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追月
蓝不道见云夜惊骇的样子,知道她已猜到司空月肯定有危险了。
便不再绕圈子,直接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几天,我感觉到谷中好像有异灵闯入,前去查看。见一缕残魂鬼鬼祟祟躲在茅厕下面,便放出附魂虫守在茅厕外面,想看看它到底是何方妖孽。
当天晚上,那缕残魂从茅坑出来,飘向司空月的屋子。我让附魂虫附在那缕残魂之上,想看看它到底想干什么。
结果发现,它从窗缝进入屋内,竟然趁着司空月睡着,入了她的梦。”
“那缕残魂入了她的梦?”云夜惊讶地问道。
“是的,附魂虫一道跟着入梦,才知道,那缕残魂的主人竟然是司空门门主司空绝。”
“司空绝!”云夜睁大眼睛,想起那日在诛恶台上对司空月毫不留情痛下杀手狠绝的老人。
那个恶人怎么会找到司空月?是来赶尽杀绝的么?就算不是,也肯定没什么好事。
云夜睁大眼睛,紧张地盯着蓝不道,等待下文。她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心狂跳,身体也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后来呢?”云夜追问。
“这就要从司空门一秘术说起了。司空门门徒所修之术一脉相承,其中有一项秘术十分霸道。此术的霸道之处,在于修为高者可以以命为咒,令自己灵魂出窍,向其指定的同修此术之人发出指令,为其做事,达成其愿。如不遵从,便将遭其怨念反噬,不得安生。轻则头痛神昏,重则走火入魔,苦不堪言。”
“那月……中了此术?”云夜的声音颤抖起来,不敢置信地问。
“正是。”
蓝不道当时也并未想到这一层,只是觉得奇怪,自己在不尘谷设下的独门结界,可以阻挡住任何异灵邪祟,司空绝的残魂是如何进入的?
于是后来留心查了一下,得知司空门有一种术法,名为罗魂术。
此术只在司空门历代门主之间代代相传,很少有人知道,就连即将接任司空门门主的司空玄都不知道。
因为并不是司空绝自愿传位于他,自然不会将本门门主必备的秘术相授。
而且,司空玄本人其实也中了罗魂术。不止是他,所有修习司空门内功心法之人,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此术的受害者。
可以这么说,司空门门下第子,从入门那天开始,就注定成了门主手里的一颗暗棋,随时任其摆布。
但是因为施展此术的限制,是与自己的命运相连,如不到生死关头,轻易不会使用。可以说,此术是历代司空门门主最后一道保命符。
正因为这样,所以司空门下弟子至今仍无人察觉。不知道本门还有这么霸道的术法,更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无形之中中招。
“可是司空绝为什么要对月施术?那日在诛恶台上,他差点亲手杀了月,他想让月帮他做什么?”云夜不解,着急地又开口追问。
“你先别急,且听我说。那缕残魂说,司空门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司空玄不知道从哪里学会了一种门为海纳百川聚灵神功的邪术。”
“就是与摄魂术齐名的那种邪术?”云夜也略有耳闻。
听说此术能吸食别人的灵息据为己有,十分阴损,是几百年前一个名叫灭天的大魔头所创。
灭天曾用此术,在江湖上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各大门派均受此害,人人自危。最后为了自保,联合起来,围剿灭天。
而那灭天十分了得,竟在各大门派布下的天罗地网中带伤逃脱,从此不知所踪。
海纳百川这门邪术从此成了人们口中的禁忌,不敢再提。
见识过厉害的剑道门人,明里深恶痛绝,暗地里都在四处追踪寻觅,因为他们始终相信修成此术便可雄霸天下,唯我独尊。
不过,自从灭天消失之后,这门邪术也随之绝迹于人间,再没有现世。所以时间久了人们都以为它已经随着灭天的自然老死而长埋于地下了。
之所以会断定灭天已经老死,是因为再也没有人见过他,海纳百川聚灵神功也再未现世。
可是,司空玄怎么会练成这门销声匿迹了几百年的邪门秘术?他是从哪里得来的秘籍?
“正是。”蓝不道顿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继续说下去:“那司空绝对司空月说,司空玄以为她发现自己练海纳百川聚灵神功的事情,怕她向世人揭露,让他身败名裂,所以才先下手为强,给自己下毒,诬陷司空月。想借司空绝之手除掉她,以绝后患。”
“可恶!”云夜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司空玄真的实在是太阴险了!太没有人性了,连自己的徒弟都陷害,简直是个魔鬼!”
“司空玄这么多年隐忍着,装做温良恭顺,对司空绝言听计从,实际上无日不在思量谋夺门主之位。正好借机让司空绝放下戒心,趁势发难。
他假意被司空月下毒,内力尽失。司空绝作为他的大哥,又是司空门中灵力最高之人,义不容辞定会为他运功驱毒,否则传了出去,司空绝的侠义之名就毁了。
司空玄正是算准了司空绝碍于名声,纵使万般不愿,也得为他驱毒。
很有可能他的毒在事后就已经解了,司空绝不知,所以上了当。
运功时被他突然使出海纳百川术,司空绝猝不及防着了他的道,灵息几乎被他全部吸走。”
“活该!”云夜尤恨司空绝当日对司空月痛下杀手,所以并不同情他。
“那后来呢?”云夜不管司空绝有什么遭遇,她急于知道的,是司空绝找上司空月是为了什么。
“那司空绝纵横天下几十年,也不是泛泛之辈,又习得罗魂术,危急之时竟奋起残勇,将自己的魂魄从身体内分离出窍。
正欲逃走,却司空玄发现抓了回去,三魂七魄只走脱了一魂。
司空绝不甘心门主之位被夺,想要报仇。想起司空月无辜被司空玄陷害,背负弑师罪名,或许会心怀怨恨,能与他同仇敌忾,帮他报仇,夺回魂魄。
便借着同脉功法散发的熟悉的感应,发现司空月在不尘谷中,寻到司空月。施展罗魂术,入了她的梦,让她助他报仇。”
“所以,月才要走的吗?”云夜讷讷地问。
“非也,司空月并无意为他报仇,当即便拒绝了。”蓝不道否定。
“那为什么……是怕拒绝后被他的怨气反噬?”云夜又猜道。
“司空绝只剩一魂,怨气能有多厉害?”蓝不道等着云夜自己想明白。
“难道……”云夜蓦地睁大眼,恍然大悟:“是因为我?!”
“正是!附魂虫在司空月的梦境里听到司空绝说,如果司空月不答应,便要把此事告诉你。说以你对司空月的在乎,一定会奋不顾身为她出头,洗刷罪名。司空月怕连累了你,才答应出谷,回去搜集证物,在天下人面前揭露司空玄的真面目。”
原来……原来……月是为了自己?
这么说,她没有讨厌自己?她不是因为厌烦自己整天纠缠她才要离开的?
云夜差点喜极而泣,心情一下子从深谷飞上天空,开心得想要跳起来。
不由自主地傻笑,好耶好耶!
就知道,自己这么可爱,这么讨喜,月怎么会讨厌自己。
相处这段时间,月对自己的好感她都感觉到了,好笨哦,居然被月骗过了,以为她真的讨厌自己,白白伤心一场。
关心则乱,就是这么回事吧?
可是……可是……
就算月不是因为讨厌自己而说那些伤人的话,不是因为受够了自己整天缠着她才离开的,那自己因为被她刺激的失了控,对她做出那样的事,她能原谅自己吗?
想到这里,云夜笑不出来了。
又转念一想,如果这样,那司空月岂不是很危险?
司空玄的功力本来就高,又吸收了司空绝的灵力,现在会变得多可怕?
而且司空月被整个剑道门人当作弑师逆徒追杀,孤立无援,怎么与司空玄抗衡?
她的功力本就与司空玄差着一截,现在的处境又等于是与全天下人为敌,哪有胜算,此去不等于送死么?
难怪她不肯告诉自己,还用那么绝决的方式与自己划清界限,就是知道此行无异于以卵击石,凶险万分,怕连累了自己。
云夜不由得心急起来。
蓝不道讲完事情的经过,又喝了口水,接着说:“还有一事,那就是司空玄给自己下的化功散是哪里来的,事后又是如何解的?”
“风痕浅!”云夜脱口说道。
“正是!我也怀疑这背后帮助司空玄的人是他。所以,这件事情,我们非插手不可了!”
闻听此言,云夜大喜。
太好了!
师父肯帮忙,司空月就有了几分胜算。
要知道医魔这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世人只知蓝不道医术高超,却不知道剑术也是他一身绝学中造诣很高的,只不过轻易不曾以真功夫示人罢了。
何况真的要对付那些伪君子、真贱人,不一定非要真刀真枪地打,浪费精力。必要时以毒攻毒,使些下作手段(例如投毒)未尝不可,不必良心不安。
能够用最省事的手段速战速决解决问题,收到满意的效果,保全自己这一边的人,才是最主要的。
况且司空玄自己都能给自己下毒,想必是很喜欢中毒,何不成全他呢?
“可是师父,月孤身一人,手无寸铁,出谷岂不是很危险?”云夜又想起一事。
蓝不道好笑地看着她着急得恨不能马上飞到司空月身边的样子。
真当自己这个师父是废物吗?
可是看着云夜尤未消肿的双眼,不忍心再逗她。
“我把涤尘给她带上防身了。”
“涤尘?你把涤尘给她了?太好了,师父,你真是个大好人!”云夜眼睛一亮,高兴地抓住蓝不道的手摇晃着。
利器在手,司空月就少了一分危险,多了一分胜算。
涤尘耶,那可是天下第一名剑。削铁如泥,吹毛立断,而且还有灵性,危急时能自动护主,绝非浪得虚名。
“我又给她制了几副人皮面具,还教了她一些易容之术。”蓝不道邀功道。
他都为了云夜做到这个地步了,就不信这孩子不感动。
他这个师父的形象以后在她心目中一定会更加高大。
“师父!师父!师父!”云夜果然激动地连连叫唤,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内心的感激之情。
“傻孩子,好不容易你才遇到一个如此在乎的人,师父我怎么能不帮你护她周全?只要你想要,就算是天上的月亮,师父也会想办法帮你摘下来!”蓝不道这句话不是煽情,而是发自内心。
“师父……”云夜哽咽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自己的这个恩师,别看平时懒散没个正形,其实这么多年来一直细心地照顾着自己,经常把关心藏在嘻皮笑脸的玩笑之下,只有用心才能体会到。
云夜是个孤儿,已经记不得亲生父母的样子了。
她早已把蓝不道当成了自己的父亲,母亲,师父。
蓝不道身兼数职,把她养大,这份恩情,她一辈子也报答不完。如果有下辈子,云夜希望可以做蓝不道真正的女儿,好好孝顺他这个亲爹。
“另外,我还飞鸽传书给你的师叔,空谷散人于超凡,让他出谷暗中帮助司空月。这么刺激的事,相信他一定有兴趣掺上一脚的!”
“师叔要出山了?那暗夜街影是不是也会一起出山?”云夜兴奋地问。
她早闻两个人的大名,一直无缘得见。
空谷散人于超凡,暗夜街影张绝世的传奇,云夜出谷历练时不止一次听人们讲起。那些被神化了的故事令她神往,让她想象过无数次这二人的绝世风采,可以说她在心里是把他们当做偶像崇拜的。
“这还用问,这么刺激的事情怎么少得了他?”
蓝不道邪魅一笑,阴恻恻地说:
“那些名门正派,安逸太久了。是时候让他们鸡飞狗跳一下了,不然,太过平顺的日子岂不是无聊得很?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次就让我们这些邪魔外道,好好教教他们怎样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