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德点点头道:“这件事包在老夫身上,他是谁?家住哪里?”
大奎这才答道:“定西县西南有个张庄,这个孩子叫张二狗。若是老哥愿意,便多收一个徒弟吧,他是张二狗的玩伴叫石头。”
欧阳德应允,大奎心怀大畅。虽无好酒,菜肴也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盆炖兔肉另外配着几样青菜,但是大奎吃的格外香。席间大奎感叹道:“欧阳前辈文武兼备,本官自愧不如。二狗兄弟二人能得欧阳前辈指点,真是三生的造化啊。”
欧阳德闻言一笑,心知大奎是为以前比试脚力的事一直记挂在心,当下也不隐瞒实言道:“大人误会了,若说医道。老夫自认有些斤两,但若论武功是万万不敢与大人相提并论的。”
大奎有些不耐道:“老哥何故如此谦虚,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本官说的是实话。”
欧阳德还没说话,大奎却看到杨小虎坐在一边抱着饭碗偷笑,却又不敢笑出声,直憋得满脸通红。
大奎有些不悦,冷着脸问道:“小虎,你笑什么?”
杨小虎哪敢实说,连忙摇头说:“没什么没什么。”
大奎气道:“不说罚你三天不吃饭。”
杨小虎闻言忙道:“义父对欧阳前辈的称谓一会前辈一会老哥的,故此孩儿想笑。”
听到这句话,大奎不仅脸一红道:“轮年岁欧阳前辈自然是前辈,但是论交情还是称呼老哥比较妥当。”说着去问欧阳德:“欧阳老哥,你说是这个道理不?”
欧阳德连连点头,打着圆场道:“张大人言之有理,只是老夫与张大人称兄道弟倒是高攀了。”
大奎大笑道:“欧阳老哥何必如此客气,若非老哥多次出手相助,我这条命早就没了。能与老哥结交那是我的福分,何来高攀一说?来来来,我敬老哥一杯。”大奎说着端起酒杯向欧阳德敬酒,欧阳德连忙举杯回敬。
喝了这一杯酒后,欧阳德这才道:“当初与大人比试脚力,老夫侥幸胜出,其因有二。”
大奎听到这句话,不仅留心细听下文,欧阳德顿了顿这才道:“大人在山中奔走,不识路径难免走偏,此乃其一。此处山林老夫甚为熟络,故此占了地利此为其二。一反一正大人焉有不输之理?”
大奎细心一想,不仅问道:“当初比试,我明明是向着山峰直奔而去,何来走偏?”
欧阳德呵呵笑道:“看着山走,脚下必会懈怠。若只顾脚下便难免走偏,此中道理相必张大人心中自然明白。”大奎闻言不禁点头称是。想平时大路上奔走不必看路,自然要快些。不熟的山路难免要慢许多,欧阳德虽是如此说,但其就算占尽地利,能赶到大奎前面也算是个中的高手了。识英雄重英雄,大奎向欧阳德再敬一杯。话题一转却是再不谈比脚力之事。欧阳德心中暗自嘉许,张大奎拿得起放得下,真丈夫也。
酒过三巡天色已晚,大奎带着杨小虎及两名亲随要去山崖下的草棚住宿。欧阳德连忙挽留道:“大人万金之躯怎能去睡草棚?不如就在舍下将就一晚,我夫妇二人去山上的药棚歇息便是,那里家用物事齐备,大人尽可安心。”大奎见欧阳德执意挽留,也就不再坚持,就与杨小虎及两名侍卫留了下来。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大奎向欧阳德告辞,人马一路向东再次进发,所至郡县百姓夹道相迎。因为大奎这一路行来,但凡见到贫困人家便会留下一头牛或者几只羊。未出甘肃地界,所驱赶的牛羊已分发大半。大奎心中合计着,怎么也要留下几头牛带回济州去。自己的老家也曾受兵灾,那里的百姓也需耕牛。眼看到了山西行省平阳地界,跟在大奎身后的杨小虎不仅神色黯然。
大奎行在队伍最前,却是漫不经心的问道:“小虎啊,你老家不就是这里的吗?”
杨小虎听到义父的问话,却是说道:“家里没人了,四海为家吧。”
大奎不仅轻笑道:“故土难离,乡音难改。还是回去看看吧,义父和你一起去。”
杨小虎回想起当年自己年幼之时流离失所,辗转到了江南之地。流落异乡衣食不得周全,为了混口饭便从了军。再后来遇到了义父张大奎,这才有了安身立命的差事。
乡音难改,故土难离,这句话一点也没错。杨小虎想了想,这才道:“义父一路劳苦,还是我自己回去好了。再行三十里就是平阳府了,义父就在平阳等我。我到我娘亲坟上祭拜了便去平阳与义父会和。”
大奎闻言点点头道:“如此也好。”顿了顿大奎又道:“且莫过于伤怀,早去早回。”
杨小虎拱手告辞,取道正北一路快马而去。等到杨小虎走远,大奎才对身后两名侍卫道:“你二人先到平阳一步,本官随后便到。”两名侍卫领命,双双策马向着平阳方向奔去。
大奎在京师或许是林中一木,因为京师的一品二品比比皆是。而在地方上,那就是跺跺脚地三颤的人物,说是位高权重丝毫不为过。再行不足十里,前方奔来一彪人马,足有一千之众。带队的武将策马奔到大奎身前百丈下马,一路小跑着来到大奎身前抱拳屈单膝跪拜。
“小将平阳守备千户于吉,奉知府大人之命恭迎左都御史张大人。”
大奎点点头道:“起来吧,有劳于千户相迎。”
“职责所在,小将岂敢怠慢。”千户于吉说着起身回转身型向后招手,远处带来的一千精骑向着大奎的队伍冲了过来,就在相聚百丈处一分而二。左右各五百人将大奎的队伍夹在了中间。其后千户于吉亲自带队,向着平阳方向缓缓行去。
又行一程,距离平阳城还有十里处,平阳知府孙东海率众早早相侯,与其同来的都是平阳府的豪绅显贵。远远望去车马成行仆从成队,端的是气派非凡。
大奎见了山川美景心情好,见了有钱人同样心情好。
这一路行来,牛羊分去大半,连同大奎自己的俸银也所剩无几。这一年多来,大奎倒也积攒了近千两银子。谁知从兰州到这平阳府的千里之遥,每每见了穷困之人,大奎总是慷慨解囊。直到如今,大奎的钱袋里总共也不到二百两银子了。
平阳知府孙东海谦恭有佳,见了大奎礼数周全的很。
大奎倒是不在意这个,反倒指了指其身后的十余华服之人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人啊?还劳孙大人引荐引荐。”
平阳知府孙东海诚惶诚恐:“不敢不敢,这些都是平阳府的名门大家。闻听张大人屈尊前来平阳,乡亲们自发的前来恭候大人。”
大奎心中想笑,自己刚刚派出两个报信的,前后不过一个时辰,这些所谓的名门大家就来迎接了。看样子这平阳知府孙东海平日里与这些名门大家相交甚厚啊!心中所想,大奎却是没有丝毫的表露,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天色近午了,本官便做个东,请各位乡亲一道吃个便饭。太祖皇上也常说:民为贵,社稷次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更不能怠慢了百姓。”
孙东海连连躬身称是,心中却是嘀咕:“民为贵,社稷次之。这句话却是孟子说的,与太祖皇上有何干系?”但就算心中嘀咕,脸上却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兵士开路,大奎率队居中,这些平阳府的‘乡亲们’就跟在队伍后面,队伍浩浩荡荡开向了平阳城。
进了城,只见城中百姓都在夹道相迎,道路两旁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均有军兵把守。队伍鸣锣开道一路到了城中最大的酒楼,到了酒楼门前,大奎还未下马早有一壮汉抱来了上马石。
大奎心中不禁有些飘飘然,这做官做大了就是体面。上马下马都有人伺候着。这山西地界的美酒天下驰名,大奎在平阳落脚的目的之一便是要尝尝这汾酒的味道,据说太祖皇上的御酒就是在山西找的老酒匠以密门之法酿造。
大奎下马之时,平阳知府孙东海亲自过来搀扶,大奎不仅轻轻一笑,一偏腿跳下了马来,连上马石都免了,这一来竟引得周围一片叫好声。
大奎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这一定是平阳知府孙东海的主意。拍马屁捧臭脚也算的是官场一大风景,大奎并不以为意。抬起头来看了看酒楼的招牌“醉君楼”。光看招牌就知道这酒楼的酒一定是好的。
大奎撩袍服就要进门,谁知街上的人群中突如其来喊了一声:“冤枉啊!”
听声音是个女子,大奎不仅慢下了脚步,回转神来向发声处望去。身后的平阳知府孙东海却被这一声“冤枉”吓得脊梁骨冒汗,连忙喝道:“清平盛世,何来冤情。来人啊,将那喊冤者拿下。”
大奎却是笑道:“将那女子押过来,有何冤情一问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