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是如何审案的?当事人既然已经到堂,就该列摆证据,以理服人。可是您却一言不发,单凭猜测断案,难道这位赶车的车夫与贵县有私仇不成吗?”严希政大声问道。
“大人如何得知证据在柴房之中?”公孙尔逍也觉得不可思议,脱口而出道。
公孙尔逍当然不相信神仙之类的传说,可是,这样的事情又叫他不得不怀疑,这位包大人是有神人相助。
包大人并没有立刻回答二人的问话,而是对着差官摆了摆手,示意他立刻去办。然后,这才转过身来,看着严希政。
“贵福乃是史家下人,又有二位公子在侧,如果不找到直接证据,他是不会承认的,否则也不会负罪逃跑。本县不想当着二位公子的面严刑逼供,尽管在这大堂之上,本县有权如此。”
严希政看了一眼身边的史青云,发现他脸色很难看,以为是在为贵福担心。
“至于公孙公子所问之事,本县也当如实告知。”包大人说着站了起来,揉着那条伤腿,显得有些痛苦,“贵福只是史家的一个车夫,他所能够接触到的地方除了马圈和他休息之地以外,估计只剩下柴房这一个地方,那些存放货物的地方他是不敢也不可能进得去的。而马圈并非封闭所在,在那里放置带血的东西极易被人发现。史家下人众多,他所居住之地也一定会有多人居住,如此推断,贵福把物证放在柴房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公孙尔逍的脸色迅速变化着,他在想,看起来单凭自己这来自于未来的自身潜能模式是无法战胜包大人的,这个家伙的思维转换,堪比光速。
“贵福,本县所言可是实情?如果我没有判断错的话,证据应该是一条绳子?”
包大人的话再次叫堂上的人吃惊。
贵福的脸上已经聚集起密密麻麻的汗珠,张口结舌。
“本县发现在出事地点有一条拖痕,而你的马车之上却没有留下血迹,如果不是你事后擦掉了血迹,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秦易礼是被一条绳子拖在车子后面的,所以,那条绳子才是本案的直接证据。史家是经营绸缎的,你的马车也会经常出城去运送绸缎布匹,绳子自然会很长,也很结实。这样的证据,就算是你想要销毁,也只有等到晚上,否则定会被他人发现,无奈之下,你只好把绳子暂且藏起来。本县所说的可对?”
贵福已经脸色惨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史青云和严希政。
严希政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气势,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史青云却依然还纠结在秦易礼之死的事情上。
“史公子脸色不好,是对本县的推断持有怀疑,还是另有话说?”包大人忽然转而问史青云道。
史青云身子略略一震,似乎猛醒。
“大人刚才所说的秦易礼,敢问可是街边卖包子的包子秦吗?”
“正是此人。”包大人点头,“可怜此人一生凄苦,妻子新丧,身边只有一个侄女。且,此女父母早亡,二八年纪,日后依靠何人?”
“大人不必挂心,小生定当全力相助唤儿姑娘。”史青云几乎是脱口而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史青云的脸上。
史青云自知失口,慌忙地想要解释,却是越解释越难以自圆其说。关键时刻,还是严希政出来解围。
“大人,史贤弟是觉得自己的家人误伤了秦易礼,心生愧疚,想要竭力帮助唤儿姑娘,别无他意。”
“不对,我、我……”史青云差点就要说出自己对唤儿的好感,被严希政抓着手指狠狠掐了一下。
包大人自然看出其中端倪,不过,他没有立刻说破。
“史公子有此良意,本县代表唤儿姑娘先行谢过。可是,这并不能抹杀贵福误伤人命之事,待证据到来,录下贵福口供,本县依然要按律判决,只是不知史公子可否做得史老爷之主?”
“做得,做得。”史青云这时候已经清醒了很多,必定是一条人命,包大人只要按律判决,他相信父亲也不会因为一个车夫而和包大人作对。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得多了,在证据面前,贵福不得不把当时的情景全盘托出。
原来,在今早他送史万信出城访友之后,一个人赶着马车回城,巧遇秦易礼,二人原本相识,本想着带秦易礼一程,却不成想马匹突然受惊,撞倒了秦易礼,车上的绳子掉落,刚好缠住了秦易礼的双脚。狂奔之中,车上的铁钉脱落,斜立于路上,刺入了秦易礼的太阳穴。
虽是误伤,但是,贵福知道,按照当时的法律,自己也要被监禁多年,还需要高额的赔偿,而自己只是一个下人,哪里能够承受得起。
万般无奈之际,贵福选择了逃逸。
听到贵福并没有隐瞒,包大人点了点头,重新坐回到桌子后面。
这时候,包大人身边的师爷早已经笔录了贵福的供词,并令其画押。
这位师爷老态龙钟,不过,字却写得相当漂亮。
“史公子,贵福驾车撞死人在先,畏罪逃逸在后,本当重判,但念他认罪态度诚恳,史公子又愿意承担赔偿责任,故而本县决定从轻发落。”
“小生悉听大人吩咐便是。”史青云回答。
公孙尔逍竖起耳朵,这时候才能真正体现包大人的公正,且看这位大人如何对天长县首富的家人进行判决。
“贵福撞死秦易礼虽属无意之举,但逃逸之罪严重,本县判你监禁三年,赔偿秦家家人纹银五十两,另加大钱三百。因你只是一个下人,无力承担,而史家也有监管不严之责,故而赔偿金由史家提供。”包大人把写好的判词交给师爷,示意他叫史青云和贵福签字画押。
贵福自然乐得如此,尽管判了三年监禁,但是却已经是他预料到的最好结果,可史青云却被严希政夺下了手里的毛笔。
“大人所判看似公允,但却令严某颇为不解,大人因何还要在五十两银钱之后另加三百钱?”严希政问道。
原来,在当时的天长县,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男女定亲之时,男方所送彩礼大多是五十两银子外加三百铜钱,预示着小两口恩爱一生。当然,若是穷苦人家,银子也可以改为五两,铜钱改为三十。
包大人判决这个数目的赔偿金,究竟寓意何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