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崔府已经很晚了,门口两个石狮子安静的镇守在两旁,崔府大门紧闭,只余两盏悬挂的灯笼微微亮着。
如今夜色已深,怕是崔府众人都已歇息了。这时候叫人来开门只怕会惊扰崔尚冼和崔夫人。
她今天是偷溜出去的,让崔尚冼发现那老顽固还能饶得过她?因此她决定——翻墙!
夜色下,树影斑驳,两道娇小的黑影,一个半蹲在地上当垫脚石,一个伸长了手臂往墙面上攀爬。
“小姐,小心一点!”
“高一点!再高一点!好好好!够到了!”她抓住那伸出墙面的一颗歪脖子树,借力爬上墙面,朝焉阳伸出一只手来:“把手给我!”
焉阳轻功一跃,便跃上了墙面。跳到了院子里。勿忧不由得啧啧两声:“会轻功就是好呀!翻墙都那么容易。”
她顺着墙面爬下,焉阳伸长手臂来接,双脚刚刚沾地,整座崔府忽然亮堂起来。
“去哪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勿忧和焉阳头皮一阵发麻,顿感大事不妙,僵硬着转身,只见得崔尚冼搬着把椅子端坐在院子里,满面怒容,身后是全副武装的家丁。
勿忧强撑起一抹笑容:“爹,这么晚还不睡呀?”
“啪!”崔尚冼抽出一根藤条虚空一抽,勿忧和焉阳紧紧抱成一团。这死老头大半夜不睡觉守在这里,估计就是守着她回来,家法伺候吧!
“焉阳!说!你和你家小姐去哪了!”
焉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战战兢兢:“我们…去了…去了…”
她支吾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崔尚冼又虚抽一鞭,吓得焉阳瑟瑟发抖。他抬鞭指向勿忧:“你看看你看看你?穿的是什么样子?男不男女不女的!堂堂大家闺秀!夜不归宿!到处抛头露面!还!还翻墙?成何体统呀你!”
毕竟他在气头上不好惹,勿忧识趣闭嘴,捂着耳朵假装听不见他的唠叨。
“你说说你!好歹也是崔府千金,当朝皇贵妃!你这样!你置皇上的颜面于何顾?你爹的颜面于何顾?我…我怎么生养出你这样的女儿?”崔尚冼痛心疾首,那一刻他估计恨不得把这个女儿再塞回娘胎肚子里,重新造一回!乍一看勿忧居然捂着耳朵!表示对他极大的不尊重,他瞬间就气炸了,大喝一声:“还听得不耐烦了是不是?把手给我放下来!”
勿忧幸幸的放下手,心中不服,她一不犯法,二不杀人抢劫,怎么就丢人了!
崔夫人听到响动披着衣服跑出来:“老爷,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你问问你那不孝女!问问她都去干什么了!这么晚不归家!还学那些打家劫舍的人翻墙!再不好好管管!她估计得上天了!”崔尚冼气得在原地走来走去,时不时抬起鞭子来指她。
勿忧不服气回怼:“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追求自由的权利,凭什么大家闺秀就得整天待在家里,哪也不能去!我是个人!不是别人圈养的宠物好嘛?”
“你!你还敢顶嘴!”崔尚冼抬起鞭子就要抽下来,崔夫人赶忙拦住:“老爷呀!这大晚上的,吵吵嚷嚷干什么?不要扰了街坊邻居,有什么话明儿再说。”她一边安抚崔尚冼,一边冲勿忧眨了眨眼睛:“还不快回房去。”
勿忧吐了吐舌,拉着焉阳,贴着墙面就开溜了。崔夫人一番温声细语的劝说:“老爷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崔尚冼气消了些许,无奈的看着妻子:“瞧瞧,都是你给惯的,都惯成什么样了?”
“是是是!是妾身惯的,都是妾身的错。”崔夫人连连应承错误。
崔尚冼反应过来一看,哪里还见勿忧的影子!顿时又气血上涌:“这个不孝女!她!她还敢不吭一声就走了!”
崔夫人劝说道:“孩子纵然有错,咱们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给她难堪不是,让街坊邻居听去该怎么说她?该怎么看待我们崔府?不是叫别人看了笑话?孩子已经长大了,别老动不动就家法伺候!女孩儿家脸皮薄,你这个当爹的,不能不顾及一些她的感受。”一边说着一边将他拉回房。让院子里的众家丁都散了去。
“难道就放任她无法无天下去吗?”回到房间崔尚冼仍是气不顺。崔夫人倒来一杯水,给他降降火:“莹儿呀,是该管教,可得找对方法,这教育孩子,不是打一顿她就服软,咱们莹儿骨子里倔,你这样做,反而会让她,离我们做父母的越来越远。你也不想,让莹儿恨上你吧?”
崔尚冼接过崔夫人递来的茶杯,闷头一口水喝下,平息了些怒气,闷着不说话了。崔夫人轻笑着打趣说:“你可就这么一个女儿了,打伤了或打残了,你看你老了,谁来管你!”
“老夫养这么多家丁家婢!难道还指望她来伺候!”崔尚冼赌气将茶杯叩到桌上,坐到床边,跟个老小孩似的,崔夫人无奈揺了摇头,这对父女,还真是上辈子的冤家,这辈子的仇敌,一见面就脸红脖子粗,
“好险!”躲过了一劫的勿忧扶着门框,捂着因跑得太急而咚咚直跳的小心脏,吁出一口气来。
“幸好有夫人拦着!”焉阳也扶着门框喘息:“不然今儿个非皮开肉绽不可。”
这崔老头虽然是只摸不得的老虎,到底惧内,只要崔夫人一出面,没有搞不定他的。常言道一物降一物,这世间万物,果然是相生相克。
“如此看来,小姐去琼宇楼做掌勺大厨一事,还得从长计议,咱们总不能每天都这么晚回来,若是像今日这般被老爷逮着,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小姐每日外出,迟早也会叫老爷发现。”焉阳歇了口气,担忧的看着她说。
这确实是个问题!勿忧推开房门,坐在那张梨花木椅上歇息,凝思着:“你说我爹,他干嘛非得囚着我?他就不能稍微开明一些?”
焉阳叹口气说:“小姐虽是被赶出了皇宫,到底还是顶着这贵妃的头衔,皇上一日未拟出废妃旨意,你便还是贵妃娘娘,您的名声要是传扬出去,不只老爷在朝中会被袍泽耻笑,皇家脸面也无光彩,所以老爷才会如此生气,放眼整个都城,也没有哪家闺女会如小姐这般了?”
这确实是个不争的事实,想到崔尚冼走到任何地方,都要因为她这个女儿被戳脊梁骨,她心中也是十分苦楚。她自然知道给崔家带来了许多麻烦。可她是21世纪女性,拥有自己独立意识。做不到像崔紫莹那般,永远困在一方天地,被迫接受命运的安排。
她始终相信,自己的命运永远握在自己手里。由不得他人做决定。她只想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崔紫莹!更不是为崔尚冼!只为她——曲勿忧!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洒扫的仆从推开崔府的大门,清扫阶前的落叶。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躬着身从门后溜出来,躲开仆从的视线,绕从另一条巷道口离开。
临行前她安排一个小厮负责看门,若是晚归,也好有人给她们留个后门回来。
这会儿酒楼应该尚未开门,她们遂去早市逛了一圈。在街边茶铺吃了些果子点心,顺便去铁匠铺买了些捶子凿子之类。
勿忧挑了几件小巧的,拿在手中掂量,焉阳不解问她:“买这些做什么?”
勿忧神秘一笑:“晚些做道大餐,这些东西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她让铁匠铺把这些包起来,付了银钱。焉阳却是看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今天第一天当值,赵主事见勿忧来得这般早,亦是觉着意外,勿忧主动与他打了招呼,寒暄几句,赵主事便领着她四处熟悉熟悉环境。之后去后厨与其他厨子做对接。
原本勿忧占了掌勺大厨,便没有石师傅什么事了。他该去到副手的位置,勿忧说服赵主事说:石师傅一把年纪了,又兢兢业业为琼宇楼做了这么多贡献,若是因为输了一道菜将他赶下掌勺位置,的确有些不尽人情,就让石师傅和她一起做掌勺,两个人还可以互相配合。
赵主事自也有这般想法,只是这琼玉楼却没有两个掌勺大厨同时存在的先例,这会儿勿忧提起,他也只能破例一次。
石师傅很感念她的大义,时不时与她交流厨艺,这里的每一个人对她也很热情,一下午相处下来,倒是其乐融融。
今儿个没什么客人,她们乐得清闲,早早就下了值,想起昨儿个答应采莹要帮她寻找证据惩治那王世子一事。勿忧下值便去找采莹,岂料找遍酒楼也未寻到采莹的身影,她拦住一个准备下楼的琵琶女问:“今日怎会未见采莹姑娘呢?”
琵琶女说:“采莹呀,她今儿个并未来酒楼弹唱,还是我给她顶的值呢?”
“那你知道她去干什么吗?或者,你知不知道她家在什么地方?”
“这我哪知道呀!她来这里之后,除了弹琵琶之外甚少与人交流,弹完琵琶就自个儿回去了!谁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听说她最近惹上了官司,害死自己的亲兄长,估计这会儿,是被抓到衙门问话了吧!你们可去衙门看看。”
勿忧二话不说,携了焉阳便直奔衙门,衙差说今早县爷是传唤过她,不过这会儿已经把人放了,他们也不知道人去了何处?
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猜想,会不会去找王世子去了!此时她走投无路,难保不会选择铤而走险。
“焉阳,你知不知道曲阳王府这么走?”勿忧忽然急切起来,焉阳想了想说:“我知道有一条小路,可通往曲阳王府,走那条小路最近!”
“快!去曲阳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