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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

虽然戴笠要求七星小组随时待命,但是,由于战局的不断扩大,以及整个作战计划的改变,直到1938年10月下旬的武汉会战结束,中日双方暂时的喘息,戴笠才命令林霜等人前来重庆。这个时间距离他们到云南二次特训,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我不想多说什么了,”戴笠看着自己面前的七个年轻人,显得有些激动,“日本人在这一年都干了什么,你们也都知道!现在,武汉没了,广州丢了,大半个中国落在了小日本手里!趁着武汉会战的时候日本死了不少人,他们要休息的机会,我派你们去给他们一下!”陈子杰马上应声道:“局座,是让我们去南京宰了谷寿夫那狗东西吗?”

戴笠摆摆手,示意陈子杰安静,继续说道:“谷寿夫的事有别人去办了,我要你们做的,可是大买卖,”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照片,放在了办公桌上,“你们都过来看看,要仔细看,看清楚了。”

照片有五张,两男三女,都是半身照,而且都穿着日军的军服。戴笠指着他右手边的一个五十几岁男人的照片说道:“这个人叫二宫安直,是日军陆军部的少将,现在是驻江云的司令官;旁边的这个女人是他情报课的课长,叫三村枝子。别看这女人和你们差不多大,已经是中佐了;她旁边这张照片的人叫市川幸正,是三村的未婚夫。原先是板垣师团的一个中队长,由于板垣在山东吃了些亏,市川的中队差不多打没了,就给他弄到三村身边了,还是中队长,也在二宫的手下;最后的这两个女人你们要小心了,这两人是三村的左右手,圆脸的叫清水香织,瓜子脸的叫山内洋子,都是高手。我派你们就是要搞掉二宫和他的情报课长三村,破坏日本人在华南、华中的情报机构,明白了吗?”

“明白!”几个人异口同声的回答。林霜拿起桌子上的照片又看了看,问道:“局座,还有什么是我们要注意的?另外,情报来源可靠吗?一个是陆军部的少将,差不多就是个旅团长了;一个是板垣的中队长,都不是简单人,这么容易就拿到了照片?还有那个三村,不会是土肥原的弟子吧?”说完,她自己都笑了——似乎土肥原特别喜欢培养女学生,以至于但凡是个厉害的日本女特务,女间谍,都会让人反应到土肥原身上。

戴笠却没有笑,只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任何情报都不能轻易相信,林霜,你的这个态度值得表扬。不过,这个三村确实不是土肥原的弟子。至于照片嘛,是我们好几个特工用命换来的,是没有问题的,这个可以保证。”说着,戴笠站了起来,从柜子里找出一个档案袋交给林霜,林霜先把照片交给了苏小雅,马上接过了档案袋,打开。

档案袋里面的并不是标准意义上的档案,而是用信纸写成的简历,每个简历上面都贴着一张一寸的照片,与刚才戴笠给他们看的照片是同样的人。林霜仔细阅读着更像简历的档案,忽然叫了一声:“这两个三村的副手还真的不简单啊,三村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哦!”听到她这么说,正在看照片的几个人也凑了过来,端木嗣随口问了一句:“这话怎么说?”

林霜把三个女人的档案分给大家,几个人一边相互传阅着,一边听林霜说道:“那个叫清水的,是被三村称作自己的左手,擅长用美色套取情报,同时还学过合气道。似乎功夫不错;山内则是三村的右手,擅长暗杀和破坏,是空手道九段高手;而三村本人不仅头脑好,还受过剑道名家传授,最拿手的是柳生派的‘一刀两断’。书呆子,你给说说柳生派是什么来历,这个一刀两断很厉害么?”

书呆子,是王慧的绰号,因为喜欢看书,而且博览多读,记忆力也不错,说话的时候常常引用书中的句子、文章,于是大家便戏称她为“书呆子”。被点了名的王慧,先是习惯性的推了推圆圆的眼镜,之后才说道:“柳生派起源于日本的战国时期,始祖叫做柳生宗严,是当时的剑术名家上泉信纲的弟子。柳生得到了上泉信纲的真传,后自成一派,之后成为了大名——也就是相当于中国的诸侯——德川家康的兵法指南役——就是御用武术教头,并在此之后世代为德川家效力。柳生派的绝技不只是‘一刀两断’,还有‘浮舟’、‘无刀取’等。虽说柳生派比他的前辈上泉和冢原相比,还是差了些,不过也是剑术名家。如果能得到柳生派的真传,在如今也称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了——陈大哥,这下你有对手了,弄不好还是三个。”

听到有对手了,陈子杰心里有些兴奋。虽然他称不上“难求一败”,但能遇到强劲的对手,也是不容易的事情。正当他准备向王慧再询问关于柳生派的时候,戴笠先开口了:“对了,三村的身边还有一个人,但是由于一些原因,我这边没有这个人的照片。只知道她是三村的秘书,叫做什么松,哦,松井奈美,别的情况就不知道了。另外据内线最后的消息说,这些人在日本的时候学过多年的中文,堪称中国通。不仅中文讲的好,知道的也多——就像王慧刚才那样。至于二宫和市川,他们的汉语就差了很多,讲的又慢,还很生硬。所以,你们到了江云后一定要小心,那几个女人不穿和服就和我们一样,连说话都没有破绽;而且还没有三村秘书的资料,她有可能是在江云的任何一个人。”

“奈美,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女人了,”王慧提供了一个线索,随后笑道,“这次是要看‘仕女图’了,鬼子这边有好几个女人。”高胜也笑了:“如果真像小慧说的,那鬼子这边就是四个女人,我们这边也是四个女人。刚好,你们几个女人,一人对付一个女鬼子,我们兄弟三个对付那两个。哈哈。”戴笠听了有些哭笑不得,指着高胜笑骂道:“你小子就没有一个正经的样子,到日占区去除掉鬼子,让你小子说成了帮会斗殴。你们这些受过德国专家特训的特工,都成了地痞流氓了?啊?你小子呀。”

几个人将相关资料仔细的看过,把重要信息牢记在心后,将档案交还给了戴笠。“你们回去准备吧,就这几天,我就把你们送到长沙,之后再坐船、坐车到江云,那就全看你们了。”戴笠一边说着,一边将档案袋放回了柜子里。这时,林霜开口道:“局座,能想办法给我们补充弹药吗?”戴笠刚刚将档案放好,听到林霜的话后转过了头,有些诧异的问道:“补充弹药?你说的清楚些。”

“是!”林霜将身子站直,“局座,我们七个人才一百发子弹,如果只是锄奸、暗杀,倒是还好说。万一遇到意外情况,和鬼子冲突了起来,弹药就明显不足了。而且,我们惯用的枪,大多和鬼子的不一样,就是从他们的枪里卸下子弹,也是用不了呀。所以请局座想想办法,或者让我们多带些弹药,或者是在我们执行任务的地方,有人可以帮我们提供补充。”戴笠闻言坐了回去,低着头想了想,说道:“这个确实是我没想到,你们先回去,我再想想办法,在你们出发之前,把这个事情解决。去吧。”几个人给戴笠行了礼后,转身走了办公室,戴笠却依旧在办公桌后思考着。

随着日军将战线不断的推进,沦陷的地方越来越多,各地的军统站也都遭到了破坏,江云地方也没有例外。因此,对于林霜提出的“可以获得弹药补充”的请求,让戴笠一时间有些为难。而且,林霜的请求算不上过分,她也只是想在行动的时候多带一些弹药,免得出现意外情况后,与日本兵打遭遇战时吃亏。

如果只是在激战中被打死,倒也就算了,万一因为没有了子弹而被抓,那么,会不会开口,是不是叛变,就不是戴笠能掌控的了。而他又是一个必须要控制一切、将所有可能的意外尽量缩到最小的那种性格。于是在思索了好一阵后,他拨通了电话。过了不久,狼狈逃到重庆的,原江云军统站站长,出现在了戴笠的办公室。

“不知道局座召卑职来,有何训示?”军统站被毁,他这个站长多少都是有些责任的,此时站在戴笠面前,显得战战兢兢。戴笠却是面带微笑的问道:“李站长,你的军统站还有多少人?”李站长不明白戴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马上回答道:“回局座,算上卑职,共有六人来到了重庆。”戴笠点点头:“不错,多少还是保存了一些人手。”

对于戴笠的话,李站长完全摸不到头脑,只得站在那里等着戴笠继续说下去。戴笠将微笑收了回来,郑重的说道:“李站长,现在我给你一个任务——马上在江云开一间药铺,并且,要不时地秘密置办一些弹药。每次不用多,但是一定不能暴露,到时候自然有人去找你去要弹药。”李站长听了马上有了精神,问道:“局座是要重建江云站?”戴笠诡异的笑了下:“如果你能把这个事情做好,也许我会重建江云站,或者,调你去别的站做站长,这一切就看你的表现了。记住,药铺只能是你们六个人,不要搞情报,也不能带电台。如果有之前你们站的人过去找你了,也不许说还在军统做事!”

李站长不禁张大了嘴:“局座,局座不让卑职弄情报,只负责购买弹药,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局座明示。”面对李站长的疑惑和不满,戴笠起身安抚道:“江云站被毁,可能你已经进了鬼子的通缉名单。这次你们再回江云,如果不改头换面,还是继续弄情报,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日本人发现。而且,不要小看购置弹药,其实也是在为军统做事,在为党国效力,只不过是换了个方式,让你们更隐蔽了,这也是为重建江云站做准备。另外,你在江云的日子比较长,人脉也多,让你做这个事情,我也放心啊。”说着,戴笠稍稍用力的拍了拍李站长的肩。

第二天,李站长便和手下前往江云开药铺去了。几天后,七星小组的成员抵达了长沙;又过了几天,几个人陆续来到了江云。这次他们落脚的地方是由戴笠派人租下的,是一栋小型别墅,周围环境不错,缺点就是距离日军的驻江云司令部远了些,而且没有给他们配置汽车。

到了一个新的地方,首先是要熟悉环境和道路情况,狙击手沈明钰还要选几个可以狙击的地点。于是在休息了一天后,几个人吃了早饭,换了衣服,各自结伴去熟悉城里的情况。

林霜依旧和苏小雅一组,两个漂亮的姑娘走在一起,当然是格外的惹眼。而太过引人注目,其实对她们并不利,于是林霜便换了一身有些发旧的长衫,戴了礼帽;苏小雅穿了衬衣和背带裤,还将衣袖卷起来一些,只是墨镜还必须戴着,又顶了一个鸭舌帽,好像一个活泼爱动的普通女孩。

两个人装作在街上闲逛的样子,而实际上却有着各自的目标:林霜在寻找着戴笠所说的“成记药铺”,苏小雅在看那些地方可能会是日军军官常常光顾的场所。毕竟要对付的是日军的重要人物,要想获取有价值的相关情报,自然是从军官口中套取的更可靠一些。

虽然看起来几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其实却是在全城漫无目的的寻找和观察着。而且,江云地处南方,虽已是十一月下旬,但温度并不是很低。走了半天的林霜和小雅此时觉得有些口渴,便在附近的茶楼里坐了下来,想着喝口水,歇歇脚,顺便再交换些想法。

林霜将她和小雅的茶盏里倒满,还未来得及端起,便听到窗外一阵马达声。她们正坐在茶楼二楼的临窗位置,听到声音后,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转向了窗外看去,见到外面的街道上正驶过一辆日军的军用吉普车、三辆挎斗摩托和一辆小汽车。由于距离稍远,角度也不是很好,车速也比较快,两个人并没有看清刚才过去的车里是否有任务目标,但从行驶的方向,以及车辆的配置看,小汽车里很可能坐着某位军官,或者是大人物——因为几辆车往的方向正是日军的司令部方向。

“我觉得汽车里面可能是三村,吉普车坐的是她的副手。”小雅小声的猜测着,“中佐,官可不算小了,差不多是我们的一个团长,配一辆汽车,说的过去的。”林霜抿了一口茶,点点头表示同意:“你说的有些道理,毕竟二宫做为司令官是不会轻易出来的。可是,我觉得没那么巧,我们的目标里面有三村,她今天就刚好从我们这里经过?再说,二宫是少将——也就相当于一个旅团长,手下还有大佐了,之后才是三村这样的中佐。所以我觉得,刚才车里也可能是别的军官。”

苏小雅刚想着再做一些分析,却觉察到有人在向她们这边靠近,于是她毫不犹豫的将剩下的茶泼到了林霜的胸前,愤恨的说了句“混蛋”,起身离开了座位。还在错愕中的林霜,正思考小雅为什么突然这样,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你是,凝霜姐吧?”林霜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是一个五官清秀的女孩,虽然看着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这人是谁。

女孩穿着一件白色衬衣、米色的西装套裙,似乎是个毕业没有多久的学生。她在打了招呼后,很自觉的坐在了林霜的对面——也就是刚才苏小雅的位置,又让小二拿了一个新的茶盏,并且给她倒上茶。而她的动作,被站在她身后柱子旁的苏小雅看个仔细,小雅略微思索了下,还是离开了茶楼。

此时的林霜已经清醒了过来,明白苏小雅为何故意发怒离开,但她仍然想不起对面的女孩是谁,想开口询问,又觉得这样会让对方没有面子。正在她踌躇的时候,女孩先开口了:“凝霜姐,你不会想不起来了吧?哎,真是难过啊,你穿着长衫我都能认出你,可你却连自己的表妹都认不出了,实在是让我失望啊。”女孩嘴里说着失望、难过,但语气更像是调侃和嘲笑,这让林霜很是恼火,却又不好发作,只好先喝一口茶,继续在记忆里寻找对面女孩的影子。但她同时又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个女孩知道她的本名呢?

“怎么,还是想不起来?”眼见林霜茶盏里的茶已经见底了,却还是不见她开口,女孩又嘲笑了林霜一句。林霜强压了压火气,说道:“这位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从刚才你就在对我说着奇怪的话。如果你只是想混杯水喝,直接说就行了,又何必弄这些奇怪的事情呢?”女孩听她这样说,一侧的嘴角翘了起来——翘的很高——冷冷的说道:“林凝霜,你刚才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吧!?你就不能大方的承认想不起我了吗?哼,几年不见,你的样子没改,性子也没变,难怪刚才那个姑娘泼你水呢,真的是活该!都是你自找的——你一直都是在自找,却还始终怪着别人!你没发现么,你一直都是一个什么事都成不了的那种人!”

这没头没脑的一通数落,让林霜也冷下脸,再也不给女孩面子了。她将身子微微前倾,眼睛也睁大了很多,一字一顿的说道:“如果你再胡说八道,我保证让你妈认不出你!”女孩却没有被吓倒,反而笑了起来:“哈哈哈,没事,我妈认不出没关系,你妈能认出来的——不管我是什么样子,她都能认出来。就算是她认不出你,也一定会认的出我。你信不信?”

林霜听她这么说,心中更是奇怪,不由得站了起来,问道:“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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