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殷山位于L市城南二百多里,传说古时曾在这里爆发一场血战,亡者尸骸充塞山谷,满山为之尽赤,故得名殷山。虽然是和无根山并称的名山,但却不似无根山那般被开发成了优质旅游区,多数还是罕有人迹的野山。
尹槐随身背着登山包,看起来就像是来登山的普通游客,但在登山服里面特意穿上了防护服,当然还有他的短剑。不是周末,登山的游客不多,多数都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尹槐随着稀稀落落进山的人流往山门走去,路过一处似乎是管理处的独栋木屋,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正坐在木头扶梯上靠着栏杆打盹。
“大叔。”尹槐轻声叫道。
“啊?”老人缓缓睁开双眼,“小伙子,你叫我?”
尹槐顺势坐在老人身边,“大叔您好啊!今年高寿?”
“我啊?七十六喽,在这儿看了一辈子山啦!”
“大叔,我是第一次到殷山来,想请您给指点一下进山的路。”
“哦,那容易得很。殷山啊,是东西走向,东北高西南低,有三十二座高峰,主峰叫蛤蟆顶。咱们这儿是北山门,顺着这条道一直走,有将军岭、斩马台、落星崖,都是难得一见的好景致。过了落星崖就是南山门,可以留宿,也有回城的大巴。”
“您刚刚说有三十二峰,怎么这一路只有三个景点?”
“其余的啊都是野山,老头子我也十几年没去过了,老骨头不中用喽!”
“大叔,那最近有没有人往野山里走?最近有没有什么活动?”
“往野山里走?那是不要命喽。殷山越往里走地势越陡,原始森林里除了瘴气还有野兽出没。几十年前要开发,几只队伍开进山都没走出来。这殷山是古战场,传说晚上山谷里还有刀兵之声,不过都是山村野谈,当不得真,哈哈。办活动的倒是有,常有人来这里野餐。 ”
尹槐点点头,继续问道: “大叔,那赤炎谷又在什么方位?”
“什么谷?”
“赤炎谷。”尹槐又重复一遍。
“从没听说过这地方,殷山是断然没有这么个地方。”
“好的,谢谢老伯了。”果然不出所料,殷山神秘之处就在那片苍茫的野山之中。
顺着青石板铺成的路往山上走去,不多久就是将军岭,之后青石路便转而往东,尹槐看着手里的景区地图,向东之后再折向南,只有几个景点便是出口。他转身向西,摸索着往殷山深处走去。
起初,树木并不多,但越过一道山梁,眼前的树木长得像是一排木篱似的整齐茂密。继续向前走,林间厚厚的树叶堆积,已经很难看到裸露的地面,偶尔抬头走过缝隙,阳光穿透浓密的树冠照射下来,亮得目眩。
在闷热的林间穿行对尹槐来说也有些困难,好在道路并不崎岖,偶尔需要攀跃也并不需借助绳索。向西走了三个多小时,他登上一处稍高的山坡向西观望,再往前走不长就是殷山主峰蛤蟆顶,山势也陡然巍峨起来。
“既然叫赤炎谷,应该和火有些关系,可这周围哪里能看见一点和火有关的景象?”尹槐在心里默默嘀咕,看来只能爬上蛤蟆顶,登高远望,看看哪里有赤炎谷的踪迹。
从他站立的地方看去,蛤蟆顶上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形状像是一只蛤蟆匍匐在地,头指向正南。好不容易爬上蛤蟆顶,尹槐站在这块形似蛤蟆的巨石上向四周眺望,周围都是茫茫群山和绿的发黑的丛林,他特别留意着群山中的一条条山谷,可哪里有一点赤炎谷的踪迹。
尹槐不由一阵沮丧,面对这苍茫的群山,只觉得自己是沧海一粟,渺小的可怜,一时竟忘了为何而来。
其时已近黄昏,尹槐满怀不甘地从山上下来,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刚刚走入密林,一声巨大的咆哮响彻山谷,惊起了一片归巢的飞鸟。他从没有听到过这样辽阔雄壮的咆哮,像是某种上古巨兽在宣告自己的苏醒。尹槐循着飞鸟的轨迹,往反方向疾驰而去。
树林越发茂密,山势也变得崎岖起来,从那一声咆哮之后再没有什么值得聆听的响声,尹槐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树林里却出奇地宁静,静得没有一丝虫鸣,一股巨大的压迫感在尹槐周围弥散开来,周遭的气温也似乎越来越高。他紧了紧袖中的短剑,放慢了脚步,尽量不发出声响,继续向前摸索着行进。
渐渐地,尹槐听见了水流的声音,就在前方不远处传来,那是两座山间的一块开阔地,一条不算宽阔的河从中流过,河水冒着热气,竟是一条温泉河。河水两岸,两块巨大的圆石矗立着,仿佛一对巨人隔河相望。
天气晴朗,月亮洒下的银辉照亮了河水,氤氲的雾气中,河水不时泛起波浪,竟有巨大的生灵在河水中游荡。
尹槐正在好奇是不是就是它发出了那声咆哮,突然数道黑影向着水中的那团阴影掠去。还没来得及看清,便听见几声惨叫,接着就是落水的声音。
这一切都来得太过诡异,尹槐伏在树下,静静注视着周遭的一切。
“火蛇和血蟾能养得这样肥,看来是罗世骏的后人来了吧?”
“这几条飞狼炼得差些火候,毛上竟然还要粹毒,你们李家还是那么下作!”
这几句话出现的这样突然,刚才还空无一人的空地上,瞬间竟有了几十号人,他们一方穿着墨绿色的斗篷,另一方全是赤膊光头的汉子,几乎每人肩膀上都蹲着一只黑色的猛禽。
“火蛇盘在血蟾身上的炼法倒真是新奇。不过罗家掌门没来,倒派了你们这帮小娃娃来送死。”赤膊光头的人群中,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缓缓说道,和周围的人不同,他胸前一抹银色长髯,肩膀上蹲着的鹰体型格外巨大,这鹰通体纯黑,只有喙和爪子是鲜红的,看来说不出的狰狞。
穿墨绿斗篷的人群中却走出一个年轻人,他笑嘻嘻地对光头老者说:“李大鲲,我们掌门常说你是李家数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奇才,只是为人太过不堪,手段下作,是个卑鄙小人。他老人家一生光明磊落,最看不得你这种无耻之徒,这次不来也罢,免得脏了他老人家的双眼。”这年轻人说这话时神情轻松,语气轻快,但越是这样才越是气人。
围在李大鲲身边的赤膊汉子早已按耐不住,肩上的猛禽纷纷乍起双翅,作势欲飞。
“都住手!”李大鲲一声怒吼,肩上的猛禽也昂首嘶鸣,周围顿时一片寂静。
“炼化飞狼不易,不要再去送死了。”李大鲲缓缓说道。
“我和罗世骏几十年不见了,他的那张嘴还是那么损!小娃娃,你该是罗世骏的子侄辈吧。你们罗家得这两种异兽所助,能在极深极热处活动,但别忘了,越是异兽,对御灵师的挑战也就越大。你这火蛇血蟾这几天在洞里多食硫磺赤硝,满肚子火气,只怕就快压不住了,你好自为之吧。哈哈。”说完这几句话,李大鲲转过身,带着部下缓缓向密林深处走去。
“哼哼!老混蛋!”年轻人看着李大鲲的背影啐了一口,对周围人说:“这几天不要再派灵兽下洞了,快把它们唤回来吧!”
“是。”随从中走出一人,从怀里取出两粒鸽蛋大小的蓝色药丸放在地上。
不一会儿,一只大如磨盘的蟾蜍从水中缓缓爬上岸来,这只蟾蜍通体焦黄,身上缠着一只橘色红纹的大蛇。身穿斗篷的人似乎十分畏惧,都退得远远的。
这蟾蜍也不管他们,径直向那两粒蓝色药丸爬去,一张巨口,巨大的舌头轻巧的卷起一粒药丸放进口中。药一进口,蟾蜍身形迅速缩小,一眨眼间就缩到手掌大小,身形隐没在那大蛇之中。
可是这条蛇似乎并不像那蟾蜍一般着急,它昂起蛇头,打量着周围的人,人群一瞬间像是遭了电击一般向后退去,那大蛇吐着长长的信子,终于还是低下头将药丸吞了下去,身形也是瞬间缩小,依旧缠在那蟾蜍身上。
带头的年轻人轻舒了口气,缓缓说道:“快收了!”那拿出蓝色药丸的随从将一只竹篓放在地上,那蟾蜍轻轻一跃,带着小蛇跳进了竹篓。那随从急忙把口封住,说道:“少主,好险,差点就要控制不住了。”
“不要慌,炼化还需要时间。我们也快走,姓李的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踪,事不宜迟,先去和父亲汇合。”
“是!”
尹槐注视着这群人急速离开,正看得出神,耳旁却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小子,看够了吧?”