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时间,黄单都是一个人喝酒。
周大傻对她的那个酒葫芦很感兴趣。他知道那一定是那些山中修士们中流传的,能装很多很多东西的“如意壶”。
那东西很贵的,用银子买不到,用金子买不到,只有用仙家宝钞才行。
他很想知道那个酒葫芦里到底能装多少酒。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黄单跟他说,可以装五十斤酒。
“你这么喝酒,不怕喝醉吗?”
黄单挠着头:“从小就很喜欢喝。就是不知道什么叫醉,因为没有醉过。我是很喜欢酒的味道,比水好喝。”
周大傻有些茫然,但很快就恍然。
那即是说,对于小丫头来说,酒不是酒,只是一种好喝的水,类似于花果娘。
下午的时候,周大傻介绍给黄单一个好东西。
是一种叫“香烟”的纸烟卷,跟外地流入的神州纸烟很相似,不同的只是这种香烟在一端有个棉花嘴。
周大傻打开火折子,点燃了香烟,猛吸了一口,然后两道青龙从鼻孔里喷了出来。
黄单呛得咳嗽,捂着鼻子道:“什么鬼东西!”
“我家祖传的烟卷。来一根不?”
黄单猛摇头:“不来。师父说过,五色令人智昏,五味令人沉沦。这种烟对修行中人来说,是碰不得的东西。”
周大傻嘿嘿笑道:“是因为太贵,买不起吧?”
黄单“咦”了一声,仔细想想,拍手道:“好像是这个道理哎!”
“我请你抽,不要钱,你抽不抽?”
黄单还是摇头:“不喜欢这种味道。”
“其实还能做薄荷味的,可惜薄荷很早就没有了。以后做出薄荷味,让你尝尝。”周大傻抽了一口,故意把烟喷向少女。
少女怒眉瞪了他一眼,离得远远的。
直到周大傻抽完了整支烟,她才悄悄的靠近了他。
“我说真的,你家楼主不出现,也很好。”
周大傻奇怪:“为什么这么说?”
“道理多简单啊!”黄单好奇道,“我们为什么大老远来你们这儿?”
周大傻撇着嘴,默不作声。
有些事总是无法回避的,尤其是那些已经天下皆知的事。
比如六月的某一天,北澜国上至山家宗门,下至世俗江湖,到处都在传说的一句话。
【八月中秋,快活楼,异宝现世】
北澜国内,有十一处地方,同时收到了一张红色的红贴。
红帖上面的正是这十一个字。
落款人:快活楼主
“那贴子其实不是你们快活楼寄的吧?”
周大傻很无奈:“快活楼是什么地方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哪来的异宝?气死人的活宝倒是有一大堆,谁要,带走!”
黄单只好拍拍他肩膀,安慰他。
快活楼是个神奇的地方。
没有人记得这个快活楼到底是什么时候有的,有人说是两百年前,有人说是三百年前。
传说初代的快活楼主是一个胖子,很胖很胖的胖子。
他建立了快活楼,那时候快活楼还只是北地边关上的一家饭馆。
然后某一天,那胖子对整个北澜江湖说了一句话:
任何在江湖混不下去的人,来我这。
于是便真有人来了。
人越来越多,后来便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子。
快活楼是一个收容之地,收容的是在江湖中难有容身之地的江湖武人。
有大奸大恶的江湖恶棍,有被仇家追杀得无路可逃的江湖浪子,有想金盆洗手却不可得的黑道巨擘,也有对江湖灰心绝望的失落侠客。
无论你是谁,只要你肯放弃过去的身份,放弃过去拥有一切,你便可以来快活楼。
你来了,快活楼便是你的家。
既然是快活楼是你的家,那么快活楼主便会保护你。
初代快活楼主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无论是谁,好人也罢,坏人也罢,前来快活楼追杀仇敌的人,纷纷死在快活楼主的手中。
那些人里,有的是江湖豪杰,有的是朝廷命官,有的是暗林杀手,甚至有的是山中修士。
有人说是十年,也有人说是二十年,在快活楼的屋檐下,挂着数不清的风干的人头。
后来江湖终于承认了快活楼,承认了那是一个远离江湖的清净之地。
承认了这世上有一个人有能力守护那块清净之地。
那个人,叫快活楼主。
“师父也说,信不会是你们楼主寄的。”黄单皱起眉头,“可是为什么要以快活楼主的名义?”
“因为我们楼主名声好呗。”
黄单点头:“这倒也是。如果别人说异宝现世,大家会把他当傻子。可是如果快活楼主这么说,大家一定相信。”
周大傻摊手:“所以说做人,有时候真的不应该名声太好,否则麻烦就会自己找上来。”
黄单道:“也许是你们快活楼的仇家干的。”
周大傻苦恼的点头。
“但如果真的有很厉害的宝贝现世,你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谁爱要谁要,反正我们快活楼不会抢。”
黄单提醒道:“你想没想过,就算你们不抢,只要宝贝出现在快活楼,你们便难逃干系?”
周大傻唉声叹气,蹲到店门口,掏出烟卷继续抽起来。
一根接一根的抽,好不忧愁。
“着火啦!”
门外不知是谁惊呼一声。
哗。
一盆凉水泼了进来。
周大傻抹了一把脸,缓慢转过头,望向门外。
“咦?天上有流星?”
周大傻站起身,指着外边大骂:“有能耐你就别回来!”
店里的人,擦桌子的擦桌子,擦地的擦地,还有伙计把地上的砖头从逢里抠出来,六面都擦得很仔细。
黄单在楼下认真思索了许久,最终打定了主意,跑到二楼,推开师父房间的门。
“师父,这里么得意思,我们要不赶紧回去吧。”
老头正闭目冥想。
“师父,我想咱们后山的猴子了,咱们不回去,它们饿得偷猪肉吃怎么办?”
“……”
“师父,再不回去的话,山脚下的吴大妈会嫁人的。”
“……”
“孙大娘也会嫁人的……”
老头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以为就算咱们走了,这里的事就能善了?”
黄单很笃定的点头:“发贴的人不是快活楼主,异宝什么的也可能是子虚乌有。既然啥都没有,咱们就走呗?然后,一切风平浪静!”
“师父知道你崇拜快活楼主,也很喜欢快活楼这个地方,所以不想这里出事。”老头叹口气,“可即便是咱们走了,也帮不了多大忙。”
“为什么!”
“那帖子是不是快活楼主发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异宝’二字上。”
“异宝之事太重大,无论是不是真的,不等到最后揭开谜底,有些人就不会放心离开。”
“更何况,大家都不是傻子,谁都知道谋划此事的人所图非小。”
“谋划此事的人,要搅动的是整个北澜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