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自己走在一条去往地狱的泥泞路,一生的罪恶,一帧一帧浮现——童年的乖戾,少年的孤傲,中年的荒唐,如刺刃、似冰锥,割破时光,血脉贲张,生途淬凝为尘、风吹即散。
 ̄ ̄萧景辰
更重要的是,MD政府奉行大主义,残酷压迫其他少数民族,这些因素都导致国家一直处于分裂状态。
对面的警察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咳嗽一声,用中文开始例行公事的盘问。
“名字?”
“苏梅。”苏梅撑着额头勉强敷衍。
“年龄?”
“21岁”
“家族姓氏?”
“苏。”
“国籍?”
“中华人民共和国。”
“身份?”
“MD国美术学院的大二学生。”
“地址?”
苏梅报上当前的居住住址。他皱起眉头,“为什么和签证上的地址不符?”声音虽然生硬,发音倒是罕见的标准,不比一般MD人。
“因为签证时没人告诉我。”苏梅不耐烦,皱起眉头看着他,“难道阁下没住过学生公寓?”
他板得紧紧的脸稍稍松动,启齿露出一丝微笑。苏梅这才注意到,对面坐着的,是位面目端正的帅哥。帽檐下一双深邃的眼睛,象阳光下的黑海,碧蓝清澈。
这点恩赐似的微笑,如同乌云背后的阳光,云缝里露露脸又很快消逝,后面的问题开始益加尖锐。
“你参与了这次的暴乱吗?”
“没有。”
“你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
“你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看到。”面对他的每次逼问,苏梅来来回回只有这么一句。事实上,她的确什么也没看到,她清晰地表达这一句。
而那个富有磁性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徘徊不去,“告诉警察,你什么也没有看到,明白吗?”
苏梅极力想回忆起那个男人的其他特征,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脑子里的画面,只剩下那角棕色的风衣。
警察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严厉地看着苏梅,不带一丝一毫的笑意,那一幅僵硬的表情,有如影视剧里的特写,久久地定格在了苏梅的脑海里。
终于被送出警局的时候,已是半夜。眼前是唐苑那张画得无懈可击的俏脸。
“苏梅,你丫可真够命大的。”她迎上来笑,双眼的焦点却不在她脸上,直盯着她的背后。
苏梅扭头,原来身后跟着那个身材高大的帅哥警察,难怪唐苑的神色,两只圆溜溜的杏核眼,此刻眯成了两弯月牙儿,完全当得起媚眼如丝四个字。
“小姐,你忘了护照。”这帅哥大概见惯了女人色迷迷的眼光,毫不在意唐苑的惊艳,只是声色不动地向苏梅伸出手。
他的手心里,摊着一本棕色的护照。
苏梅接过护照翻了翻,随即揣进衣兜,草草地点头致谢,拉起唐苑的手,“谢谢。我们走。”
唐苑似乎很不高兴,努力想甩脱苏梅的控制,“这么急干吗?”
苏梅想不理她,心里多少有点埋怨。如果不是为了陪她买秋冬的衣服,她也不会赶过来,然后碰上这种倒霉事。此刻她只想快快离开警察局,可是下午的血腥场面,却在眼前挥之不去,心头作呕,双腿发软几乎迈不开脚步。
唐苑见她脸色不善,立刻乖觉地闭上嘴,伸手扶住苏梅。
“苏小姐,”帅哥警察在身后提醒,“你的签证马上就要到期了,需要尽快续签。”
他身材伟岸,肤色古铜,身穿警服,似乎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一下子就照射进来,温和而又自若,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是属于MD国人喜欢的长相,算是MD的帅哥。
“知道了,我这几天会拿相关证件来办理。”
苏梅回头看看仰光市警察局的标志建筑,有些犯迷糊,她怎么会来这儿?满天的星光在她眼前一下消失。
醒来的时候,苏梅在医院,唐苑开车送来的,苏梅睁眼触目所及是一片全白。
苏梅冒出一句任何失去知觉两小时以上的人都会说的话:“我怎么会在这儿?”
唐苑捏捏地的脸蛋,“我他妈的看了新闻才知道你撞上黑帮火并了,你丫的居然没被灭口,现在还能耳聪目明四肢健全!真是幸运。”
苏梅皱起眉头,正式表示反感。
唐苑是她在国内高中的同学,那时她主修美术,她主修钢琴,都是艺体生。原来挺秀气文雅的一个女孩,来MD国不到一年,就变得满嘴粗话。
唐苑与苏梅不同,她有着魔鬼般惹火的身材,一头大波浪形金黄卷发发出耀眼的光芒,她那又长又细的大腿穿着一条黑色的超短迷你裙,外穿黑大衣,显出身材的完美绝伦.
但是,等等,黑帮火并?霎时间记忆全部回来了,苏梅看着她,慢慢蜷起身体,无法自控地放声大哭,“二叔……二叔……”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没用,但凡遇到倒霉事,第一反应就是找她二叔。
“医生!医生!”唐苑抱着苏梅手足无措,大声呼喝着护士。
手臂被人用力按住,一阵冰凉,一阵刺痛,苏梅渐渐哭不出声,开始断断续续地抽噎,后来就睡着了,大概是镇静剂的功效。
几天之后,当地报纸登出了现场的大幅照片。原来不仅是她,仰光市的市民,皆有幸目睹了一场百年难遇的火爆场面。事发当天,几十辆警车如临大敌,街头巷尾,日复一日地巡逻,将整栋楼围得水泄不通,无数的媒体云集在市场附近,兴奋得象打了鸡血。毕竞这里民风淳朴,多少年没有遭遇过类似的恶性案件。
警方初步怀疑是两派黑帮的仇杀,但比较讽刺的是,半个城市的警察,在十二层建筑里过完粗筛过细筛,搜查了一遍又一遍,却没有抓到一个真正的嫌疑犯。最后只好带走了十几名疑似现场目击人。
据说苏梅和另一名中国男子,是最接近原始现场的两名目击证人。这样倒是可以理解了,为什么仰光市警局会对她紧追不舍。而苏梅记忆出现断层的时间,显然错过了最热闹、最富历史性和戏剧性的时刻。
把现场的情况讲给唐苑听,她歪头想了很久才回答,那个男人对她的叮嘱应该是好意,假如苏梅不对警方守口如瓶,一旦和黑帮扯上恩仇,后面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那几天苏梅常常出神,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着那个男人的声音,好奇地猜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周后出院,又在家里休息了一天,收拾好上学的书本,忽然想起签证的事,心里不由得略略一沉,又跟老师请了三天假,幸好大二课程少。于是她不得不再跑一趟警察局,那个在恶梦里会反复出现的地方。
从警局移民办公室出来,苏梅的心情沮丧得难以形容。一路踢着满地金黄的落叶,只想大喊两声以散去心中的郁闷。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无意的疏忽,竟然会造成如此致命的后果。
三年前,苏梅毕业于首都那所著名的美术高中,专业成绩一直很好,高三时,她与父母关系从彊持到恶化,让苏梅最崩溃的是,在高考前一天,她差点遭人猥亵,她除了美术,文化课考试自然一塌糊涂,与自小梦寐以求的中央美术学院失之交臂。
她既不愿服从分配,又不想重回高三再吃二遍苦,从此成为父母眼中的无业游民和问题少年。吃了半年闲饭之后,同学介绍了一份工作。每天为画馆作画,做闲散的职业画家,收入勉强够养活自己。
这么着晃了两年,她彻底厌倦了替别人的衣香鬓影作活动布景的生活。她的终极梦想,是能够进入法国或奥地利的艺术学院深造。但她父母离异,她既不想和父母扯上半点关系,可高额的学费和居高不下的拒签率,都令苏梅望而却步。
直到2001年,唐苑从MD国发来一封邮件,把那里得天花乱坠,再加上留学中介巧舌如簧的忽悠,苏梅终于动了心,靠着自己有限的积蓄,于三个月前持短期临时签证入境,成为MD国美术学院的预科学生。
那时父母不同意,派二叔来当说客,苏梅心意已决,更是想要逃避父母,二话不说就走。
出发前苏梅趴在世界地图上寻找MD国的位置。是东南亚的一个国家,也是东南亚国家联盟的成员国。西南临安达曼海,西北与印度和孟加拉国为邻,东北靠中国,东南接泰国与老挝,首都为内比都。
这是一个混乱的地方,诈骗,贩毒居多。由于受辑毒警察二叔的影响,苏梅对贩卖毒品有一定了解。用二叔的话讲,在中国,因为毒品牺牲的中国缉毒警察,平均年龄只有41岁,其中最小的18岁,最大的68岁。
苏梅记得二叔,隐姓埋名,生怕自己家人遭到报复,路上遇见妻儿不敢去打招呼,不敢去认,连孩子一句爸爸都听不到。这些听起来仿佛在小说里才会有的魔幻故事,却是真实地发生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