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都是我姥爷给我讲的,不知道为什么给我讲这些,要说我作闹不听大人的话,讲这些吓唬吓唬我,我还能理解,可是从小我就不怎么惹祸,通常都是偷摸儿的自己玩的挺嗨,也不祸害东西。就这么个粉妆玉砌傲骨英风的翩翩少年,愣是吓得我不敢自己睡觉,更不敢晚上出去。
吓我的老头姓李,在六七十年代他是港务局汽车运输队的队长,他们开的都是大挂车,经常去林区拉木材,一去都要好几天。据我姥爷说山里虽然物产丰富,但是规矩也多,像进山路口拜山神、不能坐在伐过树木桩上、看见黄皮子或者狐狸站起来瞅你就赶紧走,因为他们已经注意你了、遇到鬼打墙要磕头或者咬破舌尖等等。可能定这些规矩的人经历过这些,通过一代一代的总结、验证,才能把这些规矩传承下来,其实人应该敬畏自然,敬畏那些我们不得而知的东西,相比之下毕竟我们是渺小的。
现在就来说一个关于背着棺材板上山的小故事。
在那一年的开春时节,港务局汽车运输队跟往常一样分批次去山里拉木材,我姥爷这一组有七八辆车,十多个人。这一天傍晚车队才开进了山,我姥爷是开头车,这时他在倒镜看见后车转向灯频闪,而跟在后面的车看起来都是这样,长途货运开车一个跟着一个离得都不会太远,这是他们定的规矩,转向灯频闪就是靠路边停车有事。还有大灯频闪,按车喇叭长短声这都是说明不同的情况,毕竟那个年代也没有手机,有事联系起来很不方便。
当他们把车停在路边都下了车,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后面车的司机跟他们说,最后一辆车迟迟跟不上来,他担心有事才打转向要急停的。开最后那辆车的司机叫庆华,二十多岁大小伙子,驾驶技术好所以让他压队。大家也有点奇怪,进了山就一条路,而且天已经擦黑了,赶紧找找去吧。
大家伙一起掉回头连跑带颠儿回去找,没多远就看见庆华的车停在路边,车大灯还亮着。大家赶紧过去看怎么回事,过去一看舵楼子里没人(舵楼就是大解放货车的驾驶室,老辈子人都这么叫)。有眼尖的用电棒儿(手电)照着了,那个叫庆华的司机正在往山上爬。背后还背着一块木板,看着爬的挺吃力。于是大家伙紧忙赶上去叫住了他,并把他背着的木板抬了下来,这时他好像也反应了过来。
看见这麽多人先是一愣,嘴里还说“没事啊,我能跟上!唉,那老太太呢.....?”边念叨着边四下里找。
找他的那些七嘴八舌的就说“哪有老太太;看你车没上来我们就跑过来找你,哪有啥老太太;怎么还背着个板子?搁哪捡的这是?”
庆华很诧异的就说有老太太你们咋看不见呢?我刚才还背着,她说上了山坡就是她家了,他腿脚不好,让我帮忙送她回家......。
这个时候有人对我姥爷说,唉李哥,你看着木头板子是不是带色?走过去几个人用电棒仔细照照,发现木板有些糟了,而红色油漆渗到木纹里依旧能看出颜色。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傻子都知道,这山里没人家,这肯定不是家具,看这长短宽窄根本就是装殓死人的棺材板。大伙都张罗快走,快走,太邪,太邪。
大伙踉踉跄跄的下山到车跟前,有好信儿的还问庆华是咋回事?这时庆华也被吓的够呛,身上直哆嗦,脸也没了血色,说话都快变动静了。他说就看个老太太在道边冲他招手,他下车问才知道,老太太腿脚不好要回家,让我送她到山坡上,离得不远老太太又杵拐棍儿。我就寻思把她送回家我在跟上,这走没多远你们就找来了!我姥爷开后车让庆华跟他一起,好在每次出车都有预备司机,大伙都上车往伐木场开去。
等到了伐木场也都是半夜了,伐木场也有挺多人,有工人有场长什么的。招待他们吃饭的是伐木场的老场长,六十多岁身体硬朗。在吃饭的时候就把刚才发生的事跟这个老场长说了。老场长听完也觉得纳闷,虽说这老林子怪事也有,但大多都是麻达子山(老林子里迷路相当于鬼打墙)或看见黄皮子像人一样的走路,这事还不多见。
庆华也是被吓的不轻,整个人话也少了,也打蔫儿了,毕竟大活人遇到这种邪事谁也扛不住,又背老太太又扛棺材板子的。有的人一辈子都遇不上的事让他赶上了,心理能不害怕嘛。大伙都吃完饭了,我姥爷让庆华喝了点酒压压惊,庆华还不住的跟别人说你看我后背有没有人?我咋总觉得我这后面有人呢,还离我挺近。这话一出大家伙也觉得后脖子嗖嗖的冒凉风,虽然没看见那个老太太,但毕竟那刷着红漆的棺材板子是都瞅见了。那个老场长说今天晚了,都早点睡,明天在去哪个地方看看,晚上没事就赶紧睡觉,别瞎转悠。
伐木场睡的是都是大通炕,我姥爷让他在里面,离门口远。我姥爷挨着他躺下了,知道他害怕就跟他聊了几句,无非也就是劝他别害怕,当年打四平的时候死人算啥,死老人了。前面机枪扫着,当兵的看见尸体就摞起来,躲在后面,那子弹嗖嗖从脑瓜顶打过去都带动静,说这些也就是为了劝解他。开了一天的车都都乏了,睡的都挺快。
据我姥爷说,是让庆华摇晃醒的,我姥爷还以为怎么回事呢,这时庆华让我姥爷看门口。他说他躺下闭一会眼睛,就觉得脸上有人吹气儿,很凉很凉的。当他睁开眼睛借着月光看见一张脸,是老太太的脸,就是那个让他背着上山的老太太,只是相比之前见到的更显诡异。脸上皱纹堆垒,脸色惨白,白的没有血色,花白的头发毛毛草草支楞八翘的。对着她阴沉沉的笑,露出嘴里黑黑的牙,嘴唇干瘪却是血红血红的,眼睛也没有眼珠眼仁儿,就是两个黑窟窿。他立即用被蒙住了脸,他心里明白这不是做梦,因为脸上被吹的凉气都冷到了心里。过了会儿,他胆战心惊的想叫醒我姥爷。谁知道他刚一露头借着月光又看见那个老太太站在门口,不停的用双手杵柺棍儿跺着地面,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嘎巴嘴好像在说着什么,可又听不见有声音。那个老太太“说了”一会,忽然用手狠狠的指了指庆华。这时他拼命的摇晃我的姥爷,而那个老太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当我姥爷醒来,庆华就把刚才的事对我姥爷说了,说的我姥爷也汗毛直立。这觉还怎么睡,也不敢在睡了,好在其他人睡的挺实。于是他们两个人披上衣服,把马灯点着,就去上屋找老场长了。
当他们把老场长唤醒,又把刚才的事对老场长说了一遍。是我的姥爷说的,因为庆华被吓得已经结结巴巴了。
老场长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遇事沉稳。就安慰他们两个说,我看不要紧,在这大山里邪乎事倒是有,只要守规矩,不招惹仙家就没大事。说着卷了颗烟抽了起来。
反正也是睡不着了,我姥爷就想打听还有什么所谓的邪乎事,怎么守规矩,毕竟工作职责在这里呢。跑山里拉木材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有些事有些规矩还是知道知道的好。庆华就总拽我姥爷的衣袖,那意思不让问了,不得越说越害怕啊。
老场长也看出他的心思,就说道,其实这里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这山林子里真正的主人不是人,而是那些长年累月在这里生存的,就像仙家。对于咱关外人对狐仙儿、黄仙儿什么的也都不陌生。山里的规矩就是狐黄不犯,我们有时也能看见黄皮子,而黄皮子看见人总是要用两条后腿支撑,站起来看你。狐狸也是一样的,不同的是这狐狸躲在树后面露着头瞅你。遇上这样的就麻溜赶紧走,啥话也别说。不成气候的动物见着人早就跑了。还能在原地瞅你!只要你不招惹,别说些没用的话基本上没事。还有,咱这烟囱为啥这么低矮,为啥炉膛火不灭,就是为了能让熊瞎子,老虎,狼什么的闻到烟味。这些动物怕火,隔应烟味,所以咱才能在这干活…………。
不知不觉已经凌晨三点多了。老场长对我姥爷说等天亮透了,咱俩去到昨天那个地方去看看,别让他去了,让他补补觉吧。
我姥爷他俩草草吃了点东西,就开车去了。这山里哪跟哪长得都差不多,找了好一会才找到昨天的那个地方。
老场长看了看,说这前宽后窄的是棺材帮子啊。那小子就背着它要上山?看这木质有年头儿了,不能凭白无故在这啊。走吧咱俩就顺着往上走,反正大白天的。
毕竟还是上了年纪的,经历的事多,也不像年轻人遇事那么毛糙。他俩就顺着山坡网上爬,也不知道爬了多长时间,反正是日头升的老高了,好在山不算陡,但是越走发展山石和黄土越多。这样走了没多远,就发现前面山坡塌下去一片。塌下去那一片就像刀切的一样,而且有一间草房大小。
这时老场长眼尖,在塌下那一片底下发现了一口棺材。看年代也很久远了,木头基本都糟烂了,而棺材的一半在土里,那一半露在外面。露在外面那一侧,也正好缺少了一个棺材帮。
据我姥爷说,当时就坐地下了,都不用寻思,也明白咋回事了。而这时老场长也蹲了下来,估计他的腿儿也软了吧。
定了好一会神,我姥爷才说,这就是闹鬼吧?棺材帮子咋能自己到山下面去呢。
老场长告诉我姥爷,多数是因为树根须子越扎越深土质软了,在加上春融期开化,说不上啥时候就塌一片。也巧塌下来露出棺材来了,以往这情况都是蛇虫鼠蚁乱窜,没想到哇。看来这棺主不愿意白骨现天,才找到庆华帮忙的。走吧回去告诉庆华,咱帮他把这事儿圆了,把棺材帮子安回去……。
后来我姥爷讲的也不那么详细了,就是说他俩回去跟庆华又找几个人,把棺材帮按回去。然后垒起大大的土堆,压上坟头纸,没立碑。
为什么山里有老太太的棺材?这是我想到的,可能是逃荒到这里生活的,也可能是山里土匪的女眷,在或者是找人看过这里的风水。
总之吧,所谓的鬼找人不一定是为了什么愁怨,也不一定为了害人,磨人。也有找人帮忙的。都不容易,能帮的就帮一下,算是给自己积些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