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出口，聿姊看着进进出出拎着行李的人，不安的颤着腿，身旁的小行李包挂在行李箱拉杆上，手里的手机一直在拨号。
机械的女声重复说着“你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急得聿姊直跺脚。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聿姊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接通“喂！”声音有些大，引来路人侧目。
路人投来的打量，令聿姊不自然的转身望向出站口，这时电话那边传来一声熟悉的严厉：“你回不回？你要是不回来，你就算死在外面，我们都不会管你了！”
听到对面声音的那一刻，聿姊是有些后悔的，可是刺耳的话激起聿姊心中的叛逆：“放心，死在外面也不会麻烦你来收尸，没我在家里气你，你也好过点，不是吗？妈？”
气急败坏的声音刺激着耳膜，冲出屏幕，那个被聿姊叫做妈的女人，歇斯底里的吼道：“一个一个的就知道气我，是吧？行，都走，都别回来了，都死在外面好了！”
等对面吼完，聿姊挂了电话，站在出站口拐角处，无声的抹眼泪，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
良久，冬夜的风吹的聿姊的手，都有些麻木，没有进食的胃，微微抽搐，嘴里泛酸。
不远处，来人穿着米白色毛呢外套，披散的发被风吹的凌乱，小跑着奔过来，朝气且疯癫。
没来得及站停，就夸张地喘气解释着：“走太急了！没有拿手机，我在东站出口等了半天，想走不敢走，怕你找不到！”
聿姊抿着嘴不理人，只站着望着来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聿姊冷暴力的黎安安讨好着拉过行李箱：“走走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就这样，两人上了一辆出租车。
晕车的聿姊上车后，胃更不舒服了，甚至想吐。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一个不太繁华的居民区路口，对面很多小饭馆冒着热气，能闻到饭香。
拎着行李箱的黎安安，带着聿姊进了小区，六单元电梯里，黎安安跟聿姊说：“这个公寓是我租的，熟人给介绍的，所以就便宜点，一个月两千，四室两厅两卫，你是跟我睡，还是自己睡？”
没有概念的聿姊，没有理解那所谓四室两厅两卫是多大，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躺上去，睡上一会儿，最好睡之前能让她吃点热的汤水，不然她真的要直接去世了。
“我都行，有地方睡就行。”聿姊淡淡的回。
门打开的瞬间，聿姊身体有些麻。
室内明显开着暖气，开门就是一股热浪，吹的聿姊头脑发涨。
黎安安进门后就脱了外套，将聿姊的行李拉到自己的房间，聿姊在后面跟着。
看着铺新床单的黎安安，聿姊问：“你一个人住，租这么大的房子干嘛？”
黎安安拿被子的手停顿了一下：“可能是小时候住习惯了小地方，现在就想住大一点的地吧！”
铺好床，又拿了一床棉被，黎安安让聿姊先躺一会儿，她去楼下买吃的。
等着投食的聿姊，本来很累很困，躺在床上后却异常清醒。
拿过一旁的手机，聿姊手指不停地在屏幕打字聊天，手机叮咚声响个不停，叮咚的频率，使聿姊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放松下来。
鱼籽微苦：“我来我闺蜜这边了，不上学了。”
雨林：“还没有和你妈妈和好吗？”
雨林：“你在那边会不会不方便？要不要来我这里？”
鱼籽微苦：“你就是借着这个理由，想把我骗过去找你！”
雨林：“被你发现了，你要是过来了，我就让我爸找人把你关起来，每天给你送点吃的喝的，谁都不让你见，等你受不了，主动示弱，那个时候我再出现，你就会听我的话，离不开我。”
鱼籽微苦：“你是不是偷看了我的书单？”
鱼籽微苦：“这种东西少看！别不学好！”
雨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的就是你吧？”
鱼籽微苦：“好了，我闺蜜回来了，我先下了，早点睡，要想我！”
雨林：“好，晚安。”
黎安安拎着两兜打包盒走进卧室，将一份乌鸡汤和蒸饺放到床头柜上，示意聿姊赶紧吃，就去洗澡了。
等聿姊吃的差不多了，黎安安也洗完了澡，穿着睡衣，头发半干的黎安安将聿姊吃剩下的放进嘴里，收拾垃圾。
熄了灯，两人安静的躺在床上，黎安安问“有没有想好要做什么？”
“没有。”聿姊有些犯困，懒懒的回。
“你还记得在学校的时候吗？那个时候我们几个同学坐在一起说，等以后毕业了，我们就租个大一点的房子，几个人住在一起，上班也一起，我负责做饭，你负责吃，那个时候我们是不是想的太好了？”黎安安可能也困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床上没人再说话，两人闭着眼睛幻想曾经和现在的生活，只希望未来不要太差强人意。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的两人，醒来已经将近十点，黎安安请了一天的假，要带聿姊去附近找工作。
起床洗漱完后，黎安安让聿姊穿自己的衣服出门。
和昨天一样，在小区对面的一家沙县小吃，点了两份乌鸡汤和蒸饺，按黎安安的说法就是：“乌鸡大补，特别是女孩子喝这个好。”
聿姊似懂非懂的点头。
吃完喝完，黎安安带聿姊去了一家日式餐厅，那餐厅离黎安安上班的地方就隔着一条马路，聿姊很满意相隔的距离。
在说明来意后，经理将两人带到里间一个休息室。
经理年纪不大，明明挂着日式牌子，却穿着中国式斜扣长褂加个围裙，显得不伦不类。
示意两人坐下后，经理开门见山的问：“你们两个人都来面试吗？”
“就她一个人。”黎安安指着聿姊跟经理解释。
经理点头：“之前有没有接触过服务行业，看你们年纪不大，今年多大了？”
“虚岁十九了。”聿姊看着黎安突然不说话，猜想她肯定在算自己的年纪，只好自己回答。
经理听完笑呵呵的眯着眼：“虚岁十九，那就是刚成年，我们这边主要是要服务生和收银员，前期就只负责服务顾客，后期每个员工都要一边服务顾客一边兼顾收银。”
“工作量比较大，但是待遇好，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到中午一点半，然后休息一个小时，到夜里十点下班。一个月底薪三千五，包吃包住，如果客人办卡，会根据卡的额度抽取百分之五的抽成，月休是四天，你看你能接受吗？”
聿姊转头看向黎安安，眼神暗示如何，黎安安轻轻的点头。
经理看聿姊没什么意见，就问聿姊有没有带身份证，填张表，录入一下信息，明天就可以来上班。
将包里的身份证递过去给经理后，聿姊看到经理突然严肃，最后面试宣告失败。
由于聿姊的月份小，所以虚岁十九的聿姊，实际年纪才十七，这个月二十九过完，才算真正的成年。
有原则的老板们似乎对未成年童工很抵抗。
黎安安又带聿姊在附近几家店转了一遍，都以聿姊的年纪纷纷拒绝，聿姊苦恼的一声不吭，黎安安心大的安慰：“没事，会找到工作的。”
那之后的几天，黎安安会趁白天带聿姊去找工作，到了晚上，就去上班，上的什么班，她没说，聿姊也没问，但是隐隐猜到些什么。
最后的最后，聿姊十八岁生日，黎安安将聿姊带到了杰克酒吧，了解到这是黎安安上班的地方后，聿姊也去了酒吧上班，做了人们口中所谓的陪酒女。
黎安安曾经问过聿姊：“你会不会怪我，把你带到这种地方，万一你学坏了，你妈肯定饶不了我。”
聿姊反笑：“我要是想学坏，不用人教，我要是不想学坏，谁都强迫不了，倒是你，看着精明，其实傻乎乎的，我和你一起上班，至少能管着你，对吧？”
那个时候聿姊没注意到黎安安的表情带着委屈，眼神坚定的盯着她很小声的说了句：“你应该来早点...”
敲门声将十七拉回现实，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快递员拖着推车，聿姊问：“是上门取件的吗？”
“对，请问是聿女士下的单吗？”快递员拿着手机念着信息。
聿姊配合着快递员将打包好的几箱行李放到推车上，看着快递员拖着车进入电梯后，关上了门。
房间里跟刚来时一样，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像没人住过。
聿姊给黎安安发了个信息。“东西给你寄回家了，我回家了。”
等了几分钟后黎安安没回，聿姊关上手机，拖着自己的行李出了门。
楼下沙县小吃，老板看着没有化妆，穿着打扮也正常了的聿姊，有些不习惯“十七来了？这行李箱是要回家吗？”
聿姊将羊羔外套脱下叫了份乌鸡汤：“嗯，要回去了，我妈让我回去结婚，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了。”
老板瞪着眼睛，震惊的走过来坐在聿姊对面：“你才多大啊就结婚？男朋友都没有！”
聿姊心里苦笑：“有的，被我自己作没了。”
摸着围裙的老板，疑惑的望着聿姊，没再说话，转身去接待别的客人。
聿姊吃完饭，话都没说，就出了店门
等老板忙完的时候，发现聿姊已经不在，手机传来红包的提示语，是聿姊发来的，像往常一样，老板笑呵的打开，金额数是往常的十倍不止。
察觉不对劲的老板，刚反应过来给聿姊发去消息，屏幕上跳出一段字“你和对方还不是好友，请完成好友验证。”
老板倚着一旁的收银台，望着门外叹息，心想：“这小姑娘也是够无情的。”
其实不止沙县老板，来到这里认识的每一个人，关系好的，不好的，聿姊都在那个房子里全删了，就好像她们没认识过，她也没来过。
火车上，聿姊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想到昨晚给她妈打电话的场景。
黎安安发个消息，就走了，那一刻聿姊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抛弃，她害怕，崩溃的痛哭后，聿姊没忍住给她妈打了电话。
已经是凌晨，赵觅女士接到电话时，正在浅眠，看到聿姊打来的电话，无措的接通，先传来的哭声，让赵觅女士没忍住，心疼起来：“怎么了？哭什么，受委屈了吗？实在不行......”
话没说完聿姊大哭着喊“妈，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想回家了，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赵觅女士在那边跟着一起哭：“好，回家，别哭了，赶紧回来，妈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