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刘谨州府邸波涛汹涌,杀气激荡。
一大群面容肃穆的太监女官们气势汹汹地奔向了芙蓉池的方向。人人都是脸色铁青,神情严峻。进入了南书房庭院后就跑向了芙蓉池畔。太监们身后还跟着不少拿刀执杖的御林军侍卫。
这时天色晕黄,气候闷热,芙蓉池畔寂静无声。人们稍一搜查,就发现了池塘旁有两个人坐在大石头上述话。左边是个穿鹅黄色锦绣长裙的少女,右边是个月白色袍服的男子,两个人正亲密倾谈着,地上还铺着几卷纸。
太监女官们大喜着冲过去。孔武有力的太监们扑向了男人,不由分说地扑倒男人,拿绳索捆绑住了。魏女官也恶狠狠地冲过去,一把揪住那女人,扯了过来。吓得那两人失声大叫,挣扎跳起,很是狼狈。
少女束发的金环散开,也扭过了身体。一群太监女官都楞住了。她竟然是个大眼睛、厚嘴唇的圆脸盘少女,穿着范小姐最爱穿的鹅黄淡紫相兼的孺裳裙,正满脸怒气地瞪视着来人。旁边被捆住的是个肤色微黑的小伙子,也挣扎大骂着。
“怎么是你们!”关公公魏女官齐声大叫,心都凉了。
雪珑讽刺地说:“不是我们,还会是谁啊?关公公想找谁啊?”
魏女官气得七窍生烟,立刻知道中了小贱人的金蝉脱壳计了:“你个臭丫头,偷穿小姐的衣裳在这儿会野男人。走,都抓起来交给公主处置!”
微黑的小伙子也是范家侍卫,愤怒地挣开众人,怒喝了:“魏女官说话当心点!我和雪珑姑娘早就订过亲,小姐还说过到北疆后就让我们成亲,还专门让我们平时多在一处干活,多相处些。小姐是特意赏给雪姑娘新衣服和首饰的,怎么成了偷衣服私会野男人呢?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雪珑也勃然大怒了:“好,我们现在就到公主面前说清楚。讲理的地方除了公主那儿,还有梁王那儿和谨州衙门呢。你们这群人冲出来又打又杀的,才蛮不讲理跟疯子一样!”
太监女官们气得面如死灰,转身就走!心里直诅骂,这该死的范明前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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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崔悯迅速地跑向了芙蓉池方向。他脸色煞白,心狂跳,直想振腕大叹。这耍小聪明的小天师终年打雁叫雁啄了眼,反中了别人奸计。这是个“计后计套后套”。不知道由谁制定的,目的就是要破坏范明前的名声。让她嫁不成梁王,而嫁不成梁王,她就会被驱逐出全大明的贵胄阶层,就得隐居乡野或自寻死路了。这个计策好毒啊。
姜千户和柳千户也跟上了他,三个人奔进了通往芙蓉池的岔路。便看到前方一个身高九尺的魁梧壮汉正大步流星地走向芙蓉池方向。正是梁王的手下,北方军铁麒麟卫的大将军兼提督王芝。崔悯的脸色不好,看了眼姜折桂。姜千户惦了惦刀,眼里露出杀气腾腾的凶光,做出个斩首动作。崔悯摇头说:“不行,你打不过他。他和刘谨州一样都是军中悍将。你们去缠住他一会儿就行。”
柳千户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装满汾酒的扁锡壶,可惜地喝了一口,把剩下的酒浇到了自己和姜千户头上身上。之后两个人迈着摇晃的步伐,醉醺醺地跑向了王提督。王提督回头一看皱起眉。
两个人耍酒疯似的冲过去大叫:“来来王提督,跟我们兄弟比划比划。我大明皇帝的御前锦衣亲军必定赢你!”他们不由分说地抽出刀砍了过去。
王提督皱眉大怒:“你们喝醉了。我还有要事在身……”
趁此机会,崔悯已旋风般的跃上了墙头,扑进了芙蓉池。时不待我,每耽误一刻钟,那位范小姐的小命就离阎王殿更近了一步。他掠进南书房庭院里一望,心凉了一半。芙蓉池旁边太监女官们正跟丫环等人吵闹着,而另一面,刘府的侍卫们也进了园子搜索着。
他焦急地扫视着全园,那位精灵古怪的范小姐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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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距芙蓉池很远的刘府东边围墙根,有一座数丈高的小山丘。山丘上种着几百株古桑古槐和古银杏树,个个长得高达数丈,粗壮得五、六个人也抱不拢树干。山丘上还布满了密密匝匝的野灌木丛和野花丛,像树山花海一般,很幽静阴森。一个人匆匆地从虚掩的角门走进了刘府,沿着山丘旁的石子路走向了南面芙蓉池方向。他穿着一袭简单的白袍,浓眉大眼,背上背着一个青色竹筒。脸上的表情又焦急又兴冲冲的。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个三叉路口。他有些迟疑,不知道该走哪条路。忽然从高处投下了一颗小石子,投中了他的头。他哎呀一声捂住头抬起脸。
山丘上的古树林深处,一颗最粗壮的银杏树上,坐着一个青裙粉马甲的丫环装扮的少女。她很俏皮地爬到树干上,偏偏神态还端庄无比,坐得脊背挺直,笑得温婉可亲。她向他招着手:“荀七公子,你好吗?好久不见了。你会爬树吗?”
白衣少年大喜,立刻跑下小路拐上了山丘古树林:“会一点。范小姐是请我上树吗?”
“是的,请君上树。”明前忍俊不禁地笑了,做了个请的手势:“这里有茗茶待客,还可以居高揽胜,看到很多有意思的风景。没有比这儿更好的地方啦。我们就在此观景叙话吧。”大银杏树干伸出的小树枝上挂着个碧玉茶壶,她手里捏着两只碧玉茶杯。
荀余大喜,立刻手脚并用地爬树。他果然只会一点点,明前丢下早就准备好的粗绳子,帮助拉了他一把。才有些狼狈地爬上树。
两个人靠坐在大圆桌粗的古树三杈枝上,隔着树叶,相视而笑。左右望去,刘府的半个府邸和外面半条街都尽在脚下,看得人心胸开朗。荀余称赞道:“真是好风景啊。范小姐真有雅兴。那里是什么?”他指着远方人头攒动的芙蓉池。
明前伸手倒茶,嘴角含笑,笑得很深沉:“一群人在玩捉迷藏而已。荀公子不必介意。”
荀余也不是傻瓜:“我给范小姐添麻烦了。”
“不麻烦,多谢荀公子送画。”明前轻声说:“单是这数百里的送画之恩,就值得请七公子喝茶赏景了。明前该做的。”
荀余坐在树枝上望着她,像君子一样躬身施礼:“范小姐,你一向可好?”他就像刚从花园里散步归来,跟约好的知已坐在画斋品茶聊天一样,坦然潇洒至极。
明前原本还有些焦虑。但此刻看到他,也不由得为他的洒脱所感染,恭恭敬敬地还了一礼。微笑说:“我一切都好。多谢荀七公子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