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目-006=====
(续)
(312年3月15日)
现在已经快要进入深夜了,可待在原地的涂金却是一点困意也没有,陪在旁边的涂银知道事情的严重,看着眼前这一具稀碎的躯体,他硬是守在旁边快整整一个小时没有离开。
涂金烤着火,坐着平日里族长才能独享的位置,满脸写满了种种的担忧。
上一刻钟,两人都还有说有笑,结果现在,全部都只剩下了恐惧与对未知领域的迷茫。
他们饿了,但是他们没有食物。
他们冷了,除了火堆,他们什么保暖的东西都没有。
他们想家了,他们想那个美丽的姑娘了,他们非常想念一家中那两个调皮可爱的小孩,那不是自己与姑娘的共同结晶,却也是他们一生中最不可缺少的那个部分。
几小时前,涂金带过那人的躯体,一起走到岸上。
结果才刚上岸不久,他就发现自己的怀里,除了那些泡烂在海里的微少食物,竟然还躺着一个满身是痛苦伤痕的老人!
他本来不想让涂银知道这一件事,但是真巧,就在左脚刚刚离开那湿漉漉的海水,右脚就被涂银给捷足先登,他没有第一时间看到那副恐怖的面孔,而是在让涂金望向七彩消失的那个瞬间才真正注意到他。
估计生前是留有什么大怨,老人现在走得非常凄惨,脸上只有被人强行劈开的笑容,而且眼睛,都快裂成了三节。看看老人的身体,右手不知道丢在哪里,只有半截骨头活生生地露在外面,在看剩余的部分,全都已经变得不堪入目,光是那条大腿,基本就与他之前丢失的右手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它与身体的联系还仅存着那么一丝丝肌肉的纽带。
涂银看了还算是好,曾经小小年纪出门就已经见过了不少市面的危机与险恶,什么场面来了,他也只是被吓一跳,倒也不至于乱了自己的手脚。
看着老人的脑袋没事,涂金一开始便想要试图去把他唤醒,跟他说了好多甜蜜的话,对他做了好多复苏的举措,甚至不惜自己的贞洁特意为他做了那令人羞羞的人工呼吸,只可惜,那副冷冰冰的躯体,早已经停止了呼吸好久。
涂金习惯性地将他拖到篝火旁边,那里的火还没有散去,稍稍添加一点柴木也能将就地持续烧上一段时间,于是涂金便和涂银一起很熟练地脱下了老人身上的衣服。
这位老人,涂金见面的次数较多,常常在那空余的时间里面,他都会主动抽身帮助老人,他的心里很是谨慎,但那只对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才是如此,他知道老人的真心是善良的,他知道无论如何老人都会给予自己所需要的一切,那是出自真心的给予,而并非坏人般的强制索拿。
之前老人端来水果找他们说话,涂银禁不住嘴馋,于是利用了老人心地善良的弱点,对他装弱小献殷勤。一开始涂金是很反对涂银的这种做法,虽说他自己也禁不住美味的诱惑,但到底还是人情阻碍了他上前的手。
他不想欠老人太多东西,他不想老人再度被人使唤利用,他不想老人再因自己的过度善良而最终丧失享受余生的那一份机遇与权利,身为年近半百的涂金,他对老人的不幸也仍然是感同身受,因为老了,不中用了,没人能看上自己,没人能照顾自己,没人能为自己的年老体衰做出最后的分别,所以他放弃了身边一切的美好,只为认识多一点与他志趣相同的人,然后与他一起,被人敬仰地埋入土里,或许他连敬仰二字都没能有任何奢望,他只是单纯想要自己死后能够被人严严实实地拉近土里,这样,他就很是满足了。
然而现在呢?
那个时候,涂金也有在试图用行动和语言去强行制止涂银向前伸出的那双贪婪的手,但最后却被老人一把驳回,他没有说话,只是一脸善意地邀请他们。
涂金不好意思,因为他们身边的东西,大多都是由老人为他们特意带来的,因为和族长一人混得较熟,所以很多是要老人去做才比较方便,又或者说有些事是非老人去做不可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有更大的机会去避开族长那双尖锐的眼睛,要知道,族长的脾气,很是古怪,时而狂笑,时而又见不到脸面,好像天生就没有长脸一般。
涂金只是简简单单地拿走一块,可这涂银,竟然是靠感情做事,他不想让这点美味落入别人的手里,于是两手便尽可能地多拿一点,最好是全部都把它拿完,这样队伍里其它令人讨厌的人,就可以空空肚子站在那里吃西北风。
涂金知道,这种想法,并不只是涂银内心中的一面真实,他也讨厌那群人,尤其是当他们大声扩谈自己一生趣味之时所向外暴露出来的本性,说句实在的话,他们在场的,简直不要太过人性,对待亲人,涂金听说他们有的是为了家财利益而不惜杀害了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虽说最后还是败给了自己的窝囊愚蠢才进来为族长的手下工作,而涂银他满脑子所承载的东西,无一不是他们仰仗自己的力量与势力疯狂压榨旁边无辜老百姓的结果,别说为什么他的见识会这么广阔,因为他的童年,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慢慢度过的,每天不看到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打架,那都不算是他自己那真切的生活。
看着眼前这庄惨不忍睹的现状,涂金手里不禁狠狠地捏了一把,回想起那个时候,老人还在问他们一个简答的问题:“等你们回去了,还会想要去哪里冒险?”
两人一听,心里登时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如果今后不继续行走在族长的背后,那么他们一家可怜无辜的人都将无法再继续过活剩下的岁月,虽然很想逃离现实所带来的种种挫折,但为了以后那更加美好的生活,他们还是得紧紧地咬住牙关,默默忍受着岁月带给他们的种种磨难与煎熬。
“我们……”
涂银说话,有些结巴:
“要不要把他的身体给掩埋了?”
涂金没有回应,只是呆呆地盯着眼前那烧了不知多久的篝火,他眼睛里面充满的,是眼前熊熊火焰所燃烧出来的无尽愤怒,但在眼珠的那片黑色之中,却又时不时地闪过一丝无助,失望的感情。
他不应该这样,因为两兄弟里面,他是老大,他必须活跃在涂银面前以保障他之后生活的种种安全,刚才之所以没有回应他的提话,并非是他真的没能听到,而是身处在远处那深沉的思绪当中,他正努力地思考接下来该要怎么去做。
这里是一片荒凉的地方,他们没有食物,他们没有工具,他们能有的,只是两两之间还算坚定的心,这里很是空旷,视野开阔,没有野兽来临,可这终究也只是一时的安全,没有人能保障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有什么是能够永保两人的平安,他们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再没有亲眼对那美丽姑娘多说一句道别之前,他们谁也不能就这么轻易地牺牲,至少,至少……
涂金想到这里,心口处就宛如被大刀狠狠地割开了似的,十分痛心,那不是他的错误,只是命运不济,没能让她……
涂金撇了撇眼神,看了老人身上的所有东西,嗯,一套破烂的衣服,那没有什么收藏带走的必要,只不过他脖子上的护身符以及手腕上那仅存的念珠之类的玩意,他认为,再没有用处的东西怎么也得要紧紧带上,以现在两手空空如也的情况之下,有多少物资,就尽量拿,不管最后的结局是否美好,带在身上总也能稍稍镇压自己那混乱不定的心。
当然,东西他们都能很容易地拿回到手,只是现在他们又该怎么让老人能在天堂里安心地闭眼睡觉呢?
涂金站了起来,对涂银说道:
“我们把他火烧了吧,至少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涂银低头,好似心情也在同样悲伤,他没有犹豫,只是在那里点了点头。
老人本身与涂银的交情并没有多少,可就是他一生凄苦的命运在强烈共鸣着涂银现在的内心,或许之前说他已经成熟了尚且还为时过早,现在看来,那颗幼小懵懂的心,或许还并没有完全离开……
于是,他们把老人那空白的身体慢慢挪到了篝火的上面,加一把柴木,瞬间让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虽然说他的身体是冰凉的,虽然说他的身体是潮湿的,虽然说他的身体是不全的,虽然说他的身体是无辜的,但这小小的火焰,却也仍然在努力地带走他那残留在人间的最后遗愿。
(火焰燃烧,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待到眼前的躯体完全变成了一堆黑色的尘埃,涂金涂银这才恭恭敬敬的向他深深鞠躬90度,以示感谢他最后对他们生活无微不至的照顾,随后,两人便开始离去。
今晚的夜色有点漆黑,那边战场的火焰,已经不再燃烧,他们不再能看到远处的东西,为了安全,于是他们选择在营帐里面度过今天的最后一晚,他们得要继续下一步计划的制定,以求自己能够顺利抵达下一个安全的地方。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