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满嘴黄牙的黑衣汉子，急匆匆地跑进了厢房。
张福不记得他的名字，只记得他是丁区的一个小管事，绰号“黄牙”。
“黄牙，怎么了？匆匆忙忙的，像什么样？”张福威严问道。
黄牙脸上带着微笑，得意道：“福爷，刚刚我碰到你的仇家啦！”
“仇家？”张福疑惑道。
说实话，他面如弥勒，逢人便笑，能称得上是他仇家的还真不多……而且基本上都已经死翘翘了。
“就是之前害得我们十家摊子关门歇业那个啊！”黄牙回答。
张福的脸色一冷，应道：“哦，是那个小子啊。怎么样？他又来了？我不是吩咐过了吗？今天这个市场的所有人，都不许做他的生意，哪怕是一张废纸，都不能够卖给他！”
“我就是按照福爷的吩咐去做的啊！”
黄牙得意洋洋，将刚刚遭遇李厉擎的事情，从头到尾地跟张福描述了一遍。
特别是重点描述了李厉擎好不容易选出了两张残符，自己却毫不留情地将它们抢走，还喊出十两银子的价格恶心少年，气得少年转身就走的细节……
黄牙伶牙俐齿，说得活灵活现，几乎完整地在张福和季龙面前呈现出李厉擎气急败坏的模样。
“死废物，你也有今天。”季龙拍手称快，对着黄牙说道：“做得好，也算为我小小地出了一口气……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张福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的微笑，说道：“嗯，做得不错。对了，你说你从他手里抢回了两张残符，现在符在哪呢？也让我们看看，看是不是将什么好符，也放在那些破烂货里面一起处理了。
如果真的是有价值的牌符，你为家里挽回损失，我一定会汇报钱爷，让他重重的赏你。”
“符我已经拿过来了，正想给福爷你看看呢。这两张符的符纹和符形都画得很好，一看就知道是大师手笔，肯定是价值不菲的……”黄牙毕恭毕敬地将那两张残符，交到了张福的手中。
“人老了，眼睛不太好……阿龙还是你来吧。”
张福一转手，就将那两张符递到了张龙的手中。
当然，眼睛不好只是托词，张福不懂鉴定牌符，这件事情本来就只能交给季龙。
不过经他这么一说，口吻亲切了许多，也让季龙的心里好受了一些。
只是拿着那两张残符才看了几眼，季龙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奇怪，欲言又止。
“怎么了？”黄牙急切地问道。
这两张残符的价值，关系着张福对他的赏识，也由不得他不紧张焦切了。
季龙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阴沉着脸毫不客气地说道：“这两张符一文不值。”
“怎么可能……你看看这些符纹……看看这个符形……画得多好啊！这么精致的牌符，一看就是大师出品，怎么可能不值钱呢？你懂不懂鉴定啊？”黄牙指着季龙的鼻子，大声地咆哮道。
以季龙的脾气，却也不可能受他的气，一巴掌将他的手拍开，冷冷地说道：“别的符我不敢说，这两张符我可以百分百确定……因为，这两张符都是假的，制作的人就是我。”
黄龙愣住了。
张福也想了起来，在那批残符当中，确实有一些是季龙制作的假符。
本来，以那些符的精美程度，骗骗那些不懂行的外行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偏偏当时季龙为了仿古，选用了一种不常见的墨料，而那些墨料与符纸却不兼容，进而产生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那些牌符会脱色。
试想着，你正眉飞色舞地向客户推销着古符，客户也大为意动，最后客户却是抬起了自己的手，有些不解地问道：“啊？你们这符是不是有毒啊？要不然……为什么我的手会黑成这样啊？”
你会不会很尴尬呢？
当时张福便很尴尬。
最后那批有问题的牌符被打入冷宫，直到现在和那些残符混在了一起，当成了垃圾处理。
“嗯，我早就发现这两张符有问题了，这才给阿龙你看的。”
张福不动声色地在椅子上擦了擦自己的手，扭头望向黄牙，恨铁不成钢地骂道：“黄牙你有没有脑子啊？那些残符早就经过家里的师傅鉴定，都是一文不值的破烂了。你居然还得意洋洋地拿两张符过来，我觉得就算是一头猪，可能都要比你聪明。给我滚回去，守好你的摊子了……”
黄牙望了望手中的墨痕，恨恨地丢下那两张残符，却是把恨意都记在了季龙的身上。
他的眼也尖，一进门的时候，便看到季龙在那张卖身契上签字了。
“他娘的，都签了卖身契了，还敢这么嚣张……不过是家里的一条狗罢了。会制符就了不起啊？小白脸，没人有老子消息灵通。
我听说赵爷那边，早就想要一个会制符能鉴定的下人了，不过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你现在算是撞在枪口上了……
等你跟了赵爷，跟那帮劫财的盗墓的豺狼们混在一起，估计你就会怀念这里的美好了……你就等着，被那些豺狼好好疼爱吧！”
黄牙心里恨恨地想着，脸上却不动声色，乖乖地听着张福又骂了几句，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
他想着的赵爷，正是季赵，也是此刻季家兄弟中的老四，却是几兄弟中最凶狠的一个。季家所有的杀人放火的恶事，都是季赵带着他手下的那群豺狼完成的。
出来门口，黄牙还能听到张福此刻，正在里面和颜悦色地跟季龙绘制着美好蓝图：“阿龙啊，你现在是季家的人了，也要出去闯一闯，要知道……富贵险中求，男子汉大丈夫，不出去闯荡一番，哪里能成得了大事呢。想要在季家出人头地啊，赵爷的手下机会最多，你跟了赵爷，只要乖乖听他的话，以后好处可是少不了你的……”
丁区未片，李厉擎的耳边，响起了李三的声音：“你是不是中毒了？”
“啊，没有啊？”李厉擎用唇语回应道。
“要不然……你的手为什么黑成这样啊？”李三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子，出门在外，一定要记得小心谨慎。有一些牌符，可真的是有毒的，甚至史诗级的魔兽都能够毒死……所以，发现情形不对的时候，一定要当机立断，宁可把自己的双手剁掉，也要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
“不至于吧，不就是两张脱色的假符吧，你居然要把我的手剁掉……你不姓李吧，你姓屈才对吧……”李厉擎没好气地回应道。
“我还以为你不懂，原来你知道啊……那么你刚刚演一出戏，特意将那个家伙支开，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李三好奇道。
不得不说，李厉擎倒也蛮有演戏的天分。
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却是成功地将黄牙给骗走了。
“我只是小心一点罢了。那个家伙虽然脑子不太好使，警惕性却很高，有他在这里，我怕他会误我们的事。”李厉擎轻轻说着，嘴角流露出了一丝的笑意。
“看你的样子，这次我们应该是有收获了吧？”李三问道。
“幸不辱命……只能说，我们的运气真的很好，这一次，我们很可能要发财了……”李厉擎微笑着回应。
几分钟以前。
李厉擎将两个摊位的所有残符都一一整理，分成了几类。
而他在分类地时候，也可以采取了一些掩饰的手段。
比如说将同一类别的残符分成不同等级的几叠，而有些他最看好的残符，却是跟一些劣质品放在了一起。
表面上只分了四层，李厉擎自己，却是站在了第十层。
直到分类完毕，李厉擎才打开《穷尽牌符图注》，使用了洞烛符上的那个鉴光识品功能。
也就在同一个瞬间，无数的光芒在李厉擎的眼前亮起。
在那些残符的旁边，便是摊子上售卖着的其他牌符，很容易便能辨认出不同的光芒，所代表着的分别是什么等级。
白色光芒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凡品符。
九品牌符的身上，闪现着的却是灰光，看起来非常地不起眼。
不过与平平无奇的白光相比，它们确实要更上档次一些。
前面也已经说过，在这个牌符交易市场当中，交易的牌符大多都只是九品，八品的牌符少之又少。
因此，闪现在李厉擎眼前的，大多数都是白光，灰光则要少一些。
当然，虽然同是白光或灰光，每一张牌符的光芒色泽和亮度，却也有着轻微的差别……当然，这也不奇怪，本来那些牌符根据功能和制作水平的不同，档次也是有些不一样的，每个品级当中也都还划分为九阶。
而洞烛符的鉴光识品功能，却是通过简简单单地一些色泽变化，便将它们轻而易举地划分开来，也难怪会被称为“凡品三大神符”之一了。
在无数的白光和灰光当中，李厉擎发现了四道特殊的光芒。
他们的运气，果然很好，在牌符交易市场角落的这两个摊点之中，竟然让李厉擎找到了四张九品以上的牌符。
这四张符，有两张呈现的是蓝色。
其中的一张，却不是在这些残符之中，而是在十三号摊子最里的位置，上面还被几张普通的凡品符压住，要不是蓝光比较显眼，很可能李厉擎也会忽略过去。
李厉擎盯着那张牌符的同一刻，一道眼神却也同时落在了他的脸上，而盯着他的人正是季豕。
转瞬之间，李厉擎便已经明白了过来。
很显然，季豕也知道那张牌符的价值，却是刻意将它藏在了那里，似乎这个季家下人的身上，也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李厉擎收回自己的眼神，就像没发现那张牌符一般，继续在残符中寻觅其他几道光。
就算知道那张牌符是八品符，对于李厉擎他们来说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他们总共就只有二十文钱，就算季豕肯卖，他们也买不起啊。
倒幸好，其他三张有价值的牌符，都在那些残符之中。
其中的一张中间破了一个大洞，符纸漆黑，似乎已经被污秽浸透，污秽上还有浓浓的腥气，就像是从尸山血海中捞出来的一般。
可是在那些污秽的缝隙当中，却有一道纯正的蓝光投射而出，看起来似乎比季豕的那张八品符品阶还要更高一些。
这是一张好符，却被它符身上的破洞和那些污秽给遮掩住了。
比起这张蒙尘的八品符，另外的两道光芒却还要隐晦得多。
其中的一道，正眼看它的时候，是纯正的亮白色，李厉擎刚开始的时候也险些被它骗过，却是在扭头看向其他符的时候，从眼角观察到了异样的蓝光，这才反应过来。
蓝光很隐秘，只有某个角度才能观察得到。
第一次使用洞烛符的鉴光识品功能，李厉擎也不知道，这种表面上是白光，实际却带着蓝光的牌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这种特殊的牌符，应该有购买的必要吧。
这张白光纯正的牌符，至少也应该是凡品九阶吧？为什么它会混在这些残符当中，居然卖不出去呢？
李厉擎瞄了一眼它上面的符纹，瞬间明白了过来，只见规规矩矩的符纹当中，却是多了一条歪歪扭扭的粗线，似乎是制符师在制符的时候，一下子手打滑了……
最搞笑的是，那条粗线眼看着就要冲破纸面的时候，那个制符师大概发现情况不对，竟是硬生生地将它扭了回来，只在符纸的边缘留下了一个重重的黑点。而那个制符师也真的很尽职，眼看着这张符都毁了大半了，却也还是硬着头皮用一笔将它绘制完成了。
最后符虽然制成了，但以它这么差的卖相，自然也难有人问津，所以也跟那些残符归类在了一起。
第一张是破符，第二张是错符，剩下的最后一张，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是一张旧符，符纸已然龟裂，上面的符纹也模糊得几乎有些看不见了，只有符形还依然清晰，却奇形怪状的，根本认不出它是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