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刚一上班,教务处长马启明告诉孙长江,卷子批完了,就等这边的名单了。孙长江告诉他再等一天,孙长江怕还有人找,因为一旦公示,那就不可逆了。孙长江看了一下名单,有院领导说的,有院里其他同事打招呼的,有省里有关部门打招呼的,再有就是自己的亲朋故旧,总共不到一百人,还有指标。孙长江想了想,把王晓明叫了过来。
“晓明啊,你坐那。最近咱处里的事情比较多,我看你总加班,辛苦了。”
王晓明受宠若惊,赶紧说:“处长,这都是应该的。我觉得这是提高自己能力素质的好机会,我一定多多和您学习,争取快点进步。”
“你就这么干下去,进步肯定会很快。”
“那都是因为处长的培养!”
“晓明啊,咱们这次遴选考试,规模挺大,有不少人到处找关系的。你在干部处也工作好几年了,谁还没有个朋友,咱也不能因为工作的事把朋友都得罪了。要是有朋友找你,你和我说,进入第二轮的名额不是很紧张,我尽量帮你。但是得知根知底,别到时候咱们好心,结果人家到处乱说,把咱们名声都整坏了。”
王晓明一听,非常激动地说:“谢谢处长,遴选名额这么紧张您还能想到我!”
“你给处里干工作,我都看在眼里,不照顾自己人照顾谁呀!”
“好的处长,我知道了。”
其实这次遴选,已经有四个人找王晓明,有下级法院之前认识的,有转业战友介绍的,还有本院干警关系不错的。但都被王晓明婉拒了,因为不敢答应。
回到办公室,王晓明开始琢磨处长是什么意思。考虑了很长时间,反复回忆着当时所说的每一句话。处长谈话期间说到的“进步”不是工作进步,而是提拔;“自己人”不是说一个处里的同事,而是指心腹嫡系。都是双关语,是处长在给自己点步。王晓明作出判断:处长基于自己之前的表现而对自己产生了信任,想让自己给他发展点“客源”。这可是好机会,这要是把握住了,那可真成了处长的“自己人”。但现在的问题是,不知道“标底”是多少,这事处长不可能说,自己更不可能去问,只能估算了。王晓明算来算去,觉得从第一轮胜出难度应该很小,一万块钱够了。
想明白了以后,王晓明分别给之前曾经找过他的人打电话,告诉他们自己这有名额,可以进入第二轮笔试,要想办抓紧,价格是一万五。中午以前,四个人都回话了,有三个人同意办,本院同事那个说不办了,王晓明估计因为之前自己没答应,他找别人了。
下午,本市的两个人把钱送过来了。而战友联系的那个,因为战友在外地,今天来不了。战友给王晓明打电话问:“晓明啊,我去趟省城挺费劲的,我给你转账呗。咱们之间怕什么,你还不信任我吗?”王晓明想了一下,这点钱就跑一趟,确实有点犯不上。“哥们,我能不信任你吗?要是不信任,我就不给你办了。这样吧,我在微信里和你说句话,你再给我转账。”
王晓明给战友发了条文字微信:“哥们,上次吃饭的时候你从我这拿了一万五千块钱,说好了过几天就还,这都多长时间了?我这几天有点事,你抓紧还我呗。”
战友回复:“不好意思,刚缓过来,我这就转给你。”
很快,王晓明就收到了转账。
王晓明把三万元现金装到空茶叶盒子里,打了一份名单,瞅准处长屋里没人的时候进去,也没关门。因为自己进去以后如果把门关上,那不成“此地无银”了吗?反而容易引起别人的合理怀疑。王晓明先把茶叶盒子放在了处长办公桌上,“处长,有点茶叶挺新鲜的,您尝尝。”
孙长江看了一眼:“你留着喝呗!”
“我那还有,这是单独给您的。”王晓明的嘴里基本没有真话,但这次他没有撒谎。他那确实还有,他已经留好了。
“处长,上次您说那事,还真有几个朋友找我。”王晓明边说边把名单拿了过去。
孙长江接过名单看了一眼:“行,我知道了。”
王晓明回到办公室,忐忑地等了一段时间,就怕处长找他。好在处长并没有找他,没找那就是没有问题,心里的石头基本落地了。
周三下午,省法院外网“江东法院网”公示了进入第二轮的人员名单,王晓明仔细看了一下,自己那三个人全部上榜,这才彻底放心了。王晓明再见到孙长江的时候,彼此表面上就好像和以前一样,但两个人的心里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周末第二轮笔试结束,后面的事情就仿佛和第一轮一样,领导找,接电话,会见当事人。因为120个名额可以满足全部需要,孙长江对于找他的该答应就答应,该收礼就收礼。
很快到了面试环节,这就困难了,因为60个名额不能满足全部需要,会有很多打招呼的进入不了下一轮。孙长江把所有人员的关系重新梳理了一遍,仔细计算了一下,然后把王晓明叫到了办公室。这次孙长江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说:“晓明,你那三个朋友这轮肯定没问题,面试也应该没问题,最后一轮到原单位考察只有一个人能上来,这都是我亲自和院长说的,才争取来一个指标。我提前告诉你一声,你心里有个数,下步该怎么办。”
王晓明回去思考着,一个指标的话,那这个就不分段卖了,分段卖价格低,卖直通票价格高。其余两张票分段卖。于是他选择了一下,决定优先把这个指标卖给战友。因为虽然处长说有一个指标,但万一出了差错,不好和人家交代。战友还在服现役,这个特殊身份没法告自己,真出意外没办成把钱一退也就完事了。
于是王晓明把一会儿要说的话再反复斟酌了几遍,给战友打电话:“韩营长忙着呢?”
王晓明的战友现在是某部队机关正营职参谋。
“晓明啊,不忙,你说吧。”
王晓明说:“我找领导专门要了个指标,你那个关系要是想通过这次遴选的全部考察,现在就可以办。”
“真的吗?”韩参谋明显提高了声音。
“这事我能和你开玩笑吗!”
韩参谋停顿了一下,“那个,那得...多少啊?”
王晓明说:“15。但咱们提前说好了,这事正常没问题,但如果出现意外,那你别怨我。”
韩参谋说:“哥们你放心,谢你还来不及呢!出意外就是命不好了,那也不能怨你呀。”
第二天,韩参谋给王晓明打电话:“晓明啊,那个事可以。但我最近这几天忙,过几天等周末我再去找你行不行?”
王晓明说:“行,来得及。咱们这么多年战友,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了。这次竞争特别激烈,报名人非常多,各级领导打招呼也非常多。这次院里领导特别重视,要求严格把关。而且是多次考试,考试还是由第三方组织,我们省法院不参与,所以找关系特别困难。而且她学历不高,本科,很多人是研究生,又是女生,我们在同等条件下,都是优先录取男生。”
韩营长问:“你们这么大的国家机关也重男轻女吗?”
王晓明说:“这倒不是重男轻女的问题,其实我们法院里女生整体数量多于男生,而且女生干工作不比男生差。但她们性别上有天然劣势,比如出差就不如男生方便,而且照顾家庭分散精力多,所以哪个单位都喜欢用男生。以前有时候为了招男生,把岗位定为刑事法官助理。因为按照组织部的要求,人员招录不得限定性别,除非特殊岗位。刑事系统就是特殊岗位,可以限定只招男性。但实际来了之后没几个去刑庭的,就是个借口。如果不限定性别,就按考试成绩定,一般情况都是女生成绩好。有一年招十个人,排名前十的全是女生。反正就是这个情况,我肯定尽全力。”
韩营长再次感谢,王晓明继续谦虚,然后挂了电话。王晓明之所以和战友说这么多,主要是让战友和人家有个交代,毕竟要了这么多的钱。再一个,如果出现意外,也是提前打预防针了,让他们提前知道这事不好办。
剩下那两个人,王晓明分段卖,进入面试一万五,进入最后一轮考察,两万。
话说找韩营长办事的是他的一个朋友,韩营长和王晓明之前是一个部队的,属于保障系统,是非作战部队,工作上和地方接触很多。韩营长这个朋友就是通过工作认识的,算是比较熟悉,这个朋友的儿子参加了这次遴选考试,之前听韩营长说起过,他有战友在省法院,所以找到了韩营长。
周六,朋友开车载着韩营长来到了大兴。韩营长之所以让朋友一起来,就是让朋友亲眼看一下,自己把钱都给王晓明了,自己并没有抽成。本来韩营长想请王晓明吃饭,但王晓明听说当事人也在,就婉拒了,于是约好在一个路口见面。韩营长到了约定的地点以后,王晓明已经等候在那了。韩营长从朋友那把公文包拿过来,去和王晓明见面。朋友在车里看得很清楚,二人很像是好朋友,见面之后非常亲切。聊了几分钟,王晓明接过公文包,二人分手道别。
朋友开车带着韩营长回去了,王晓明直奔孙长江家。一是钱比较多,没法再往小盒子里装了,只能往家里送。二是王晓明也想去孙长江家认认门,这要是进了领导家里送礼,那就是“自己人”了。他昨天就和孙长江沟通过了,今天登门拜访领导。
孙长江拿着一张名单,进了院长办公室。孙长江把所有打招呼的情况向院长进行了汇报,建议让院长直接把40个人员定下来,下一步走个程序就完事了。院长和孙长江研究了一个多小时,一个一个确定,一个一个否定,最终确定了40个人选的名单。院长和省里重要部门领导的关系全上榜,其余院领导或多或少都有打招呼上不来的,孙长江就一一去和其余领导解释。在和院长汇报的时候,孙长江把一些自己的重要关系放到省里相关部门领导名下,就都定下来了,剩下一些不是很重要的,让他们通过面试进入最后一轮考察环节,也算有所交代了。
因为人选都定完了,所以程序进行得很快,之前和院领导都沟通过,最后确定的人员在党组会顺利通过,40人的名单公示以后,孙长江觉得轻松了好多。
王晓明看到名单以后,也轻松了好多,孙长江给他的承诺都实现了。王晓明算了一下,直通指标自己留了三万,给处长12万,分段指标每段留五千,累计给了处长20万,处长肯定会高兴,而且自己还挣了六万五,还能交个人情,一箭三雕,真是美差。以后重点向处长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