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山路,绕过一道山梁,是一片片幽深的树木。几棵巨大的枫树中间,有一间小屋子,正冒出一缕炊烟,直直地升上天。好一派宁静的山居景象,身处其间,整个人都会静下来。
一阵脚步声打破宁静,惊起山鸟。领头的庞八走到屋子不远处,大声说:“三叔,我们回来了!”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个老头子走出来,对着庞八笑了笑:“原来是小八回来了。买卖可还顺利?”
“呃,还好,没有兄弟折损。山寨里怎么样?”庞八恭恭敬敬地与老头子说话。
“今日无人路过,寨里的烟已经点起,想必都无事。”三叔点点头,缓缓说着。
“嗯,那我们先回去了,这里还有两位朋友要招待。这些米粮是从山下买的,三叔您先用着。下次再带些肉回来。”庞八从手下那里拿过几个袋子,交给三叔,带人离去。
对面的山上,又升起两道炊烟。走了片刻,便到一处炊烟下。在树木掩映下,掩映下,又有一座小房子。门口一个孩童探头探脑的,看到一群人回来,开心地跑出来:“庞八叔,你们回来了,有没有带好吃的?”
庞八露出温和的笑容,摸摸孩子的头,说:“小山,爷爷在吗?”
“嗯,爷爷在里面。爷爷,庞八叔回来了!”小山对着房子喊了一声。
庞八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糖果,递给小山,小山蹦蹦跳跳地到一边去了。房子里又有一个老头子,与之前的老头子年龄差不多。庞八同样给了袋米粮,小声交代了一句。
走不多久,转进了一个山坳。山腰陷进去一大块,依着山势建起几座房子,只有一条小道通下来。小道尽头被一道高大的木门挡住。
有人学鸟叫唤了几声,寨里也响起鸟叫声。寨门慢慢打开,一个尖瘦的脑袋探出来,高兴地说:“当家的,你们可算回来了,我一个人在家里,可闷坏了。”
“瘦猴儿,若不是你上次盯着人家胸脯看,不至于被女人砍伤了。等你养好伤,教当家带你去开开荤。”有人打趣着,其他人哄笑起来。
“大伙儿去搬出酒,收拾几个好菜,好生招待一下客人。”庞八一边往门里走,一边吩咐下去。
山坳外面看着并不大,里面上去却十分宽敞,前后几道房子,共有二十余间。中间一个不大的场子,放些练武的器具。正对着场子的,是一件大堂。门盈上什么都没有,里面看进去,只有些桌椅。
一群人到寨里,都分散开,各司其职。有人去准备酒菜,有人分钱财。
庞八则带着飞云与吴由仁进到大堂里,分主客坐好。
“我庞八在此地已有数年,县内身手了得的人物,都十分知晓。却从未听过曹兄和吴兄。两位应该是从外县来的吧?”庞八坐下后,不多客套,直接开门见山。
“我们,刚从安江县过来。”吴由仁皱眉未说话,飞云略一犹豫,还是如实回答。
“哦,安江县,曹飞云……为何有些耳熟?”庞八听了,喃喃自语。
飞云与吴由仁对视一眼,都不说话。大家都是做美本钱的买卖,飞云倒不怕对方知道安江的事情。
“阁下与曹云飞是何关系?”想了一会儿,庞八猛然睁大眼睛看着飞云。
“我本名飞云,在安江时,改名做云飞。”飞云对庞八的瞪视浑然不惧,毫不在意地说着,好似在说别人的事。
庞八看了一会儿飞云,见飞云脸色如常,便转向吴由仁。
“在下名由仁。”吴由仁看他似乎对自己起疑,索性和盘托出,贼怕官,难道还会怕强盗?大家都是一路货色。
庞八思索一阵,释然一下,摇了摇头。
飞云和吴由仁看得莫名其妙,不明白庞八为何如此神情,偏又不说话。
“庞当家,有话直说,何必打哑谜。”吴有仁有些猜到他的想法,忿忿地说。
“两位在周边各县都威名远播,只是两位从未来过本地,一来便做下大买卖,实在佩服。”庞八说着客套话,语气古怪,任谁都能听出他的挖苦。
飞云想了一想,还是决定都说出来。将遭遇简要说一说,只是略去吴由仁的那一节。
“曹兄接下来有何打算?”庞八听完后,想到自己的身世,不免有些同情。
飞云神色凄凉,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吴由仁接过去说:“世道艰难,弱肉强食,不当鱼肉,便要去做刀俎。我们暂且离去,再找良策替曹兄弟洗冤。”
庞八心有所感,冷笑一声:“洗冤?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那些人会听你讲?我可是领教过的,若不是遇上好机缘,我早就身首异处!”
庞八讲了一下自己的经历,原来他早年卖身为奴,与一丫环彼此暗生情愫。不料老爷看上丫环,强娶做小妾。两人心中伤怀,言行中难免有所异常。老爷察觉后,找个由头将庞八打断一条腿,关在柴房,第二日还要送他去官府。小妾夜里偷偷放他出来,他拖着一条断腿,跑不远。被仆从们抓住,一顿毒打,险些丧命。好在有个乞丐出现,几下打倒仆从,救走庞八。乞丐不仅医好庞八的腿,还要教他武功。只是才教两日,便说庞八戾气太重,有了武功会有杀戮,便不再教。离去时,乞丐交代不可害人性命,否则被他知晓了,定会来找他算账。
飞云听得,只觉得惊奇。此类传闻,从前只听师父说过,原来却是真的。庞八只学了两天,却似比自己十多年学的还强,那个乞丐该是世外高人一类吧。
“他两天内并未细说招式,只让我看他使刀,再学他出刀。他说学刀先重意再重式。”庞八听飞云问起,也不隐瞒什么。
此时,酒菜已经设好。庞八便请两人入席。彼此经过一番诉说,倒是熟络很多。若不是飞云出手,庞八一伙人定是一无所获。几杯酒下去,庞八与两人聊得还算投机。
“两位今后没有去处,不如留在我这里。与我一起经营这寨子。”庞八突然说出一句话,让席上的人呆了一呆。
“我与两位可结为兄弟,三人同为当家。你们看如何?”庞八继续说着,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而非酒后失言。
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多少江湖人为此洒下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