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地下的烈火冲腾,把这活棺材和我一齐烧掉,我应该在烈火和热血中得到永生。——《神与神对话:天选之子》
黎貘觉得脑袋被震得嗡嗡响,一叠声地答应,一溜小跑出门。走廊里安安静静,下午的阳光从楼道尽头的窗户里照进来,暖洋洋地洒在他身上,走道里晾晒着纯白色的床单,窗外风吹着油绿的树叶摇曳,哗哗地响。
他靠在门上,听着门里的婶婶还在唠唠叨叨地抱怨,被门隔着,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儿。又是春天了,黎貘,高中三年级,将满十八岁。
他和叔叔婶婶一起住,还有他的亲妹妹黎凝。就读于当地最有名的私立高中——天之维,学费高昂,师尊严苛,豪车如牛毛,美女遍地走。
还有三个月零九天,就是他参加高考的日子了。这些天每个人见了他都谆谆教诲,告诉他末日就要到来,应该焕发斗志。
可压力越大,黎貘越懒,除了打王者荣耀,就是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作为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他的懒惰并不难理解。
黎貘已经有十年没见过爸妈了,好消息是据说他们都还活着,每半年还会写封信给他;坏消息是每次来信,妈妈都遗憾地告诉他回国探望他的计划又要推迟,因为“事情又有了新的进展”。
他的爸妈都是考古专家,说是在忙一个大项目,结果一旦公布就会像爱因斯坦发现相对论那样震惊世界。
上初中时,黎貘很为爸妈自豪,读了很多考古方面的书,放学路上和同学津津乐道。但他很快发现该自豪的是,家里有豪车来接的同学们。
放学之后,一帮同学吊儿郎当地并排往前走,占了几乎整条街的路面。后面响起一声声的汽车喇叭声,然后队伍中立刻有个同学收敛了摇摆的幅度,老老实实地钻进自家的车绝尘而去。
人一个个地少下去,最后往往只剩下黎貘一个人,继续摇摇晃晃着向前走。头顶,黄昏柔和的落在肩头。
虽然有个妹妹,还是亲的,但黎凝和黎貘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可以说是差到了极点,往往事与愿违。
在学校里追黎凝的人数不胜数,而且都是高富帅。可黎凝一个都看不上,每天都被那群富二代众星捧月,甚至还有的公子哥当场下跪求婚。
而黎貘就是传说中的衰仔,什么好事都轮不到他,凡是坏事准有他。黎貘整个十八年的人生与爱情毫不沾边。
其实黎貘一个人的时候不逛商场也不打台球。他在网吧里玩到发腻之后,就回家了,进了楼却不进屋。而是从通往楼顶的铁栅栏里钻进去,坐在嗡嗡响的空调机边,眺望这个城市,直到夕阳西下。
黎貘觉得自家爸妈是氪星人,也许只有某一天他们坐的UFO失事了,才会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托着UFO平安落地。若不是那样,他们始终在为宇宙忙碌,而不是为了他黎貘。
氪星人爸妈当然可以用来吹嘘,可事实上跟不存在也没什么区别,黎貘都快记不得爸妈的长相了。只有偶尔看小时候的全家福,才能勉强回忆起那一男一女,还有他家那栋外面爬满爬山虎的摇摇欲坠的老楼。
叔叔婶婶更感兴趣的,是黎貘爸妈定期从国外寄回来的钱。托那笔钱的福,黎貘和黎凝可以上天之维私立贵族高中,也是托那笔钱的福,叔叔婶婶能买一辆小排量的别克。
叔叔有钱可以买一些仿得很像的名牌高仿货,婶婶有钱可以在麻将桌上尽情的输,还是托那笔钱的福,堂弟黎川渝在学校里有了“黎太子”的绰号。
黎川渝和黎貘、黎凝在同一所高中上学。不但成绩比黎貘好,衣服也穿的比他精致,而且只要有女孩一起吃饭就抢着付钱。叔叔婶婶还会穿着特别体面的礼服去参加黎川渝的家长会,让人感觉黎川渝是个蜜罐里泡大的孩子。
黎凝每天回到家都会诉说今天又是谁谁想泡她。撅着樱桃小嘴,鼓着腮帮,小手在桌子上一下下的敲着。
每当这个时候,黎川渝都会站在她背后给她捏捏肩。和她一起讨论那些“追凝者”,然后再一起吃饭。因此,黎凝更喜欢和黎川渝呆在一起,而不是黎貘这个亲哥哥。
黎凝穿衣服的时候,经常会让黎川渝给她出主意。“黎太子”说穿什么她就穿什么,每次都能吸引那些“追凝者”眼球。
黎凝生日那天,“黎太子”让她穿吊带丝袜 超短包臀裙去上学,结果黎凝生日那天收到的礼物从教室一直排到家里。
平时黎凝也会给“黎太子”物色漂亮的女孩。白天黎凝默默的观察着每一个她看到的女孩,到了晚上,她就和“黎太子”一起趴在床上讨论这些女孩。什么屁股大不大、腿长不长、胸部大概是什么杯的……
每当黎凝提起胸,“黎太子”都会流出口水慢慢的把手伸过去,而黎凝则是哈哈的笑着,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上。
“黎太子”相当于她暂时的男朋友,只因平时玩笑开多了,关系太亲密了,被别人误认为情侣。那时“黎太子”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群情敌,而黎凝则唯恐天下不乱,直接在QQ上官宣情侣关系。
于是,没有于是。“黎太子”被追到躲进了警察局,整座城市被这群“追凝者”给堵的水泄不通。黎凝这才发现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这件事结束后,学校只是把黎凝批评教育了一下而已。
黎貘就不同了,自己不坑人,处处被人坑。有一次下雨黎凝忘了带伞,他这个当哥哥的好心好意去送伞,结果被一群“追凝者”狂咬。伞没送到,黎凝的身边却堆满了伞,那些伞都可以开个小店了。
婶婶觉得黎川渝聪明,好读书,求上进,还特热爱文学。黎川渝看《小说杂谈》,在婶婶的嘴里却是“我家川渝在学习”。
每次《小说杂谈》出新一期婶婶都觉得中国青春文坛又有了动静,赶着黎貘去买回来,让黎川渝跟紧形势。
楼下报刊亭的大爷觉得黎貘又忧郁又赖皮,还热爱文学。老来买《小说杂谈》,可从来不看,而是蹲在报刊亭边,把新一期的《王者荣耀与世界》白看完,然后扔回摊上,坦荡荡地评价说越来越不好看了,拍拍屁股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