龄的。

他想着,当地的春节应该会持续到正月十五,那么今天才正月初二,还需要做什么呢?家里并不缺钱,

这一天是不会去准备祭品,与鬼神谈生意的。

想了很久。最后,他想歪了。他无意间看到了桌子下的废纸篓子。

这是一只胖子,吞了自己一肚子的坏水,好像急需洗洗肠胃。

于是,他可以打扫房间。他找到事情做了。

虽然打扫卫生这件事,是除夕夜就已经做过了的事……但谁叫他不玩手机,不爱出门,所以每当放假就没事干呢。

他拎起这一桶无辜的纸篓,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出门路过了阳台,到楼下倾倒废纸去了。

这次他没空去看阳台之外的风景。因为他该务实的地方,是不会去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的。

“封榆?醒了!下来帮帮忙喽~我们贴春联。”在二楼楼梯口处,封榆的脚步动静就被某人听见了。

而这声叫唤,来自一楼,是家门口的老爹在向他求助。

贴春联?今天都正月初二了,你才贴春联?老爸,可真有您的。封榆无话可说,脚步却因为这一声叫唤,不自觉就变得无声无息了。

他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下楼梯时,四周的环境因此愈发寂静了。

当封榆打开自家大门时,老爹吓得差点从梯子上跳了下来。

因为梯子就架在门前。如果大门直接这样打开,他会被门板给扇下来。

要知道,他们家的门面巨大,有六扇门板,可以折叠四次,当收敛到最大时,阳光能照亮整个的一楼仓库,可以直接看见深处摆在正中央的祭品桌子。

所以,在某一刹那,封榆急得脖颈处的闪电都差点溅射出来了。

封榆抬头看去,老爹踉踉跄跄的站稳了,竟然当做无事发生一样的继续张灯结彩。是一副准备贴春联的架势。

“诶,儿咋,你皮肤怎么越来越白啦,跟个小娘们似的,每天晒过太阳没,医生说的。”封伯操着一口流利的南方方言,还顺手的往门边的墙面上拍了几泼浆糊,是准备涂抹均匀后,拉起春联按上了。

他并不担忧儿子的皮肤变化,因为医生说过,这是很有血气的白皙肤色。他只认真一看,诶!的确。

人竟然是能看出他人的气色是否健康的,这是很神奇的事。

“不知道。”封榆昼夜颠倒的生活惯了,很多事情睡着睡着就懒得注意了。

他靠着梯子,看上去是欣赏地上铺好的春联,实则是下意识的去稳住梯子,免得上面规划浆糊的老爹又站不稳了。

不一会儿。

封伯低头要了声,下了手。封榆见状,弯腰拾起地上的春联举高,递给了梯子上的封伯。

春联的内容封榆看过了,内容简单,无非是写写以后的展望。可是,这东西一年一展望的,没有什么仪式感,封榆读都懒得读了,记也不舍得记。

回想起前两天的事,那才叫有趣。

是他那时候怕除夕夜会犯困,所以在当天的中午就早早的睡了一觉。他做了一个白日梦。

他梦见那千家万户的灯焰点燃了漫山遍野的香火。

他还把梦告诉了老爹,老爹想了想,就立刻下楼在仓库里摆放祭桌了,也不管除夕夜还有几小时才开始。

封榆劝他说“现在是傍晚,还不是除夕夜”。

封伯却说,“甭管着天气傍晚的不是时候了,你从小做的梦就贼准,我当年陪兄弟赌博的时侯,就是靠你的梦……额,反正,你既然梦见了那么多人在祭祖了,哪怕现在还是傍晚,那也算是夜晚了。”

可回过神来看,自家现在都已经正月初二了,老爹才舍得贴上新的春联,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件事情快,这件事情慢。

封榆前后做了对比,不明所以。只能猜测,是自家的大门太大了,老爹腿脚不利索的不想乱攀,才等到他来帮忙的现在?

他考虑了一下,想着要不要帮家里人再打扫一遍房间?这样可以省下爹妈的老胳膊老腿。

封榆抬头一看,又看见了自家的门面,是木质的六扇门,四扇锁死,中央的活动门上,有虎环扣锁,有虎背熊腰的秦叔宝、尉迟恭两位门神,而春联的位置就在六扇门两边的载重墙上。

虽然整体看上去,大门很宽扁方长,有威严,却显得土里土气。

若非是没有青砖翘檐,说这是谁家的院门都有人信。

老爹装修的时候却说,这样的大门是最为气派的。封榆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笃定科学,没看出来哪里是气派的。

“诶,儿咋,今晚是春节回老家,你去不去啊?”封伯在看春联,虽然入迷,却也记得梯子下保护他的儿子,随口就断断续续的扯开了话题。

他总是这样。仗着年纪大,身躯也健壮,他扯开话题的速度,那简直就像是徒手扯开了春节地铁的车门,其生硬的程度,足以拖拉出牙酸的磨叽声音。

封榆扶着梯子在下面听呆了,好久,才梳理事情:“老爸,那个,不去吧。我们老家不是传言说那边已经闹鬼了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

自古以来,都市有都市的传说,乡下也有乡下的故事,父子俩的老家自然也是不能免俗的。

老家的那处乡下已经说过了,叫做「石里」。石里乡算是皖河市上游的边城,同样也是河流密集的水乡。但因为气候湿热,其夏季盛产荔枝,而夏季的荔枝收获后,还可以嫁接龙眼,所以每当过完一个炎热的夏季,荔枝和龙眼也就正好完成了一次丰收。

这些尝着很甜的果子可以做成美酒。因为当地矿泉的水质也十分美好,品牌便敢取“十里香”这样十分挠耳朵的名字,石里乡的酒水便渐渐驰名了周边的城镇。

可是,好景不长。

近几年,已经有好几个小孩在果园的上游被渔民所发现了,都是浮尸。

但它们又并不是真正的尸体,因为,他们尸体的大半部分都是木质的,被城里的尸检官发现,尸体里的血液中,含有木头的纤维素,而尸体的触感也的确是干枯而坚硬的,其色泽黝黑,像是一具一具木头偶像。

后来,据说上游漂浮在水面的“木头”越来越多,其中陆续出现了成年人,甚至是出现了老年人……

他们的衣服五花八门,有的光鲜亮丽,有的破破烂烂,而难堪的后者,会在某个夜里忍无可忍爬起来,整理好谁的衣服,然后体面的去敲开了相应人家的大门。而门前的犬狗不会吠它的。

封榆觉得,这只可能是有的木头尸体失窃了之后,才产生的离谱谣言。

也说是有好事者,他们曾偷过这些漂浮的木头尸体,用斧头仔细拆解过,只发现这些木头脑袋里面没有金子,而全是发霉一样的毛绒乱絮。

……

这是乡下的传言,封榆听的虽然多,知道的却不多。

而且,是人是鬼搞的还说不清呢。封榆笃定科学,所以更怕这是人闹的那一种鬼,它们的眼睛必然是红色的。

目的只在于破坏果园蒸蒸日上的生意。

于是,他又加了一个不是借口的借口:“而且,我不想见那些亲戚。”

这或许是主要的理由。

因为老家的人没有小城里的人善良。

一般的,如果日子过得太苦,苦习惯了,人就容易变得市侩————如果遭受不幸,他们竟然会去诅咒幸运的人。小城里的人最多是不帮扶罢了。

这或许无可厚非,但封榆就是不大喜欢。

“闹鬼?你多大年纪还怕鬼啊,身正不怕影子斜嘚。”封伯是血气方刚的老年人,劈过人山,也砍过人海,那一柄柴刀就放在一楼的仓库后面,他脑袋上还有一块没有头发的死人疤,鬼看着都觉得怕,他哪会怕什么鬼呢?

“而且,我们看的又不是亲戚,这大过年的要先团圆,谁会先去拜年啊?给人家添堵呢这不是。”

“那我们回老家去干嘛?这不是去亲戚家拜年,难道是要去那附近的果园里,闹鬼?”

“不是。我们是去看看爷爷。爷爷不算是亲戚吧?”

封榆听了,瘪了嘴。

爷爷当然不算是亲戚。爷爷是亲人。

可这大过年的我们回老家,是要去给死去的爷爷拜年吗?我们还没遇见闹鬼的呢,可这不是闹鬼,又是什么呢?

虽然说这片黄土大地只要不是忌日都可以去祭拜祖先,但春节可不是方便祭祀的日子,早早过去的那一晚除夕夜,才合适。

老爹,你也不对劲了吗。封榆有些麻木自己生活中的种种怪处了。

却也想想过去的几年。那几次春节同样是这么古怪的。

如果追根究底,好像是老爹擅自就把清明节和中秋节一起,都安排在大过年了。

“为什么?”封榆问。

封伯却没有回答,他正在仔细的处理着春联上的褶皱,没空回答,不过真的显得很老实。

而他的心里,却是想要去那一个晚上。老头子就在那天晚上,在他白头发的时候。

记得老天当时抱怨过几句,大概是说,

这小城里的夏天太热了,热得春天时候都会有蝉鸣;

而小城里的冬天也太冷,冷得秋天那会儿就要下雪……

所以,老头死后,封伯认真考虑了老头的要求,就干脆老老实实的,把晚春的清明节和中秋的团圆节一合拍,放在温暖的春节里了。

他觉得,反正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祭祖节日和团圆节日有那么多个,也不需要去执行各个形式,追根究底,大家重在形式,小家子则重在心意。

毕竟,春节回老家吃团圆饭的时候,老头的土坟就在老家附近的山上,老头一直在青山上望着他,他看见了。觉得回老家既然是顺路,那自然是要去给那个可怜家伙打扫打扫的。

所以渐渐的,就形成了这样一个特殊的春节。

而封榆后来明白了这个道理,想了想,觉得那些漂亮的祭日,肯定也是因为这样鸡毛蒜皮的借口,而认真的去立下的吧。

再好好想想,就连伪善的自己,都会在想念爷爷的时候写起关于爷爷的故事啊,他笑笑,随手将遗弃在地上的纸篓提起,倒向一旁家门口的绿色垃圾桶。

他这样做,主要是觉得生活不能这么矫情,既然老爹说是要准备回去扫墓了,那这样涉及爷爷过去的日记,还是先销毁了再说。

而且,这些纸张还不能用打火机去焚烧,因为这一天的爷爷,可能会偷看它。

他随之抬头,看向天空。离天空更近一些的父亲还在抚摸着春联。

天边这时候有云,晚云正泛起潮汐。

据说那是岁月的色彩。是光阴颜色的古老海洋。也是傍晚的夜空。

封榆两手插兜,靠在梯子上,和梯子上贴春联的父亲一起,一高一低,看见晚霞。

这是农历初二,他们家不缺钱,所以不祭财神,也不和鬼怪谈生意。

……

……

晚夜。

当给河流浇上细腻的雨水后,水面就渐渐的滋起了透明的白烟。

淅淅沥沥,推推挤挤,太浓了。

她皱眉。知道这第二场风雨,就是所谓的烟雨。是她所学过的诗书中,春雨的几种形式之一。

而屋檐外,河流的天空上,烟雾在夜空中随风而聚,比黑锅里的油烟还要显眼。

她好像是有些馋了。因为楼上的人家明明已经熄灯睡了,却从厨房角落里偷偷流露出了一些年糕的油炸香味,是有人在熬夜,炒着一盘宵夜。

这让她想念起自己家里常常来帮工的熊猫爷爷了。她常常扯醒它毛茸茸的短尾巴,要它给自己炒一盘油笋吃。而它多累都会滚起来,穿上不容易掉毛到锅里的竹布衫,慈祥的摸着自己的脑袋,迁就自己。

她想着,路上的雨景她不在意了。

她从小到大,家住在海上仙山,父辈因为忙于闯海牧渔,是没有空闲去管她的。

所以,她平时只能闲来听风戏雨,或是天天跟着一只灵鸟去学习天地画卷,实在不愿了,也只能紧挨着几株榆树爷爷努力读书……

渐渐的,她在那片天地间就长成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唯一的愿望就是去外面的世界好好玩过,好好吃过。

至少,她要见识过那些诗词里的意象。

且不说眼前的这一场烟雨了,而说这雨天的其他比喻,有诗人作者就提到过,「春雨绵细,似是柳絮」。

可问题是,柳絮又是什么呢?

她只见过春柳的水墨画,是看不清水墨画上的柳絮的。

而她从小又只碰过水墨丹青,不懂得什么五颜六色,所以她也只能去想象了:

柳絮,就是像柳条一样的东西。在下雨的时候,雨水就会像是柳条一样的从乌云里生长出来,随风流下,扭扭曲曲的画过天空。

可谓是,风流。换而言之,是不留意的那一种潇洒。

可若是那样的水墨画,她自诩是能画出来的,无非先是轻描淡写,然后一撇一捺的仔细去擦。

却当她真正的过往人间,在人间世俗近距离去触碰过柳树后,却发现所谓的柳絮,只是纤弱的。

它其实只是一种柳树种子上的伴生绒毛,是毛茸茸的那一种感觉。

她会觉得,拿柳絮来形容阴雨绵绵,虽然很贴切,却比柳条缺失了那一部分随风动作的灵性和整体感,毛茸茸的有什么好看的嘛?

于是,她就失望了。以至于,她看不起那个被自己的幻想所夸大了的诗人了。

从那天起,她就明白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幼稚道理————是要去见证自己所学的笔迹到底对不对,印证自己的字迹到底形不形象。

她天赋异禀,由书法笔墨入道,小时候练过的女子剑法,如今都硬生生的练成了强秦刀笔,在这世界上的诗情画意,对于她来说是不会缺的,所以她并不珍惜。

可是她也不想做一个空想诗意的土包子,因为家里的狐灵奶奶常常嫌弃她是个小土包子,说她连人间的手机都不会用,长这么大了连一个男人都没骗过,只知道成天在竹楼里写写画画,抬眼看天,没点女子见识。

她听不惯奶奶的诋毁。

明明她已经很努力的在玩手机了呀,骗男人的本事她也是有天赋的,只是还在悟而已……

她想到了这,不想了。决定先告别了阳台上的太阳花。

随后,她撑起了油纸雨伞,走出了屋檐,置身去这一场雨幕当中了。

……

那些热闹而漫长的路灯渐渐被隐约在了远方,而雨下逐步,形成了溪流。它们不知为何而来,汇聚在了她的脚边,映照着月光。这代替了她前行的光源。

她散步到了这,小心的避开了各种水洼,头顶接雨的油纸伞也不断作响着,她也无奈的倾听着,最后沿着溪流的胡乱指引,不知不觉间,她竟然被送到了小城的尽头。

她透过油纸伞看天,月亮还在下雨。

可是,月亮怎么会下雨呢,乌云干嘛去了?

她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又不知道不对劲在哪里。

这是她耳畔那一根紫蓝色的发丝,被她随手捋过时,她抬头所发觉的一件事。

后者随即滋啦的闪了一下电火花,在夜色之中,电火花差点把她给点亮了。

她回眸看向自己的背影,一路上真的很不对劲。

却也不自觉的继续走着,发现夜色更暗了,她不明所以。

视线看向头顶的纸伞边缘,她才仰看见自己已经走到了又一条街道上。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这条街道所吸引了:

这条街道的路面很宽敞,两边的街道却种有大榆树,个个都是三头六臂的老爷爷,繁茂而幽暗。所以,方才吓醒了步入街道的她。

这一条老旧街道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一条空旷的隧道,树干林立,指向天空,而天空则是由藤蔓一样的树枝和榆树叶子编织而成的。每一颗树大概都要画一万片叶子。

“唔。”她吓得手脚惶惶,连忙放下了雨伞,用雨伞来遮掩肚子,然后一不小心把手机藏进了裙子里面的肚兜里。本想着是不要让它们看见。

却被手机冷的肚腹冰凉,她一疼的,又慌乱的取了出来,将它放进了比较次要的胸襟里。

这时候,她才捂着胸襟自作镇定的收起雨伞,端正的反应过来。

它们又不是仙山上那几株能说会道的老先生!它们又不会拿树枝罚她的手心,她刚刚怕什么呀?

她松了口气,又怪这街道的绿化太有年代感,有些过分的自然,所以吓到她了。

迈步之间,重新把手机拿了出来,走向街道的深处,她默默徘徊了一阵子,才安心的躲在一家居民楼的屋檐下避雨,坐到了某个家门口随意摆着的黄竹凳子上,就着手机屏幕的暖暖亮光,

她在一株老树的庇荫下玩了起来。

……

只待到天光趁早,有朝阳路过。

她又忽然联想到那一朵太阳花,才收好了电源告罄后自动关机的智能手机。

看着街道上渐渐铺好的各种小摊小店,发现有几个阿姨和大伯已经出了家门口,他们要打扫自家门口前的榆树落叶,只因为待会儿会有小贩要在这里准备今天的生意。

生意?

生意是什么意呢?她天生异瞳灵窍,不但能看懂人情世故,还能听懂普通人的心情想法,却总是猜不透他们心声中的那些说辞、文字。

生意,又是什么诗意呢……

又看见街道对面的二楼窗户。

是有一对老人在阳台前的树干上。老人俩站在阳台上,一起洗脸刷牙。

这对老夫妻看上去已经很老旧了,一个仍然高大健壮,一个已经矮矮胖胖,两个人却同样憨笑着,一边刷牙,一边踮起着脚尖,迎着街道外的清晨,好像是要比比谁踮的影子在街道上照得更高、更远。

两人居然笑的很开心。

真幼稚。她想着。

这两个老人幼稚得就像是活在了童话故事里。可是,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呀,他们已经老了,已经打不过恶龙了,所以只能躲在这片丛林的街道上。

在这里,有诊所,有餐馆,有商店,有邮局,有旅舍,有健身房……有着冒险所需要的一切装备设施,却已经不需要王子和公主再出门去冒险了。

而且,他们哪还有空啊?摆完摊以后,他们还要早早的回家,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聊聊天呢。

她心情复杂。

在过往概念里,她的人生观虽然有生死之分,却不曾有过衰老之别。所以这一片人间的黄昏和香火,是最令她注意的。

可当她低下身子,捧起脸颊,在座位上变矮了,却也会注意到,有几只个子不高的小孩子。

她能看见那几只小孩子在店铺前面蹦蹦跳跳,买了几束烟花,大清早的就忍不住贪玩的天性了。是很好吃的样子。

可是有一个男孩子一不小心的,烫了谁的棉花,引起一片呼声。而在一旁家门口的老人们看见了,却舍不得再给孩子们压岁钱了,因为有几个小孩子已经跑过来了,正赖着他们叫爷爷。孩子们的簇拥不贵,薄薄的棉衣也不贵,但一天最暖和是这个时候。

他们或许只希望,每年都能有春节。

她读得心一疼。

有些反感自己爱猜忌人的读心术了。她决定再也不去理会什么街头老人了。

还有,玩烟花什么的,今天是春节吗?

她含着泪水,错愕了。怎么会没有发现呢?她站起凳子,环顾四周。

仔细看去,家家户户的门边的确是贴上了新的对联,和旧的春联样子差不多,

无非就是胖红的颜色,贪墨的字迹。

一如既往的喜庆。

而春联上面,写着的内容也十分简单,无非就是写写心情,亦或是写写未来。

未来有什么好书写的呢?她不敢问生人这个奇怪的问题。

她的奇怪问题是问不完的。母亲说,是要挑重点的去问才行。

却也还是好奇,只好随处在街道上的一个小摊前坐了下来,学着武侠故事里的桥段,尝试去打听,还忍不住花了长袖里藏着的钱,买了一份早餐,啃着扯不动的油条,舔了碗白糖豆浆,果然,她随后打听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是店老板奶奶对她的春节问候。

“过年好呀,小姑娘!”

小姑娘来人世间是没认识过几个普通人的,老奶奶的这句春节问候像是点亮了什么东西,刹那间,她四周的环境就五颜六色起来了。

她最怕是这种陌生的氛围,很快就俏红了小脸,只好小声的祝福回去:“奶奶您也过年好。”

还傻傻问了一句,“今天是什么日子呀?”哦,这是一个迷糊的丫头。

奶奶慈祥的一笑,说:“今天是正月初二啊,祭财神的日子呐。”

这说明,春节刚刚过。

可是,春节以后不应该是随处可见的春结……至少家家户户也要点上红灯笼的吧?反正,她们仙山上是这样的。

她们还要放几串红鞭炮,吓跑那一只她还没见过样子的大年兽呢。鞭炮的残骸要堆在家门口,有保佑平安的寓意,不舍得乱扫的。

可是怎么这街道上,她就没注意到几分大红颜色呢。

她很笃定前些日子渡海而来之后,连夜走到小城郊区外时,只是看见了小城雨后的水墨街景,没有什么春节的热闹气息的。

仔细想想,她却又忽的明白笑了。

是差点忘了,这里是小城的郊区外啊,主要是人太少了。

因为这里的人太少,少得连春节都偷了懒,过年需要用到的胖红朱砂,肯定是被她贪墨掉了一半,还搀了好多好多的春雨进来,兑成了这样一种偷工减料的淡红墨色。

这小城外的春红色,怕是早已经滴进皖河里,被稀释得清澈了。

她皱眉不喜,其实还是喜欢热闹的那一种春节。却心有牵挂,还不急着去市中心凑热闹。

又心惶惶的低下头,想着自己昨晚不知情的在大过年的大街上乱走,乱找,不会意外的被谁发现是妖精的吧?

可都怪这郊区外的烦人太少,没有醒目的春节色彩。

她又起身去问,与眼前这位和蔼的老奶奶聊了起来,问起当地还有什么广为人知的习俗,免得她又不知情,踩了谁人家的嘴。

不一会儿,她就被奶奶一口又一口的“小闺女呀”、“小姑娘啊”问得羞红了脸。只好,她把自己的名字交代了出去,总算是换来了小城的几个习俗。

“我叫做白木殊,白色的白,木头的木,特殊的殊,小名叫做柏姝。”

“喏~好文雅的名字呀,那小姑娘你年纪多大了,有没有交到男朋友吗?”

柏姝吓坏了,只能支支吾吾的回答“十六了”,不多时就落荒而逃了,就像是昨晚她奚落过的那一场春雨一样。

……

奶奶说,小城的郊外曾经也会放鞭炮的,而且在国内里是出了名的频繁,甚至是因为这一件事,小城的天空起了一次浓雾。被国家的检测员看见了,认定是空气污染严重,吓得当地政府里的市长晋力仓促的下了令,说,

“以后小城里不准节假日放鞭炮了啊,不然我这不贪钱的父母官可就是要换人了啊。”

而可笑的是,只是在禁令下达那一天数起的往后三天,小城的天气就渐渐恢复了清明,而那些所谓的空气污染,亦或是鞭炮的纸灰,已经不知道被哪里的田地当做是下饭用的化肥,吃掉了。

柏姝当然知道,这是因为当地的水脉过分的密集,就像是一株株盘根错节的肾脏,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污染就能搞垮的。

而若按简单的说法来讲,就是哪怕某些坏人这河流的上游地方为了开山炸了几年的黑火药,下游的水土也不见得会因为几场酸雨而变软多少。

她想着,穿过一条小巷,就发现自己又迷糊了。

她有一些习惯这种迷路的感觉了。因为一般这个时候,也是最适合自己去整理心情,去放心思考某些事的————反正寻找不到出路嘛!闲着也是闲着的想象呀。

她想,据奶奶说,只要在这个时间段,去随意一条河流边的榆树下钓上一条大鱼,那这一年的人家就有了美好的寓意。说是年年有榆,年年有鱼,年年有余的好兆头。

柏姝这时候才模糊的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主要任务,好像就是要在城市里寻找一条藏在水边的大鱼。是在云里雾里,还带电的那种。

对啊!明明刚刚,她期期艾艾,隐隐约约的感觉,是在那附近的。却不知为什么,她忽然就被地上的雨水给忽悠的离开了……

不对劲。

柏姝急忙转身回去,在太阳花那里!有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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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界流,非创世流,第三人称,非第一人称)我从凡间来,更到凡间去。不拘名利场,却在红尘中。血染刀剑未沾衣,滚尘扑面不留痕。仙佛神圣难敌手,移星易宿谈笑间。英雄美人帝王将相,却难免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怪力乱神魑魅魍魉,也不过蝇营狗苟小肚鸡肠。呜呼!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 情深不寿之只要是你足以

    情深不寿之只要是你足以

    当古灵精怪遇到信心不足,当才女遇到毫无背景,当美貌少女遇到年轻医生,当挚爱遇到挚爱,当完美遇到完美,双向奔赴,就是徐清清遇到苏明远。 客服了重重阻碍,最终却不得眷属,可能就怪情深不寿。
  • 捡个上神学修仙

    捡个上神学修仙

    依梦,本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高三学生,在一次意外救援中,遇无常,结各路牛鬼蛇神;加个微信,进了神仙群,对上仙上神各种忽悠,从此开始了她的独特修行之路。本以为路边捡了个大帅哥,最后确是个圣阶的上神,又开始没羞没臊的抱大腿。本以为一路风平浪静的能修个天尊做做上神,却不料一切皆是一场酝酿了千年之久的大阴谋,自己,不过是这场阴谋棋盘中的一粒棋子。命运面前,是战是降?阴谋当下,是顺是逆?且看依梦如何翻手颠覆棋盘做自己命运的主宰~
  • 封神后传之再起风云

    封神后传之再起风云

    他是大周武王姬发之弟,御赐“大周小王爷”,在上一部《封神英雄榜之风雷动》中襄助父兄伐商灭纣功成身退后,本与妻子退出江湖,归隐山林,但由于新王朝刚建立不久,局势动荡不安,各种妖魔鬼怪和前朝余孽蠢蠢欲动,纷争不断,搅得人心惶惶。他奉命出山与妻子还有几个好兄弟一同去民间微服私访,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斩妖除魔,侦破一桩桩诡异离奇的谜案,瓦解了截教背后的残余势力,共同保卫大周江山,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