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隆虺被狐族骗到南山受了重伤之后,黄螣祖十分生气,意欲严惩淘气的狐狸们,遂将西山的狐族驱逐到了南山,命令虎狮两个徒弟看守,不得让他们离开南山半步。这日,狮弟去东山峰顶跟从青戊子修习殁心之法,到了很晚才回到南山。彼时南山分外寂静,寂静到让他全身的毛一根根都立了起来,他喘着粗气跑遍了整座南山,不仅没有找到虎兄,就连狐狸也没有找到一只。他嗅着漫山遍野都是死亡的气息,一声怒吼,震动了鬽山峰顶的青銮洞。
“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就连尚未出卵的小鸟也没有放过,更别说虎儿和西山的狐族了。”青戊子语气沉重地说道。黄螣祖听到这个消息,内心自责万分。她神色忧愁地转向青戊子。
“夫君,你召唤有吉他们了吗?”
“有吉他们已经回来了。”
“那,槐呢?”黄螣祖倏地站起,急忙问道:“狐族的事情他都知道了吗?”
“夫人不必担心,槐既然能修成殁心之法,自然已将私己之事抛于身后了。不过为避免他伤心,这几天,就让他照看虺儿吧。”
“也好。”黄螣祖眼望着虚无之处,痛心说道:“都怪我,不过是一气之下,却不想狐族竟遭了这样的大难。”
“你也不要太自责,这次人类对鬽山展开攻击,本也是狐族惹的祸。南山一向与人类相安,如今人类却下此毒手,怕是以后整个鬽山难再有安宁之日了。”青戊子感慨地闭上眼睛,青銮洞一阵风吹进来,一只做工粗糙的木头小盒子落在了青戊子的面前。青戊子打开盒子,又合上。一旁的黄螣祖看得分明,露出了诧异的眼神。
“夫君,这花不是......”
青戊子本也不想隐瞒什么,又见夫人问起,便耐心解释给她听。然而事情比较复杂,青戊子讲了许多,最后黄螣祖只听懂了一部分。那就是“盒子中的花,是用来消灭屠山蛊的。屠山蛊具有很强的毒性,哪怕是有吉他们也很难接近,但是花可以。”
这边墨弦带领屠山一行人,将南山上打来的猎物,连夜搬运下山,悉心收藏好,命人严加看守,好在凯旋回城的那天,进贡给城主花尚。
晚间随从士兵烹上鲜嫩的野味,墨弦用美酒款待屠山众人。席上大家对屠山的本领赞不绝口,丝毫不提白天的争执。屠山把腮帮子咬的坚硬,从鼻孔中哼出一声。众人笑得勉强,不敢露出一丝不悦。墨弦见状,用响亮的笑声打破了僵局。
“屠山先生,今日多亏有你,我代城主谢你。”
墨弦举杯,一饮而尽。众人亦举杯,一饮而尽。唯有屠山,酒到嘴边复又放下。
“墨弦君,明日,你打算怎么做?”
墨弦见问,拱手道:“还请屠山先生赐教。”
屠山不说话,大笑数声,提起桌上的酒坛,出门去了。
其余三人见屠山离去,俱哭丧着脸,起身向墨弦辞别。墨弦惊讶,以为怠慢了他们三人,急忙挽留。三人却去意坚定,执意不留。
“既然三位先生不愿再参与鬽山之事,我也不好勉强大家。不过城主一向赏贤用能,所以,烦请各位暂且在此处等候几日,等我忙完这里的事情,带着大家一起……”
“墨弦君,我们三人谢过你的好意。但是我们这等草莽匹夫,恐怕难入城主的眼。我们还是就此别过了。”其中年纪较长的一位中年男子打断墨弦说道。
“自此以后,我们三个人不会再踏进幻海城一步。愿你们幻海城的人,好自为之。”临走时,中年男子又加了这么一句。
第二天,当墨弦再看到堆积如山的动物尸体时,中年男子的话便不停地在耳边回响,久久不散。走过东山时,墨弦终于忍不住,停下了匆促的脚步。
“屠山先生,我有一问,不知你愿意听否?”
“墨弦君,你但说无妨。”
“屠山先生今日是否要像昨日一样,仍使用屠山蛊?”
“那是自然。我向你保证,不出三日,这山上的珍禽稀兽都将成为我们的桌上佳肴、盘中珍馐,到时候,就算这山上有喜欢吃人的怪物,也不过是僵硬的死尸一个。”
“哈哈哈......”墨弦跟着屠山一起大笑起来,但随即,一抹愁色爬上了他的脸颊,“屠山先生果真是高人啊。只不过,我那日离城时,城主嘱咐过我,要我带着黄衣的美丽女子去见他。大概屠山先生也知道,我们幻海城人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赏尽世上美丽之物,美丽之人。所以,如果这山上果真有穿黄衣的美丽奇女子,却被我们误杀了,那我可就是幻海城的罪人了。”
“哦?”屠山惊愕,“果真有此事?”
墨弦郑重地点点头。
屠山的眉头皱起,右手又在光秃秃的下巴上来回摩擦,思忖一阵,转对墨弦道:“墨弦君,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就看你舍不舍得借我一个人了?”
“借人?”
“我这屠山蛊呢还从来没有尝过人的味道,如果要留下黄衣女子的活口,就得先让我的屠山蛊知道什么才叫“人”。”
众人听说,俱都大惊失色,你推我搡,退的退,躲的躲。
墨弦却只能硬着头皮谈下去,“那,怎么个尝法?”
“简单,只需半碗人血。”
墨弦心中松出一口气,咬牙说道:“那就用我的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哈哈......墨弦君,你可真会开玩笑。”屠山不以为然的大笑起来,“你手下上百余人,还缺这半碗血吗?”
“这件事就不劳屠山先生费心了,到时候你用血就是。”墨弦坚定说道。
“好吧,你刚才提到你有一个条件?”
“今天,我们只用屠山蛊寻人,不杀生。”
“哈哈哈......我一向以为幻海城风度翩翩的公子墨弦君是个干大事的人,却不想竟是此等心慈手软之人。”
“屠山先生不必拿言语激我。你只说答不答应?”
屠山不屑地瞟他一眼,将话从牙缝里挤出来,“答应,答应。你只管拿血来就是。”
墨弦随手从袖中摸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抽出白亮的刀锋,对准手腕割下。屠山将装有屠山蛊的石盒打开,墨弦的鲜血滴滴落在盒中,瞬间被蛊吸食。
有吉按照青戊子的吩咐,迅速在南山找到了墨弦他们的踪迹。青戊子与有吉师兄弟一起盘旋空中,自蔫答答的绿叶间注视着墨弦一行人的一举一动。待屠山将屠山蛊释放出来时,青戊子便用手中的花将屠山蛊尽数吸食。
彼时正坐在石头上恢复体力的墨弦,鲜血突然从七窍之中喷涌而出,身上的白衣瞬间被染得殷红。众人面面相觑,想要靠近却又出于恐惧而不敢走近一步。有士兵愤勇,上前扭住屠山问罪,屠山却早已神志不清,嘴里只是喊着“屠山蛊反噬了,屠山蛊反噬了......”
可怜的墨弦随着喷涌的鲜血吐出“梨白”二字,便就此撒手人寰了。
士兵们双股颤颤,大多数人四散奔逃,自此不知影踪,余下的人,抬上墨弦的尸体,向幻海城方向急速奔去。那心狠手辣,不可一世的屠山,被士兵用绳像狗一样拴着,跌跌撞撞跟在墨弦的尸体后面,被牵去花尚跟前问责,然而他已经成了疯子,嘴里只是不停叫喊着:“屠山蛊反噬了,屠山蛊反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