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东部,华邦联盟,华中区。
广袤的平原银装素裹,一辆破旧的中巴疾驰在泥泞的公路上,扬起得褐色水花散落在皑皑白雪之上。
道路两旁枯木丛生,闪现而过的破败建筑物透露出一股苍凉之感,远处零星散落的茅屋草房看不到一丝生机盎然。
北风萧瑟,雨雪靡靡……
当中巴经过一片积水处时,过快的车速令轮胎浮水空转打滑,瞬间侧倾的车子左右摇摆,引起乘客们的一阵惊叹尖叫。
而稳如老狗的司机却丝毫不见慌乱,握紧方向盘的同时持续放缓车速,待车子稳定后继续一脚油门全速前进。
“操!你怎么开车的!差点儿没把老子甩出去!”
“师傅,慢点儿慢点儿,又不着急。”
“就是,这一车人在这儿坐着呢,你搁这儿玩飘移呢?”
“……”
大部分乘客惊魂未定,七嘴八舌地指责着鲁莽的司机。
“哎呀,没鸡毛事儿!”司机不耐烦地摆摆手,油门持续输出,道:“这条儿道儿我他妈都跑三五年了,闭着眼都能给你们送到中州。”
“师傅,咱们还是安全第一,谨慎驾驶,你说这前不着村后不招店的,万一有啥意外……”
“说的是啊,小心驶得……”
“得得得……打住!”干司机这行最讨厌乌鸦嘴,他也不想听过多的絮叨,于是抬手无奈道:“慢点儿就慢点儿,天黑之前要是到不了你们可别怨我。”
“没事没事,这还早着呢!”
“我们不急,这么大的雪,慢慢开呗。”
“……”
一个小插曲让很多原本昏昏沉沉的乘客睡意全无,虽然司机已经做了保证,但大多数乘客还是忐忑地将原本弃之一旁的安全带老老实实地系上。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嗤笑一声,刚把目光转向前方时,眼神一动,犹豫一秒后果断踩下了刹车。
好在此处囤积的雪水不多,中巴没有发生严重的侧滑偏移,但巨大的惯性还是令车里的乘客遭了秧。
“哎呦,我去!”
“我操,又怎么了!”
“你会开车不,他妈的磕死老子了!”
“……”
司机并没有理会乘客们的谩骂,而是面色凝重地转过头,略带紧张地大声道:“都安静!前面有几块儿大石头堵路,我看像是有人故意搬过去堵路的。”
“大石头?哪儿呢?”
“不就几块石头吗,走,来几个伙计一块儿搬开不得了……”
“就是,多大点儿事儿!”
“别下车!”司机拦下了前排几个正准备起身的乘客,激动道:“这一片儿是无人区,啥人都有,头几年经常有类似这种堵路的流民。”
“我们不会是遇到抢劫了吧!”
“怎么办?赶紧报警吧?”
“这一片儿是无人区啊,离城区还有一百里地呢,报警也白搭!”
“对啊,而且手机信号都特别弱。”
“……”
乘客们听闻司机的话,瞬间慌了神,你一句我一句地炸开了锅。
司机看了看窗外,几块大石头距离车头只有三四米,堆积的高度明显高于中巴底盘,绝对是事先计算好的,如果能冲散倒好,也就是车头受损。可这些石头个头大分量足,冲的过程中再卡着底盘引起侧翻那就麻烦了。
而这段公路两旁又是被积雪覆盖的大斜坡,根本不可能绕过去。
司机迟疑了几秒,迅速挂上倒挡,并对车内喊道:“大家别急,我知道有个小路,咱们走那边。”
“已经晚了。”坐在司机位身后的一名带着口罩的年轻男生看向车尾方向出言提醒道。
果然,透过侧后镜司机看到了车后四五米处从斜坡下爬上来四五名手持棍棒斧头的壮汉,跟着还有三四人推着两台板车爬上来,直接横在道路中央。
看来是真的遇着劫道儿的了……
不速之客的到来加剧了大家的恐慌,甚至有人开始把随身的贵重物品藏在座位的犄角旮旯。
几名男子并没有带头套之类的东西,而是晃晃悠悠地径直向车头走去,边打量着车里的乘客边不断用棍棒敲击车身,咚咚的响声令车内人员的心脏也跟着一起微微颤抖。
为首一名络腮胡的中年男子伸手敲了敲司机的车窗,示意摇下。
“哥几个儿,这是怎么啦?”司机摇下一条窗户缝,挤出笑脸弱弱地问道。
“没怎么,这年头生意不好干,缺钱了,过来推广推广产品……”络腮胡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随意说道。
“兄弟,我知道这一片儿是水哥的地盘儿,公司连着几年都上着供呢……”司机低声道。
“呦,水哥啊?”络腮胡挑眉道:“你给他打个电话,看他怎么说呗,可行?”
“我……我没他电话……”司机冷汗直流。
“那你他娘的废个球的话!”络腮胡身边的一个跟班一棍子敲到车窗上,震得司机一个激灵,又恶狠狠地骂道:“还他妈水哥,你水哥的水现在已经被抽干了,叫干哥吧!操!”
几名劫匪闻言哈哈大笑。
司机咬牙不语,眼神飘忽看向前方石头堆,霎那间有种想直接一脚油门冲出去的冲动。
“你不想翻车就老实点儿,我们为啥在这儿拦车都是计划好的。”络腮胡似乎看穿了司机的心思,冷冷道:“现在熄火打开车门,别逼着我上斧头。放心,我为财不为命。”
车内的乘客听到劫匪与司机的对话乱成了一锅粥。
“不行,你不能开门。”
“你要是开门我就去公司投诉你!”
“咱们冲过去,冲散石头就行了!”
“就是,车子那么大,咋可能一定会翻?”
“……”
车内的哄乱被车外几人尽收眼底,却没有引起任何波动,似乎早已见怪不怪。
“砰!”
正当司机不知所措的时候,车门传来巨响,车玻璃已经出现裂痕,劫匪开始动手了!
“操你妈的!老逼崽子,你再JB磨叽,老子把车门给你劈成渣渣我照样能进来!”车外一名劫匪举着斧头透过车门玻璃咒骂道,说完还作势要劈第二下。
司机知道这辆破车根本经不起斧头的折腾,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连连摆手道:“别别别,我开……”
首先上车的是领头的络腮胡,他上前一脚踹向司机,一棍子打在背部,随即熄火拔下了车钥匙在手里把玩。
车外留下一斧一棍,随后上车的两人一人拿着匕首一人背着包,后者卸下背包,直接将包内东西倒在地上,竟然是一书包的扑克牌!
络腮胡弯腰捡起一打扑克牌向众人笑道:“我们呢,本身做扑克牌的,可是这年头,尤其在城外,大多数人饭都吃不饱,哪有心情娱乐啊。所以呢,厂子倒闭了,剩下这些东西,扔了也挺可惜的,就卖给大家吧!”
车内鸦雀无声,自然没有人相信他的鬼话。
“哦,对了!”络腮胡打了个响指,继续道:“扑克牌一千块一副,咱们车里我数了数,有18个人,不说多,最起码得有两三万打底儿吧……最好是有多少钱就买多少副,帮帮我们这些穷苦人可好?”
随后也不等乘客反应,跟班的小弟便拿着书包敞开口开始示意拿钱。
第一个是带着口罩的年轻男生,他没有过多犹豫便掏出钱包将里面的现金全部塞了进去。劫匪又责令他打开行李,并且简单搜身。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接下来就好办了,众人无奈破财免灾。期间也有因为手表项链之类的首饰而引发的争夺,但奈何武器压制,只得屈服。
很快,书包里被塞得满满当当。
“不错,各位顾客。”络腮胡看着满满的钞票和金银首饰,满意得冲众人说道:“你们可以报警,反正我就在无人区,等着他们来抓我……”
随即转头对外面的小弟喊道:“告诉后面的弟兄,把板车挪开,放他们走!”
言毕络腮胡把钥匙扔给司机道:“前面的路你们过不去,走后面吧!对了,今天是第一次认门儿,以后黑沙镇没有水哥,只有我胡子哥。告诉你们公司,从今年开始,供品涨三成!”
“嘿嘿,哥,这趟车可以啊,都快抱不动了!”收钱的小弟吃力地背起书包。
“走!”
络腮胡率先向迈出车门,随后拿匕首的的小弟护着背包的小弟正准备下车时,一道黑影从后面窜过来。
只见一全身穿黑色衣服的年轻男子一把拽着背包劫匪往里一带,同时一脚踹向拿匕首的同伴。
毫无防备下,前者因为书包太重直接被拽倒在地,后者在车外摔了个狗吃屎。
“点火儿!快锁门!快点儿!”黑衣男子向司机吼道,后者瞬间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呆滞了两秒后立刻点火儿,第一时间按下锁车键。
“倒车!快倒车!后面板车没了!”黑衣男子继续吼道。
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劫匪们没想到刚才顺顺利利掏钱的乘客里居然有这么个另类,络腮胡瞬间后悔钥匙给的太早了!
刚才因为络腮胡的吩咐,后面的板车已经推下了斜坡,后方畅通无阻。
等车外的众劫匪反应过来时中巴已经向后倒去十来米,他们叫骂着追赶也无济于事。
车中的劫匪反应倒是挺快,倒地吃痛后一把解下书包爬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折叠匕首就要刺向司机。
司机大惊失色,直接瞬间刹停后又起步,令劫匪和黑衣男子跌倒在地。
黑衣男子起身直接压在劫匪身上,并企图别过手腕将匕首拿下。
可这个劫匪别看体型不如黑衣男子健壮,力气着实不小,竟然翻过身来与黑衣男子掰起了手腕,眼看匕首就要扎向肩膀,黑衣男子大喊道:“来个人啊,帮忙!”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变故的发生仅仅十几秒。
车内乘客大多没反应过来,处于懵逼状态,前排的几个人看到匕首眼中泛起了犹豫之色,几欲想上前却两股战战。
就在黑衣男子快绝望时,一阵刺鼻辛辣的味道传来,让他瞬间闭上了眼睛,但同时感觉手腕一疼又一松,身体被踹到一边。
黑衣男子奋力睁开眼睛,喘着粗气,发现自己手腕侧面被划了一道口子,又看到原本在身下的劫匪用双手揉着眼睛,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痛苦挣扎,匕首却跑到了司机脚下。
劫匪身边站着的是刚才第一个给钱的口罩男,此时他手中拿着一罐东西对着劫匪的脸狂喷水注,并且一脚又一脚地踹向劫匪裆部。
“警用催泪瓦斯?”
黑衣男子认出工具,随即站起来先把匕首收起放到口袋里,然后跟口罩男合力将劫匪面部朝下按倒在地。
“谁有皮带?拿两条皮带!”黑衣男子向众人喊道。
这次倒是反馈很快,两条皮带到手,众人又是对着劫匪拳打脚踢一阵,随即将手脚绑牢,扔在地上。
此时,大巴已经驶上了小路,车内也恢复了平稳,只剩下劫匪的哀嚎。
“我操啊,这他妈是什么啊,我看不见啊,好难受啊!”
“你们他妈的等着,我哥肯定来收拾你们!”
黑衣男子拽过匪徒的头发说道:“我既然收拾你了,我会怕你?我是华中警察学院的,我是预备警官,你来找我吧!”
“行,小B崽子,你给老子等着!”
“砰!”劫匪裆部又挨了一脚,还没等来的及叫唤,就被一团什么东西塞住了嘴,随后又听到兹拉兹拉的声音。
只见口罩男正颤巍巍地用手拽开一卷宽胶带,感觉长度合适就在劫匪嘴上缠了好几圈,又在其眼睛上缠了好几圈。
“原来他也紧张啊……”黑衣男子看着自己还在发抖的手暗道。
一切完毕,口罩男松了口气,转身对司机吩咐道:“师傅,直接去城区最近的警署。”
然后拿过书包对众人说道:“大家的钱都在这里,车里不太方便,我建议等会儿到了警署再各自取回,各人都应该记得各人的数目吧!”
“为什么要去警署领啊,现在拿不得了,我记着我的钱呢!”
“你记着了,我可没记着,刚才一股脑全给了,这万一有人多拿怎么办?”
“你说谁会多拿呢?”
“我又没说你,我同意见了警察再拿钱。”
“那我就先拿我的……”
“那谁知道你给了多少……”
一地鸡毛乱糟糟,看着争吵不休的众人和口罩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黑衣男子起身喊道:“大家别吵了,我们可以先各自记个大概,然后到了警署的时候再进行汇总核对,总数目和包内一样自然就不会错。”
“真麻烦……”
“早知道当时直接扔个钱包进去了。”
“说的好像谁要多拿似的……”
一群人叽叽喳喳,这一刻只为自己,似乎忘记了刚才被打劫的经过,也忘记了眼前这英勇的二人。
“都他妈闭嘴!”口罩男不耐烦地吼道,并一指黑衣男子道:“吵个JB地吵,要是没有这个兄弟,你们一毛钱都拿不回来!”
众人闻言也逐渐平静下来,跟着陆续有人前来向二人道谢。
“没事,没事!”黑衣男子笑道:“毕竟我是警……”
“行了!”口罩男打断黑衣男子,道:“快进市区了……”
……
中州市紫荆区警署。
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劫匪,一个装满钱的书包,还有一袋子扑克牌,此刻人证物证俱在,警署直接将劫匪扣押。
乘客们也各自拿到了自己的钱相继离去,但部分乘客的数目方面肯定有些许差池。
另一方面,黑衣男子和口罩男……
“你们表现的很好,我会层层上报,联系你们学院的。”今日值班副署长夸奖道,随后又话锋一转道:“不过你们是学生,这么做其实是很危险的……”
“作为华中警院的学员,一名预备警官,我觉得我应该这么做……”黑衣男子挺直腰杆讲到。
“呵呵,后生可畏啊……小伙子挺精神……”署长笑呵呵地夸奖道,随即又对口罩男道:“你呢?”
“我没事儿,就是催泪瓦斯快用完了……那可是我专门找黄牛买的……”口罩男笑着说。
“你这催泪瓦斯都是上一代产品了,现在出新了!”说着署长拿出抽屉里的新款催泪瓦斯展示一下,随即又收了起来,道:“不过你小子挺聪明,也够狠,专门踹裆,啥毛病啊……”
“嘿嘿……”口罩男一笑,看了眼黑衣男子道:“我没这个兄弟身手好,所以只能狠点儿了,不过我都拿捏着呢……”
“行,小伙子不错!”
……
警署外……
“哎,哥们儿,原来你也是警院的,车上你一直不说,我还以为你是在职警察。对了,你是哪个系的啊?”黑衣男子一出门就迫不及待地问道,随即开始自我介绍:“我叫陈铮,指挥战术系的,今年该大二了。”
“方珏。”口罩男笑道:“我是侦查系的,该大三了……”
“原来是师哥。”陈铮喜道:“刚才车上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的催泪瓦斯,我都不知道会咋样……”
“没事儿,帮个忙罢了……”方珏摆手道,然后顿了顿,又道:“兄弟,车上你怎么想的,为啥要出手呢,他都快下去了,咱们回头报警不得了,你就不怕有什么危险?”
“怕啊,但是我还得做!”陈铮正色道:“我是警校生,预备警官,以后就是打击罪犯的,现在只不过是提前锻炼下……”
“兄弟,那你也没必要时时刻刻把警院和预备警官挂在嘴边吧?”方珏无奈道。
“这有什么?”陈铮傲然道:“我本来就是,我也为自己是警校生自豪和骄傲!”
“……”方珏汗颜,不禁想到了当初大一的自己。
这时,中巴司机垂头丧气地从警署出来。
陈铮看到后快步上前问道:“师傅,口供录的怎么样?”
司机抬头看了一眼陈铮,叹了口气,道:“你说你个小屁孩儿,为什么要多管这个闲事儿……”
“怎么……是闲事儿呢?”陈铮纳闷儿,出言道:“我这么做……”
“我不知道你这么做为了什么!”司机挥手打断陈铮,盯着他道:“反正现在我是什么都没的做了……”
“师傅,你怎么……”陈铮不解,“罪犯都抓住了,他的同伙肯定能抓到……”
“行了行了……”司机烦躁地冲着陈铮摇头道:“你告诉我怎么抓,无人区这么大,鸟不拉屎,人都没几个,警察能去吗?再说了,他们那一群人直接露脸还报号儿,说明啥啊,说明根本不怕你!”
“可是……”陈铮还想辩解。
“可是他们能找到我!”司机瞪着陈铮说道:“他们不找乘客,他们只会找我。我如果再跑这趟线,如果再在这个公司呆着,他们找到我不过是时间问题,我只是个平民老百姓,这年头,我斗得过谁啊?”
说完,司机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了一脸茫然的陈铮和摇头叹息的方珏。
“行了,走吧!”方珏拍了拍陈铮的肩膀,拖着行李转身走向车站。
“我做错了吗?”陈铮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