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屋顶露台,仰望夜空,白子依旧不太明白那串不断变换着的诡异数字,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回到休息区后,白子清先是给赛事方解释了事故发生的过程,半个钟头后处罚也随之公布。虽然没能完赛,还被扣除了5个积分,但他依旧保住了第十九名的位置。本以为莫妮卡会暴跳如雷,毕竟撞毁的战车,那可是实打实的钱。白子清很清楚,那种高速失控下的碰撞,车体套件根本没有回收的可能,加之起火燃烧,引擎多半也报废了。可出人意料的是,以往对他异常严厉的领队大人,非但没有责怪他,还觉得他的行为是一种有勇气可嘉的表现。
“果然,文化差异对人的影响是旁人无法揣测的。”白子清心里把这次能逃过一劫,归功于他与莫妮卡身处不同国度成长,所产生的认知差异。可当他询问周围人,天空中那全息投影倒计时的含义时,本已无事的年轻人,又被车队医师带下去重新检查了个遍。
直到宴会开始前半个钟头,医师才放过了白子清,并给出了诊断报告:中度脑震荡引发视觉障碍,需持续观察。
作为伤患,今天这场晚宴本可以不用来参加的,但架不住莫妮卡盛装邀请,白子清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大美人吃人般的眼神,只能不情不愿的换上礼服,一同前来。
其实这一年里,每场比赛之后,都会有类似的晚宴。只不过白子清大多都会找个理由拒绝出席,他深知这样的场合里,会有大把机会与陌生异性培养短暂而快乐的友谊,这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毕竟,能被邀请来参加晚宴的,非富即贵不说,目的性也都很明确。可白子清就是对这样的社交晚宴没啥兴趣,按莫妮卡的话来说,白子清属于典型的社畜,连送上门的肉都不愿张下嘴...
今天比赛的围场,隶属于三大车队之一的斯帕,虽说斯帕今年依旧被拉法车队压在身下,但好歹也是年度成绩第二的车队。晚宴中,身着一席红色礼服的斯帕当家车手祇莫亚,风头甚至还要高出加冕七冠王的布努斯一头。不过这也没办法,作为三十六位车手中唯一的女性,而且还是在主场,风华正茂的祇莫亚很难不成为焦点。
“我看你小子刚才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也拉不下脸皮去跟人家打个招呼,你就那么怕女人?”莫妮卡递给白子清一杯清水,还不忘轻轻摸了一把白子清略显稚嫩的脸庞。
也就这一年多时间习惯了莫妮卡私下与自己相处的方式,要是换个其他人,白子清恐怕现在已经准备临阵脱逃了。当然,这倒不是白子清取向有问题,主要还是某段过往对他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创伤,这让他本能的害怕与异性接触。
见白子清都不敢直视自己,莫妮卡突然觉得临时借着酒意,把这家伙叫来天台是一个错误的选择,更是白瞎了她特意挑选的一席高叉礼裙。
“话说你和那妮子还是校友吧,你瞧瞧人家,第二年就在这个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了,你这家伙倒好,每次这样的场合都闷的像块木头,这样下去财团是不会把你当成重点培养对象的!”开导白子清已经成为莫妮卡围场工作之余的另一项业务,可换了无数方式,面前这家伙依旧没有任何改观,借着这次机会,莫妮卡还是决定把财团的一些秘密告诉面前这个年轻人。
白子清一听莫妮卡提起学院,就又回想起那段不堪往事,越发拘谨起来。可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脑海里想起,这让他脑袋仿佛要裂开一般,在玻璃杯破碎与高跟鞋急促踩踏的交相辉映下,年轻社畜成功的栽倒在地...
又回到了这个一片昏暗的空间里,周围到处是白色的身影,这些白色影子高矮胖瘦,轮廓各异,但面庞上却都没有五官。
已经来过一次的白子清知道,这个空间里只会出现一个声音,当那个声音响起的时候,所有的白色影子就会立刻静止,而只有他似乎不受约束。
果不其然,当那个浑厚声音缓缓响起之时,周围的影子全都定格住了。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白子清又见到了那个打扮怪异的中年男人,而这个空间里,也只有这个奇怪的家伙是有色彩和五官的。
白子清停下脚步,中年男人也合上了账簿,毛笔就夹在账簿之中,露出红白相间的紫毫。
中年男子看着白子清调侃道:“哟,看来不需要那么长时间,你就乖乖回来找我了嘛!”
“你是谁?这是哪儿?”白子清只能在心里发问,他明明没法发出声音,可他却知道对方一定能听到。
“这不重要,看来白藏确实有两把刷子,要不然你可没法从我这里拿走那么多时间!”
这个回答让白子清心里一紧,面前这个家伙果然古怪,他居然能说出师傅的真名,也是从对方的话语里,白子清得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于是他在心里继续问道:“要是我找不到答案会怎样?”
“找不到?那你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变成这里的一部分。”说完这句话,色彩斑斓的中年男子就大手一挥,周围的白色影子又恢复了行动力。
......
房间里,昏暗的灯光让氛围显得有些暖昧,白子清小心翼翼地拿开搭在自己胸膛上的雪白胳膊,而后不动声色的起身离开了房间,根本就没有平时表现的那么畏惧异性。看着熟悉的过道,他才知道自己已经被送回了车队所驻扎的别墅区。
楼下传来的动静,让白子清意识到晚宴多半已经结束了,听着双方的交谈,他大概明白晚宴上发生了什么,也明白了为何自己会睡在莫妮卡身边。这让他打算光明正大离开的打算化为了泡影。
“看来今晚莫妮卡是被下了死命令,真是头疼...”
不得不退回房间从长计议的白子清,刚一推开房门,漆黑的枪口就抵住了他的额头!
莫妮卡冷漠的盯着白子清,平静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面对这个问题,白子清轻轻一叹,下一秒,莫妮卡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夺走了手中的武器!
......
被自己的丝袜塞住嘴巴,还被绑在椅子上不得动弹,这让莫妮卡气得浑身不停颤抖。
或许是心中有些不忍,白子清刚准备给这位私下一直视作姐姐的美丽女人松一松绑,就被对方的撩阴腿吓得重新坐回了床头。
思量一番,白子清决定先尝试下,看能否说服对方:“如果我说我就是你认识的那个白子清,姐姐你能当今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吗?”
莫妮卡一听,却倔强的把头一偏,似乎在说:“姐姐这十年来真是白心疼了你这只白眼狼!"
白子清掂量着手中的玩具枪,无奈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我被困在这里已经太长时间了!或许,这个世界的一切对姐姐你来说是都是真实存在的,但对于我来说并不是。我知道我说的话,你一定难以理解,但就像天空中的倒计时,你看不到,但却不代表它就不存在。”
说罢,白子清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用一记手刀劈晕了被绑在椅子上的莫妮卡,而后又给莫妮卡松绑,把她抱去里屋的床上盖好被子,穿着睡衣就从阳台跳下,离开了这栋别墅。
刚来到别墅区的门口,一辆反重力智能车就停在了白子清身前,车门缓缓打开,一身黑衣打扮的祇莫亚,就像看白痴一样瞥了白子清一眼。
“愣着干啥,还不上车?难不成你打算穿成这样跑去找我?”
自动行驶的斯帕三代飞速驶离了别墅区,车内,祇莫亚一边说着接下来的计划,一边打量着白子清。
“钥匙就在斯帕总部,你这次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拖这么长时间才醒来?”
面对这个问题,白子清也没有隐瞒,把见到那个拿账簿的奇怪中年人与师姐详细说了一遍。
“遇见判官可不是好事情,看来这个「元」没想象的那么简单,多半在「次级位面」已经开始具象化了,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祇莫亚说完就不在言语,开始自顾自的整理起装备来。
「醒」过来的那一刻,白子清就清楚的明白,这个「元」里发生的一切哪怕在真实,也只是被创造出来的,就算与某个次位面已经存在交互,可一旦“开锁”,一切就会定格住。而自己离开后,哪怕这个「元」再次运转起来,自己存在过的痕迹也会因为「钥匙」的消失一并被抹除,莫妮卡自然也就不会记得白子清这个人物,因为关于白子清的一切都会被切割掉。所以,对于这个“姐姐“的那点情感,无非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可白子清这次却有了一种莫名错觉,他觉得这个「元」里,那些有关于他的过往或许并不会因为开锁而被切割掉。
“希望真的只是我想多了...”
自言自语地白子清,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场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脸庞上流露出一丝不舍的神情。
......
天刚蒙蒙亮,一辆反重力智能车停在了位于市中心的斯帕总部门前。祇莫亚与白子清各自拎着一个手提包步入了总部大门。门卫明显认出了自家的当红车手,只不过检查程序还是要走一下的,于是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祇莫亚面无表情的拉开手提包,掏出早已上膛的爆矢手枪,就把周围还未来得及反应的安保人员脑袋全部打爆。
顺利来到十八楼,浑身暂满血污的两人也发现情况不太对劲了,特别是祇莫亚左臂的伤口,猩红的鲜血正止不住的从伤口里涌出。
“该死的,元造物怎么可能造成这样的创口!”祇莫亚忍着剧痛,不断尝试着破解人斯帕公司工智能所管控的门禁密钥。
白子清此时根本顾不得师姐的抱怨以及伤势,杀不完的仿生护卫在刺耳的警报声中不断逼近,他必须要拦住这些毫无感情的人工智能,给师姐争取开门时间。
好在子弹打完前,祇莫亚总算破解了门禁。被祇莫亚一把拉进昏暗的房间里,白子清下意识感到不妙,这个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电磁门突然消失不见,白色开始在昏暗的空间里蔓延开来。
“不,不,不,不该是这样子的...”可跨入这个房间的那一刻就已经来不及了,白子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旁的祇莫亚变成白色的影子。
熟悉的声音再次想起,下一刻,白子清就来到了那个唯一有着色彩的中年男子身前。但这一次,白子清却并没有变成白色的影子,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白子清咆哮地质问着:“师姐她不是找到真相了吗?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
“哦?那你找到真相了吗?”拿着毛笔的中年男子在手中的账簿上轻轻一划,白子清仿佛看到了“祇莫亚”三个字被打上了一个红色的叉!
愤怒地白子清上前一步,他一把抓住了中年男子的衣领,作势要打。
怪异的中年男子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真的抓住了一部分真相,只不过他依旧面不改色的说道:“多元规则自诞生之日起,就从未改写过,每一个元都只会有一个真相,至于她,本就不该是元的一部分!”
听到这句话,白子清仿佛明白了什么,他失魂落魄的松开中年男子的衣领跪倒在地,他泣不成声地说:“师姐明明还能再坚持两年的...”
中年男子合上账簿,留下一声长长叹息,消失在了黑暗的空间里。
一个白色的影子来到白子清身前,她伸出右掌,摸了摸跪坐在地的年轻人头顶,白子清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化作集体意识一部分的白色影子,他死死咬着下唇,可泪水还是止不住的夺眶而出...
渐渐地,黑暗空间里诞生了新的色彩,现实与虚妄开始重叠...
当耳畔的滴滴声变得越发急促,直至连成一线,白子清睁开了眼眸,从虚妄带进现实的,只剩下那悲痛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