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鬽山是一个张开双臂站立着的巨人,那么半月山,就是握在巨人手中的一把巨大的弓。在灵山上空飞翔过的鸟都知道,半月山山脚下那茫茫的一片大海就是半月山大弓上的银弦,只是没人知道,假如这把弓上有一只箭的话,它会射向哪里。
半月山山势陡峭,山顶终年积雪,总是白皑皑的一片,天晴时,雪山浮在白云之后,洁白的身躯更胜出白云几分,很是惹人喜爱,那里也因此而没有人类居住。半月山山脚下的大海上空时常有幻景——海市蜃楼出现,所以位于幻海南面、鬽山北面的幻海城,名字正是由此而来。
幻海城的前身是一个小小的村庄,村中阡陌纵横,人们勤奋质朴,稼穑蚕桑,安居乐业。后来海市蜃楼闻名四海,许多外地人慕名而来,城内渐渐的店铺林立,人们也不再以耕织为生。受到外来人的影响,幻海城里无论男女老少,个个都是华装丽服,文雅端庄。因而,虽然幻海城和鬽山比邻,但是幻海城的人自视为文雅之士,不愿与猎人起家,后转为农民的鬽山山民来往;而鬽山的山民质朴踏实,耕织自足,不愿与幻海城中故作姿态之人有来往;且鬽山的山民又因为自己是萨宇部落的后代,时常听祖祖辈辈讲起过很久以前部落里的人受了狡猾的幻海城人的诱惑,屠杀了鬽山上许多的灵物去做交易,牵怒了灵主的事情,所以他们也瞧不起幻海城的人。
为了防止有外人上鬽山,扰乱鬽山的秩序,山民们特意在南山脚下设了岗哨,选出专门的卫兵放哨。此时,两个男子正在山门前来回转悠,天气很热,两个人都汗流浃背,其中年纪偏小的男子,实在坚持不住,走到旁边的凉亭里,倒了一碗茶,畅快的啜饮起来。
“你听说了吗?”他咽下一大口茶,对那个还在来来回回走个不停的同伴说:“要出大事了,那里。”
“什么大事?”同伴也放弃了坚持,走过来端起茶碗咕嘟咕嘟地喝起来。他们很默契地把幻海城叫做那里。
“昨天,有个男人,来找林七讨茶喝......”
“林七给了吗?不会是幻海城的人吧?”
“不是,那人刚从幻海城出来,做买卖的?”
“做买卖?林七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之前答应给我娘子要买一对耳环的。”
“唉......你想哪里去了,人家是做买卖的不假,但不卖首饰。”
“那卖什么?”
“卖人。”
“卖人?”同伴坐不住了,他腾地站起,原地徘徊几圈,又走回来坐下。“卖什么人?”
“女人。林七说了,昨天那个男人带了四五个女人呢,其中一个还抱着孩子,他还说了,那些女人,一个个长得很标致,啧啧......幻海城的女人,传说比我们的火枫主母还标致呢。”
“你少胡说。”同伴一拳擂在男子的肩膀上。
“真的,我胡说什么。”
“火枫主母都九百多岁了,鬽山上谁人不敬她,你敢在这里嚼她老人家的舌根,小心你的小命。”
“小心什么?火枫主母连一只小鸟都舍不得伤害,更别说……”
“主母。”同伴突然站起来,尊敬地喊道,一边去拉扯男子站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老远就能听到你们嘀嘀咕咕的声音了。”满面笑容的火枫步履轻快地向他们走来。他们二人笑着站起,走到山门前站得笔直,不敢再讲一句话。
“蟋蟀,你过来,坐这儿。”火枫在桌前坐下,努嘴示意男子过来。
男子看一眼同伴,同伴却不看他。他心里咯噔一下,忐忐忑忑地走到桌前站定。
“坐下。”火枫命令,蟋蟀摇摇头,火枫再次眼神示意,蟋蟀只得在一旁坐下。
“你说林七和你说什么了?”
“主母,没什么?”蟋蟀赔笑说道。
“幻海城卖人,对吧?接着往下说。”
“主母,”蟋蟀蹭地跳起来,不敢看火枫。“您都听到了,我和夏蝉只是说着玩儿的,您老人家不要生气。”
“不生气。不过罚是肯定的,在我罚你之前,你全部说出来吧,说不定我会酌情责罚。”
站在远处的夏蝉,听到此话,禁不住笑出了声。
晚上火枫回到主母殿,走进院子的时候,发现大殿里的烛火没有像往常一样点燃,她开心地几乎要跳起来。
“你回来了?”火枫蹦蹦跳跳地推开主母殿的大门,隆虺果然在里面。
“怎么样?找到了吗?”火枫在他对面坐下,开心地盯着他看。
隆虺摇摇头。抬头看向火枫,“我来的时候看到蟋蟀在南山脚下浇树,你又罚他了?”
“嘿嘿……”火枫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他说幻海城的女人标致。”
“这蟋蟀简直是胡闹,他偷偷去过幻海城了?”
“那倒没有。这个我可以作证。”火枫急忙为蟋蟀辩解,“是南山脚下来了幻海城的女人。据说幻海城最近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隆虺突然来了兴趣。
“海市蜃楼消失了。”
“怎么回事?”
“不知道。”火枫摇摇头,脸上浮现出愁色,“不过我听说幻海城的人,这几百年来养尊处优惯了,现在幻景消失,城中繁华不再,他们只能以卖人为生。唉……真是罪恶至极。”
“枫儿。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到幻海城走一趟。”隆虺认真地看着火枫,火枫看出他没有开玩笑。
“这不好吧。鬽山不是有规矩……”
“现在管不了什么规矩了,枫儿。跟我走吧。”隆虺轻轻抚摸火枫的脸颊,神色中带着哀求。火枫不忍心,对着他用力点了点头。
三天后,隆虺以富商的装扮出现在幻海城里,火枫一身淡紫色衣裙,乌发拂肩,珠钗为饰,跟在他的身边。他们到时,正是清晨,虽是夏季,但街道上死气沉沉的气氛,让整座城都散发着凄冷。
“隆虺,我有点儿冷。”火枫靠近隆虺,在他耳边嘀咕。
“说话那么小声干什么?”隆虺在一旁笑道,“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你怕人偷听啊?”
“难道你没察觉出来,有人在盯着我们吗?”火枫斜睨身后。
“察觉出来了。”隆虺得意地笑道,“我还巴不得他不盯着我呢。”
火枫撇撇嘴,快步赶上隆虺。身后不远处,一道目光直盯着他们走进了一家客栈。
为了赶到幻海城,火枫和隆虺一夜未睡。到了客栈,匆匆吃过几口早饭,两人便从日出一直睡到了日落。黑夜降临,吵吵嚷嚷的声音终于将火枫从昏沉的梦里吵醒。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深情凝望。
“你怎么哭了?”火枫伸手为隆虺拭泪。
“枫儿,委屈你了。”隆虺抱紧火枫,在她的耳边呢喃。
“哪有什么委屈啊?”火枫不觉好笑,“为了你,我什么都值得。”
“枫儿、枫儿……”龙虺一遍又一遍唤着火枫的名字,将她抱得更紧了。
“哎,哎……”火枫一遍又一遍回应着隆虺。隆虺经常这样,每每这时,火枫总觉的她的心里有一条甜蜜的河在静静流淌……
“隆虺,你快来看,外面好热闹啊!”火枫打开窗户,朝外面看,白天不见一个人的街道,此时却人群熙攘,灯火辉煌。
隆虺伸个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掀开被子走到窗边,看着街上热闹非凡的街道,嘴角扯起一抹邪笑。
“这幻海城,可真是够诡异的。”
“诡异吗?”火枫看起来很开心,“要不,我们也下去玩吧,鬽山上可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
走在幻海城的街道上,火枫开始担心起来,因为街上的灯火将整条街照耀得如同白昼一样。隆虺在鬽山上的时候,从来不让她点灯。她现在很担心他的眼睛受不了。
“隆虺,我们回去吧。”火枫提议。
“怎么?累了?”
“不是。我只是有点儿担心你,这里太亮了。”
“哈哈……”隆虺笑起来,“没关系。你不是喜欢热闹吗?我们再逛一会儿。”
“隆虺,我有个问题忘了问你。”火枫犹豫不决的话终于说出了口。“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找个人。”隆虺扯起嘴角微微一笑。眼神坚定地看向人群。
火枫好奇地顺着隆虺的眼睛看过去,街尽头,一个高个儿的大胡子男人,正在来来往往的人流里,阴森森地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