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了一阵,路上的人多起来,两边挂着好些灯笼,映得路面亮堂堂的。很快,几人下车走着。飞云往周遭看,却不见有叫牡丹阁的地方。
张庆才笑道:“你才来不久,尚未到过这边吧?前面便是百花街,是各家勾栏所在,入夜后人很多,车马容易冲撞人,寻常人在此处下车马,走几步就是了。”
飞云毫不介意多走几步,边跟着走,边朝两边瞅。一路上开着的店铺不少,都是胭脂水粉、花色衣裳、首饰镯子之类,偶有大腹便便的老爷打旁边过,搂一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姑娘走进店铺。细看那姑娘已是徐娘半老,浓妆艳抹之下,好似一个台上的戏子。
二公子一路走来,时不时和人打招呼,“刘三哥,您这是去哪里?”“李老爷,您真好兴致。”“陈公子,好久不见,随我去牡丹阁坐坐?抽不开身啊,那就下次。”二公子脸上始终堆着笑,对每个人都热情有加。飞云紧跟在张庆才身后,张庆才拱手,他也拱手,也学着脸上堆笑。
到灯火最通明处,有好些莺歌燕舞,花红柳绿的女子站到一家楼前,挥着娟子招呼过往的人。门上一块匾赫然写着“牡丹阁”。二公子还未到门口,脸上的笑容更盛,大迈几步走上去。
门口的老鸨早就看见,迎上来:“哎哟,张公子好久未来,想死人家了。”二公子手就冲着老鸨上下其手,嘴上更不客气:“我才两天没来,姐姐就耐不住寂寞了?”老鸨做出娇羞状:“讨厌,说得这么直接。”二公子哈哈大笑,塞上二两银子:“还是老位置,老规矩。”
老鸨看看二公子身后,问道:“这位倒面生得很,那该?”二公子笑容收敛一些:“他们为我张家做事,我待他们如兄弟,自然也要好生招待。”老鸨与张庆才嬉笑一下,伸手往飞云伸手抹来,飞云往旁边躲了躲。老鸨顿时笑得花枝乱颤:“原来是个初哥,姐姐等下定让你爽得死去活来。”
飞云看这老鸨,脸上的粉足有寸来厚,依旧遮不住眼角的褶皱,看着好似秋后的驴粪蛋打了霜。
走入牡丹阁,里面的宽敞实在是飞云平生所未见。正堂中摆放好些桌子,桌子上铺着华丽的绸缎,每张桌子中间都有水果,不少桌子已经坐了人,酒壶酒杯都金光闪闪。
飞云感觉有点晕乎乎的,跟着二公子早上楼,找了张桌子坐下。飞云才能睁开眼细看。牡丹大门对着里面,是一个台子,台子一面是向下的台阶,另三面却是三架楼梯通向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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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围着台子造一圈,用屏风格成许多间,每一间都能看清楚下方的台子。二楼靠里的一面是一排房间,最里处还有个拐弯通向更里处。一个姿色尚可的少女给他们上了酒,和一盘切细的肉。
二公子正对着楼下坐着,张庆才和飞云分左右坐下。酒杯早已被倒满,散发出醇厚的酒香。二公子端起杯子,笑着说:“姑娘马上就到,咱们先来一杯。”飞云急忙站起身,摆摆手:“二公子,我不会喝酒。”张庆才说:“云飞啊,公子今日专门请你,这面子总要给吧?”
飞云有点急了:“可我已在佛前发下愿,三……”张庆才打断:“凡事有个例外,你多少喝一点。”二公子开口了:“才哥,我既然是请云飞兄弟,今日便不能强人所难,否则岂不成鸿门宴了?”飞云松了一口气:“多谢二公子体谅。”凳子只敢坐半边,毕恭毕敬拿个橘子低头剥着。
心才放下,身后突然响起一片悦耳的声音:“见过几位公子。”唬得飞云将口中的橘子囫囵吞下,回头看见老鸨领了三个姑娘,站到自己身后。
二公子笑得很是灿烂:“能得冬梅姑娘相陪,实在有幸得很。”站中间的红衣服女子笑盈盈地走到二公子身边,倚着公子坐下,身子好似没了骨头般,贴上去。
老鸨对身后两个女子施以眼色,两人分别走到张庆才和飞云身边坐下。老鸨道一个万福:“张公子,你们慢慢喝着,改日我再安排牡丹陪你。”二公子挥挥手:“无妨无妨,冬梅姑娘等下别要了我的命才行。”
老鸨一扭一扭地下去。
二公子搂住冬梅,冬梅则端起酒杯往他嘴里送。他一杯酒下肚,咂咂嘴,问道:“这两位妹妹叫什么名字?”冬梅使劲扭动身子:“公子怎的如此不知足?手中抱着人家,嘴上还挂着别人。”二公子很受用,用手指头点点她的嘴:“你个小醋坛子,我是想叫他们照顾我两位兄弟。”
冬梅立马换一个神情:“你怎不早说清楚,害我错怪公子。我自罚一杯。”就着二公子的酒杯,喝了半杯,做不胜酒力状。
二公子握住她的手,连杯子拉到自己嘴边,将剩下半杯酒喝掉,冬梅放下酒杯,给他夹一点肉,然后说:“她叫青枝,她叫绿莺。都是很贴心的人。”二公子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好名字,好名字。一起来喝一杯。”
飞云倒未觉得两人的名字好在哪里,绿莺已经举着酒杯到他嘴边,急忙用手挡住。二公子说:“我这兄弟是和尚,不喝酒的。”绿莺惊叹一声,然后一脸恍然:“怪不得总躲着我呢。”
张庆才说:“云飞啊,你不喝酒是因为发下愿了,难不成还发愿不近女色?莫要冷了绿莺姑娘的心啊。”飞云摇头支吾,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憋红了脸。二公子替他解围:“想是家中有娇妻,无心思在此作乐吧?”张庆才说:“男人出来逢场作戏,又不打紧。”
飞云总算有了话头说:“不可不可,小青若是知晓了,定会不喜。”绿莺笑着碰飞云一下:“我被公子吃了,都不介意,她又不高兴哪端?”飞云只是说:“使不得使不得……”
冬梅见他窘态,便说:“如此痴情男儿也是少见,妹妹莫要为难他了。”绿莺听了,说:“姐姐这么说,酒便归我了。”说着把飞云面前的酒喝下,拿一块切好的苹果地道飞云嘴边。
飞云虽觉别扭,也只得张嘴咬着,如玉般的手指似是无意地划过他嘴角,内心又是一阵急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