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语气听起来依然是在强颜欢笑,但凯西只断断续续地听进去了几句话:“……最初的厢房实际上是在大革命之前,一层半高的楼层……前面的厢房是大革命乔治王朝时期的风格……”
她还在不停地说。凯西打开车门,终于见到了这栋房子的全貌,这房子真是越看越难看。
妈妈正在说些关于前门横梁的事,她语速很快,听起来有些紧张:“……长方形的,不像后来出现的拱形气窗——”
“我讨厌它!”凯西大叫一声,打断了妈妈的话。周围很安静,她的声音显得特别大,大得出奇。她指的并不是横梁,管它是什么形状的横梁。“我讨厌它!”她又激动地喊了一声。身后的妈妈沉默不语,但是凯西并没有转身看她。她盯着这栋房子,看着那一扇扇没有擦洗过的窗户、下陷的屋檐,还有这又矮又丑、怪物似的正房。她摇着头说:“这是我见过的最难看的东西,我讨厌它!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她回过头,发现妈妈脸色苍白、两眼惊恐。她的泪水刷地一下涌了出来。
“哦,凯西。”妈妈绕过这辆塑料顶棚的车,来到她身边,“凯西、亲爱的。”妈妈的眼睛里也含着泪水。当她抬头看着这栋房子的时候,凯西被她的表情震惊了,那是一种极度憎恨、无比恐惧的表情。
“凯西,亲爱的,听我说,”她说,“如果你真的不想留下来——”
她的话突然顿住了。凯西还在哭,但她听到身后有动静,转身一看,房子的门开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门口。
凯西回过头来,央求地喊道:“妈妈?”
但是,她妈妈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口,脸上浮现出一种迟疑而无奈的表情。当她转身对着凯西的时候,又换回了那种冷淡而故作欢快的语气。
“亲爱的,那就是你外婆,”她说,“我们别让她一直等着呀。”
“妈妈……”凯西绝望而恳求地轻声喊道,但妈妈那茫然的眼神看起来让人琢磨不透。
“来吧,凯西。”她说。
凯西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把自己关进车里锁上车门,直到有人来拯救她。但似乎之前笼罩在她妈妈心头的那种疲惫不堪的感觉现在也紧紧地包围住了她。她们已经到了这里,任何挣扎都无济于事。她关上车门,一言不发地跟着妈妈走了过去。
站在门口的老妇人看起来特别苍老,至少可以当她的曾祖母了。凯西想要看看她和妈妈哪里长得像,结果却发现她们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凯西,这就是你的外婆,霍华德。”
凯西嘟囔了一句。这位拄着拐杖的老太太上前一步,深陷的眼睛紧紧盯着凯西。在那一瞬间,凯西脑海中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她会把我关进烤箱里的。但接下来,一双胳膊紧紧地拥抱住了她,抱得非常紧。她机械地抬起手臂作势回应了一下。
外婆放开手,看着她说:“凯西,过了这么多年,终于见到你了!”让凯西感到困惑的是,她盯着她的眼神非常复杂,似乎非常担忧、焦虑不安,却又充满了希望。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她又喃喃地说:“终于见到了!”
“见到你很高兴,妈妈。”凯西的妈妈接着说,语气平静而庄重。那双充满焦虑的衰老的眼睛把目光从凯西身上移开了。
“亚历山德拉,哦,亲爱的,好久不见。”两个人拥抱在一起,但她们之间仍然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紧张气氛。
“我们不要都站在这儿,进来吧,你们俩都进来。”外婆擦了擦眼睛说,“恐怕这栋老房子太简陋了,不过我已经替你们选了最好的房间,先带凯西去她的房间吧。”
在渐渐暗淡的落日余晖中,屋子里显得空荡荡的,光线很昏暗。从磨破的椅套到松木地板上褪色的东方地毯,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破旧不堪。
凯西的外婆扶着栏杆,和她们一起慢慢爬上一段楼梯,然后穿过了一段走廊。一路走过的,地板在凯西穿着锐步球鞋的脚下嘎吱作响,高高挂在墙上的灯也有些摇晃。凯西心想:真该拿一个烛台的。她觉得惊悚片《亚当斯一家》里的勒奇或者艾特表哥现在随时都有可能从走廊里朝她们扑过来。
“那些灯的线是你外公接的,”外婆有些抱歉地说,“他非要亲自干这些活儿。凯西,这就是你的房间,希望你喜欢粉红色。”
当外婆打开房门的一刹那,凯西不由自主地睁大了双眼。这简直就是一间布置在博物馆里的卧室。一张带着四根柱子的大床,帷幔一直从床头垂到床尾,床顶还有篷罩。上面全织着浅灰色的玫瑰花图案。几把高背雕花椅上配着玫瑰锦缎软垫。高高的壁炉架上放着一个白镴烛台和一个瓷制的钟。另外还有几件色彩艳丽,非常结实的大家具。整个房间漂亮极了,可是也太奢华了……
“你可以把衣服放在这儿,这个红木箱很结实。”凯西的外婆说,“这种设计叫弧形风格,产自马萨诸塞州——所有殖民地中只有这个地区生产。”
殖民地?凯西盯着箱盖上的卷形装饰,开始胡思乱想。
“这是你的梳妆台和衣柜——你看过窗外的风景了吗?我想你可能会喜欢靠角落的房间,这样南面和东面的景色你都能看到了。”
凯西看了看,其中一扇窗户对着马路,另一扇则朝着大海。阴沉的天空下,大海呈现出一片阴郁的铅灰色,非常符合她现在的心境。
“你就留在这里收拾一下吧,”外婆说,“亚历山德拉,我把走廊那头的绿色房间留给你了……”
凯西的妈妈悄悄握了握她的肩膀,把她一个人留在了这里。让她独自和那些结实的红木家具、冰冷的壁炉,还有那些厚重的帘子待在一起。她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上,因为她不敢坐在那张床上。
她想起了自己家里的床,白色的层压木家具,《歌剧魅影》的海报,还有她用做临时保姆的钱买的新CD机。她把书柜刷成了浅蓝色,用来展示她收集的独角兽。书柜里塞满了她收藏的各种各样的独角兽:有玻璃吹制的、陶制的,还有白镴的。在家的时候,克洛弗就曾经说过凯西本人就像个独角兽。她的眼睛也是蓝色的,也很害羞,与众不同。如今,那些都已经成为过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但是过了一阵过后,她发现自己手里竟然握着那块幸运玉髓。她一定是什么时候把它从口袋里掏出来了,现在正紧紧地攥着。
“如果你遇到麻烦或者危险。”想到这句话,她心里掠过了一阵渴望,但紧接着又感到怒不可過。她厉声告诉自己:“别傻了!你没有遇到危险,也没有什么宝石会来帮你。”她甚至冲动地想要一把将它扔掉,但她只是把它放在脸颊上轻轻摩擦,感受属于水晶的冰凉和带着棱角的光滑。这不禁让她想起了他的触摸那么温柔,深深地打动了她的心。她大胆地用嘴唇轻轻摩擦这块水晶,突然,她感到曾被他触摸过的地方一阵悸动。他曾经握过的手——直到现在她依然能感受到他的手指按在她掌心的感觉。她的手腕——她还能感受到他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的感觉,她手腕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还有手背……当回想起那一吻时,她双眼紧闭,屏住呼吸。她不禁疑惑:那时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他的嘴唇碰到现在水晶碰到的地方了吗?她仰起头,将那块冰凉的宝石滑过她的双唇,滑过喉咙,停留在颈窝上脉搏跳动的地方。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在吻她,尽管从来没有哪个男孩吻过她。她可以想象停留在那里的就是他的嘴唇。她心想:虽然我不会允许任何人这么做,但是你可以……我信任你……
可是他却离开了她。突然一个激灵,凯西想到:他离她而去了,就像她生命中另一个最重要的人那样。
凯西很少想起她的爸爸,因为她很少允许自己去想他。在她很小的时候,他就离开了她。抛下她和妈妈,孤零零的两个人相依为命。凯西的妈妈跟别人说她爸爸死了。但是对凯西来说,她唯一承认的事实就是:他只是离开了。现在,也许他已经死了,也许还在某个地方,有了另外一个家庭,另外一个女儿。她和妈妈永远也不会知道。而且,虽然只有当别人问起来的时候,妈妈才会提起爸爸,但是凯西知道,他伤透了妈妈的心。
她的喉咙痛起来,心想;男人总是会离开。他们都离开了我,现在,我好孤单……在这里,要是有个人和我聊聊天该好……要是有一个姐妹什么的就好了……
她仍然紧闭双眼,任由握着水晶的手垂下来搭在腿上。想到这些伤心事,让她感觉非常疲惫,累得连起身上床的力气都没有。她就坐在那里,任由思绪飘荡。渐渐地,她的呼吸变缓,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那天夜里,凯西做了一个梦,或许那根本就不是梦。她梦见她的妈妈和外婆走进房间,脚步轻盈得像是从地板上滑过,没有一点声响。在梦里,她能感觉到她们的存在,却无法动弹。她们把她从椅子上抬起来,脱掉外衣放在床上,然后站在床边望着她。妈妈的眼神很陌生,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小凯西,”外婆叹了叹气,说道,“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可惜的是——”
“嘘!”妈妈急忙说,“她会被吵醒的。”
外婆又叹了口气:“你觉得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吗?”
“没错,”妈妈说,语气空洞而无奈,“我明白,命运是无法逃避的,我本来也不该逃避。”
当梦境逐渐模糊,凯西意识到:我也正是这么想的,命运是无法逃避的。隐约中,她看见外婆和妈妈朝门口走去,她能听见她们在窃窃私语,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然而,就在这时,她耳边响起一个嘶哑的声音:“牺牲——”
凯西不确定说这话的是谁,但这个声音在她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甚至在她被黑暗吞没之时,她还能听到:
“牺牲——牺牲——牺牲——”
早上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四根帷柱的大床上。阳光从朝东的窗户外洒进来,照得粉红色的房间好似一片玫瑰花瓣,温暖而明亮。窗外还有一只小鸟在歌唱。
凯西从床上坐起来,她隐约记得好像做了个梦,但是太模糊,已经记不清了。她的鼻子有些堵——可能是哭过的原因——她还有点头昏眼花,但不是很严重。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生病了,或者很不舒服,然后沉沉地睡了一觉那样。这一觉睡得异常地沉,非常安稳,就像暴风雨过后的宁静。
她穿好了衣服,正要走出房间,突然看见那块幸运玉髓掉在了地板上,于是顺手捡起来放进了口袋。
其他人好像都还没醒。就算是在白天,那条长长的走廊里也光线昏暗,只有走廊那头的窗户能透进来一点光。而且这里凉飕飕的,从这里经过的时候,凯西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墙上光线微弱的灯泡闪了闪,好像在对她表示同情。楼下的光线要亮一点,但这里的房间太多了。她本来打算四处参观一下,可是不大一会儿,她就发现自己迷路了。最后,她在前门厅停下了脚步,她决定出去走走。
她甚至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要出来,或许是想到附近看看吧。不知不觉中,她沿着那条狭窄的乡村公路一直往下走,经过了一栋又一栋房子。现在太早了,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最后,她在那栋有塔楼的漂亮黄房子前停下了脚步。
高高的塔楼上,一扇窗户闪闪发亮。
凯西目不转睛地看着,心里不禁感到疑惑:怎么会这么亮呢?这时,她注意到底楼一扇离她很近的窗户里面有动静。这里肯定是个藏书室或者书房什么的。里面站着一个女孩,个子高高的,身材很苗条。她正弯腰看着窗前桌上的东西,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那头秀发——凯西简直无法将目光挪开,它们就像是交织在一起的日光和月光——而且是天生的,并不是染的,因为不见染发后留下的深色发根。凯西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靓丽的秀发。
她们隔得很近,凯西站在窗户外一排整洁的篱笆后,而那个女孩就面对着她站在窗户里,不过她的头是低着的。凯西人迷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正手拿一个研钵和杵在捣着什么,动作非常优美。是香料吗?管它是什么呢,反正那个女孩的动作迅速而娴熟,而且她的手很纤细,非常漂亮。
凯西心里产生了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她心想:要是这个女孩能把头抬起来就好了。看一看她的窗外,只要抬一下就好。那么……就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过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感觉到她们之间有一种关系……是亲戚吗?要是这个女孩能抬头看一眼就好了……
对了,朝那扇窗户扔石头。其实在看见窗户里面有动静时,凯西就一直在找石头。好像是听到有人在叫她,那个有着一头秀发的女孩转过身去。凯西瞥见那是一张可爱而纯真的脸,但只是匆匆一瞥。然后那个女孩就转身急急忙忙地离开了,身后的秀发如丝般飘扬。
凯西叹一口气。
在回去的路上,她对自己说:“不管怎么说,那简直太蠢了!朝你的邻居扔石头?真是一个自我介绍的好办法呀!”不过,她心里还是觉得无比的失望。也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了,她可没有勇气去向那个女孩介绍自己。毫无疑问,像她那么漂亮的女孩肯定有一大群朋友,不少她凯西一个,而且跟她来往的人也绝对不会是和凯西一个圈子的。
在见过了这栋如阳光般明媚的维多利亚时代风格的房子之后,外婆那栋又矮又方的房子看起来就更丑了。凯西闷闷不乐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悬崖边,她低头往下一看。
蓝色,如此浓郁的蓝色,简直难以形容。看着海水在一块黑色的礁石四周激荡,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激动。风吹得她的头发向后飘起来,她出神地望着海面,清晨的阳光照耀在海浪上闪闪发光。她再次感到一种——亲切感。就好像有个声音在对她的血液说话,对她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说话。是和这个地方有关吗?还是和那个女孩?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弄明白了……
“凯西!”
凯西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外婆正站在那栋老旧的厢房门口喊她。
“你没事吧?看在上帝的分儿上,离悬崖边远点!
凯西低头一看,立刻感到一阵眩晕。她的脚趾都快伸到悬崖外面去了。“我没注意到自己离得那么近。”她说着往后退了退。
外婆看着她点了点头,说:“好吧,那现在走吧,我给你做早饭。喜欢吃煎饼吗?”
凯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她隐隐约约想起了那个让她很不舒服的梦,不过和昨天相比,她今天早上的感觉已经好多了。她跟着外婆进了门。和现在的门比起来,这扇古旧的大门要厚重得多。
“那是以前房子的前门。”外婆解释说。凯西留意到今天外婆的腿好像没事了。“大门直接通到厨房,很奇怪吧?不过在那些时候他们都是这样设计的。坐吧,干吗不坐呢?我给你做煎饼。”
可凯西简直看呆了。这个厨房和她以前见过的所有厨房都不一样。里面有煤气灶、冰箱,木制的灶台上甚至还随意堆放着一个微波炉,但其余的东西就像是老电影里的场景。厨房里最大的物件要数那个敞开式的壁炉,大得像一个里面可以站人的壁橱。虽然现在壁炉里没有生火,但是那层厚厚的炉灰说明它不时地环在被使用,里面的铁架子上挂着一口铁锅。壁炉上有几支干枯的花和植物,散发着怡人的香气。
而站在灶台前的这个女人……
外婆应该都是面色红润、待人亲切,有着柔软的膝头和大笔存款的人呀!可眼前这位却驼着背、皮肤粗糙、头发花白,脸上还有一颗很显眼的痣。凯西一直在想:她该不会走过去一边搅那口铁锅,一边低声念起“不惮辛劳不惮烦……”吧?
想到这儿,她突然觉得很羞愧。她气呼呼地对自己说:“她可是你外婆,是这世上除了妈妈以外你唯一的亲人了。她是长得又老又丑,可这又不是她的错。所以,别光坐着,说点好听的吧!”
当外婆把一盘热气腾腾的煎饼放在她面前时,她说了一声:“哦,谢谢!”接着又补充道,“嗯,壁炉上的那些是干花吗?闻起来很香。”
“是薰衣草和海索草。”外婆说,“等你吃完了,我带你去看我的花园,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非常愿意。”凯西说,这倒是实话。
不过,当她吃完早餐跟着外婆走到外面,才发现这里的景象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这个所谓的花园里的确栽了一些花,但大部分看起来倒像是杂草和灌木丛——排排无人修剪、肆意丛生的杂草和灌木丛。
“哦……真漂亮,”凯西说,心想:或许这位老太太真的是老棚涂了,“非常独特的——植物。”
外婆狡點地瞥了她一眼,被她的话逗乐了。“这些是草药,这边这个是蜜蜂花、闻闻看。”
凯西拿起那片皱皱巴巴的心形叶子,有点像薄荷叶,但比那个稍大。她闻了闻,有一股刚刚剥了皮的新鲜柠檬的味道。“真好闻。”她吃惊地说。
“而这个是法国酸模,尝一下。”
凯西小心翼翼地拿过那片圆圆的小叶子,轻轻咬了一小口。味道很冲,但很提神。“不错,像酸模的味道!”她抬头说,外婆微微一笑。“这些是什么?”凯西一边指着一种鲜艳的黄色花蕾问,一边又咬了一小口酸模叶。
“那是艾菊,那种白色的、长得像雏菊的是小白菊,它的叶子拌在沙拉里味道不错。”
凯西的好奇心被激起来了,她指着一种缠绕在其他灌木上的奶白色的花朵问:“那些呢?”
“那是忍冬,我留着它只是因为它很好闻,蜜蜂和蝴蝶都很喜欢。一到春天,这里就像中央车站一样热闹。
凯西本来想伸手去摘一朵娇艳芳香的花蕾,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可以吗?我想摘一些放在楼上我的房间里。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哦,天哪,你想摘多少就摘多少。它们长在这儿不就是为了让你摘的吗?”
凯西心想:其实她也不是那么又老又丑。就是有点——与众不同,与众不同并不一定就是坏事嘛。
她们回到家的时候,凯西说:“谢谢你,外婆。”接着她张了张嘴,想问问关于那栋黄房子的事,以及住在那里的人是谁。
但是外婆从微波炉旁边拿起了一个东西。
“给你,凯西,是寄给你的,昨天到的。”她递给凯西两本用图画纸包着的小册子,一本是红色的,另一本是白色的。
一本写着:《新塞勒姆中学学生及家长手册》,而另一本写着:《新塞勒姆中学课程计划》。
哦,天哪!凯西想起来了,学校。
新走廊、新储物柜、新教室、新面孔。两本小册子中间还夹了一张小纸片,纸片顶端用粗体印着《课程表》,下面是她的名字和地址:新塞勒姆克罗黑文路12号。
外婆或许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甚至这所房子本来也没那么可怕。但学校又会如何?她要怎么面对新塞勒姆的学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