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落叶堆满了庭院。
一位青灰色衣服的和尚将它们扫成了一堆。
和尚法名青玄，眼眸深邃，鼻子高挺。上挑的剑眉隐隐透着一丝杀气。
只见他右手立在面前，嘴唇颤动，那对枯叶竟直接燃烧起来。
青玄静静地看着火焰，直到烧成一堆灰烬，这才托起青灰色的僧袍，跨过门槛，去了外面。
外面的台阶上侧卧着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男人满脸的胡渣，一身的衣服缝缝补补不说，还有不少的油渍。
“师父，天都快黑了，我们要点饭再走吧？”中年男人一张嘴，露出了满口深黄色的牙齿，看上去有些恶心。
青玄径直迈步，没有理会中年男人的建议。
中年男人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拍了几下屁股，就追了上去。
他把脏兮兮的手伸进衣襟，拿出了一个小包裹，是两个热乎乎的大白馍，这是他给自己准备的私货。他咧嘴笑道：“师父，你扫院子的时候我去偷……不是，要来的。”
青玄停下脚步，侧过头，平静地看着中年男人。看得他有些发慌，他朝前伸了两下，试图掩饰道：“真是要来的……是我……”
不等他说完，青玄便拿住了白馍上端。
中年男人看到自己碰到的那一块，已经被自己的手染黑了，急忙又夺了回来。
一个几十岁的男人，竟然露出了羞涩的神情。
他左手拿着白馍，右手把那一块黑色的地方掰下来，塞进自己嘴里，边嚼边说：“这块脏了……”
再次递给青玄后，刚才他左手碰到的地方又成了黑色。
“别！”
中年男人再次夺了回去，咬在嘴巴里。
把那个干净的包裹双手摊开，含糊不清的说道：“师父，你吃这个。这个干净。”
青玄纤长的手指从包裹上面滑过，把中年男人嘴里那块拿了下来，毫不犹豫地放进嘴里吃了一口。
中年男人悻悻地低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
行至傍晚，两人来到了一个村庄。
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升起青烟，是饭时。
路上只有些稚童玩闹，大的不过十几岁，小的也就四五岁。
街角处，三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围住了一个只有八岁的孩童。
八岁的孩童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任由他们打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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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东西，让你做坏事！”
“哼！我们今天就替天行道！”
“对！打死你个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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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我去赶走他们？”中年男人见青玄看得出神，小声问道。
青玄仿佛没听见一样，只是看着。
中年男人又叫了两声，青玄依旧没有反应。
兴许是打累了，大一点的三个孩子散去。
青玄这才走过去，蹲在遍体鳞伤的孩童面前，轻声问道：“为何不还手？”
那孩童本来还在埋头哭泣，听到有人与他说话，忙用袖子擦了泪水，用力的咧嘴笑道：“我们在玩游戏，我扮演的是坏人。”
中年男人躺在男孩侧面，随意地拉开男孩的衣领，里面满是淤青。无论怎么看，也不像他说的那样，只是游戏。
“小孩儿，你也太没出息了。被打成这样还说游戏。换了是我，非拿刀给他们捅死不可。”
中年男人的样子本就有些吓人，这些话更是给男孩吓得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不！是游戏！他们是朋友！”
中年男人哼笑一声，“朋友？他们要是朋友，我早就是佛祖了。你小子怕是……”
他还欲再说，看到青玄瞥了他一眼，忙闭上嘴。
青玄将右手掌心贴在男孩额头上，突然一阵金光笼罩了男孩全身。一瞬间，男孩身上的伤全都好了。
男孩惊奇地瞪大眼睛，那透过青玄掌心的温度，让他觉得无比温暖。
长久以来的疼痛，顷刻消退。
在他眼中，此刻眼前这个光头仿佛比天边的霞光还要亮眼夺目，就连一旁脏乱可怖的大汉也显得和蔼了几分。
青玄起身便走，中年男人回头看了男孩一眼，也跟了上去。
“师父，你给他治好了也没用啊。就他那怂货，明天还会被人打成那熊样。”中年男人从来无法理解青玄的任何行为，青玄也从来不会跟他解释。
走了没多远，青玄停下脚步，看着天边问道：“为何跟来？”
中年男人顺着青玄的目光看去，天边只有被云彩遮住一半的月亮，还有稀疏的星点。
突然从身后传来稚嫩的声音，“我……我家里只剩我一个了。我想跟着你，想和你成为……朋友。”最后两个字的声音很小，小到说话的人自己都听不清楚。
寻声看去，正是青玄刚才帮助的那个男孩。
他的左脚脚尖踩在右脚上面，背在身后的小手勾成了麻花。
中年男人看了青玄一眼，“要不？带上他？”
青玄纹丝不动，只有僧袍被风吹动的声音。
中年男人偷偷叹了口气，青玄这副样子便是拒绝了他的建议，没有走就是让他去处理一下。
男孩看着越来越近的邋遢大汉，打心底里害怕，不光是因为他不修边幅的样貌，还有他那浑身的恶臭。
男孩退了半步，还是忍住了逃跑的冲动。
中年男人猛地瞪大眼睛，“哈！”
一声大吼，吓得男孩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孩儿，我可是吃人的。你是要来给我做点心吗？”他趴在男孩儿面前，玩味的笑着。
男孩看着中年男人嘴里参差不齐的牙齿，沉默了片刻。
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紧紧闭着眼睛，用力点头，道：“好！”
男孩的回答是出乎意料的，中年男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站起来，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替代的是嫌弃和不耐烦，“傻东西，就你，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见他要走，男孩急得快要哭了出来，“我…我长大了就够了…”
中年男人在衣服上反复地擦手，随后从裤子里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裹，青白色的布干净极了，谁也不会想到这是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拿出来的。
里面明显是类似一本书一样的东西。
他不舍地看了好几眼后，用力扔在男孩身上。又跟上一脚，把要爬起来的男孩狠狠地踩在地上，中年男人咬着后槽牙说道：“小孩儿，有多远滚多远。再跟上来，老子一脚给你踩成肉泥。”
说完，还不忘朝男孩啐了一口浓痰，却刻意避开了那个干净的包裹。
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男孩大声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可回应他的只有秋风，他继续喊道：“我叫狗东西……”
随后自喃喃道：“不，我叫许云全……”
最后放声朝着渐行渐远的两个背影嘶吼：“我叫许云全，我叫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