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妻子一个人忙不过来,加之纺织行业的萎缩,也没有太大的奔头,我终于下决心辞职回家另谋出路。刚回来的一段时间很不习惯,以前厂里的旧相识随着厂生活区的拆迁都四处分散,没有几个谈的来的朋友了。突然想起了张万仁,这几年只是电话里联系,知道他卖了房子回老家了,混的究竟怎样也未可知,不自觉的拨通了电话。得知我回家闲居,他热情邀请我到去趟海原,本以为是客气话,在他几次的催促下,我还是去了一趟。
张万仁在公路边等着我,下车握手后我不禁感叹:“两三年前我看你都快不行了,今天却是神采奕奕,你得了什么灵丹妙药?”张万仁接过我的行李边走边说:“这次来多住几天,我给你慢慢说。”
张万仁其实害的是心病,得知父亲生病的消息,在侄女的搀扶下强打精神回了趟老家。
四个多小时的车程,我迷迷糊糊的梦到了老家门前的小溪:“在家门前小山坡的下面,是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海原古道,古道的中间静淌着一条永不干涸的小溪流。小溪时而薄薄一层漫着整个河道,时而聚集在一起形成一跨步便跃过的河流。夏天我们光脚行进在溪水里抓小鱼捉蝌蚪,遇到山洪过后的午后,在河道中小水坑沉积的泥水中洗个泥水澡后,用小溪水冲洗后回家的愉悦。最盼望的是队里牛羊骡马到溪水旁饮水的时候,小伙伴往往提前赶到看抵羊顶头,两只抵羊后退后退象古代骑士拉开二十多米的距离同时相向加速,瞬间便是响彻河川的撞击声,一下两下终于有一方落败,拉拉队的我们在叹息声散开了。每天午后我们都能准时去小溪挑水,放下水桶先后便在水边嘻戏追逐,这是一个集结的小操场,人越来越多,只有在哪家大人的催促下才想起回家。小溪流是村庄的驿站,送亲戚朋友总是以溪水为界祝福的话说完便各自转身离去,背着一捆草回家的人到了溪边总是拧身放下,洗洗手缓缓劲再起身回家,那几年我在外地上学的时候母亲每次都送到小溪边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忘了什么影响我的前程与安全。”
在侄女的提醒声中回到了家乡,踏上那一条尘土飞扬的小道,从未有过的踏实感油然而生,近乡情更怯!我想起了一个从《何典》中看过的笑话“一个老秀才有三个儿子,老大叫年纪,老二叫学问,老三叫笑话。有一天老秀才叫他的三个儿子上山去砍柴,当他的儿子们回到家时,老秀才就问他的老婆说:儿子们砍的怎么样?他老婆回答说年纪一把,学问没有,笑话一筐”。
昔日的河道挖得面目全非,溪流的源头近两年建了一个大水库,水库的下面一片盐碱滩,在太阳直射下泛着刺眼的白光。十年九旱,水库已经见底了。
父亲的身体并无大碍,我倒成了安慰的目标,兄弟姊妹、左邻右舍逐次来到院子里,后悔前几年只是不定时汇寄一些钱物,忙于生计很少回家叙旧,灾难来临才感受到家的力量,这是世上最好的疗养地。
五哥很晚才回到家里,眼睁睁望着承包的水库干枯,平日里活蹦乱跳的鱼儿晒死在泥沼里,无助又无望。
“ 就没有想办法解决?”看到一年复一年的绝望,我不禁问道。五哥说除非在水库快要没水时就把鱼捞出来,可鱼儿离不开水,捞出来放到哪儿去呢?这个水库截留了唯一的水源,以前的一眼泉水,可连续干旱,那点小溪流放到水库里还不够蒸发的。水库下面盐碱滩靠近悬崖处也有一眼小泉,可惜水太咸,连牲口都不喝。
父亲接过五哥的话题说道:“我小时候这个泉水熬大烟呢!遇到旱灾前后川的人都来这里拉水,听老人说有一个西藏喇嘛路过村庄,也不知谁得罪了,喇嘛在泉眼上施法压住了,从此就变小变咸了。”
我和五哥坐在流着指头粗的泉眼边,计划取水救鱼的方案。这几天反复思考,已经有了计划的轮廓,关键点是这个泉眼,西藏喇嘛施法的事只是传说,但水质应该没有问题,只不过是常年被不断盐碱化的土层积压而已。如果重新深挖整理,得到能够使鱼儿得以生存的水源,就必须提前占有下来,不然就成了公共资源,因此在成套计划未实施前是不能动工的。
五哥提出即便泉水能用,可指望那点水何时才能蓄满到能养鱼的程度,我详细倒出了自己的规划。
请来了村支书、村长,我以茶代酒作陪,提出来承包这片盐碱地的想法,大家都嘲笑道:“这个荒地方要什么承包,你随便用就是了。”看到我一再要求,第二天就定了三十年的使用合同,本想把水库的口头承包也变成正式的书面合同,在五哥的不屑中作罢了。
前期我拿出一万多还账的资金雇佣一台挖机,在泉眼四周挖出了占地十二亩的四个鱼池,清理了泉水源头,水流大了许多,放到挖好的鱼池,几天连池底也盖不住。一切都停了下来,全村的人都看笑话,真是钱多了胡乱搞!
两个月后一场暴雨过后,在山洪退后几日,拦住了变的清彻的水流,雇佣抽水机灌满了鱼池,有这股救命的水源补充,再大的旱灾鱼池也不会干枯了。
秋季到来,水库也蓄了两米深的水,用养鱼立项让五哥出面从银行贷了专项扶贫款,分别在水库和鱼池投放了鱼苗,一切都孕育在希望中。
人在解决了温饱后,追求的欲望随着环境的改观丰富了起来,山区有这一片水域很快吸引了大批垂钓客,我的鱼池鱼儿还小,没有对外开发。五哥守候了几年的水库第一次见了效益。
人怕出名猪怕壮,热闹的场面惊动了政府,乡长在村委会成员的陪同下来视察,在结束时请到鱼池旁的小屋,在村长授意下我备好了酒席招待,由于是公差乡长只吃了几口便饭。相约下次一个人身份来垂钓休闲。
周末乡长和朋友来水库垂钓,听到消息村支书赶了过来,在垂钓结束后大家到小屋喝酒玩耍,我忙前忙后张罗,人很多也分不清主次了。突然听到吵闹声,赶过去发现同村的一个小伙子手扬着录像机威胁,说是有了官官沟通的证据,要去揭发。在村支书呵斥声中不欢而散,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有了录像,谁又愿意冒险打官司,在层层施压下,五哥让出了水库的承包权。所谓的羡慕嫉妒恨只是产生在身边的熟人,大家穷的好好的,为什么你就先富起来?不熟悉的,或是差距太大的人之间很少有这种现象,古人总结的“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夏季,拦下了河流里的清水,不时补充到鱼池储存,我拥有了最充足的水源。浇灌公路两旁树枝的拉水车到城里取水,距离远成本高,我争取到了在鱼池拉水的资格,摆脱了资金周转的困境。
张万仁指着前方描绘他的雄伟蓝图,在广袤的水域养殖了几万只鸭子,在鱼池旁的空地盖了几间房屋,逐渐形成了休闲娱乐的综合模式。我听着他的豪言壮语,似乎看到了刚刚参加工作时的模样,坐在回家的车上回味他说的那句话:“小时候帮家里干农活时,望着叠峦的山峰总是好奇,山的那边到底是什么模样?如今再回到老家,发现山的那边还不如这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